“把嘴都闭上，”石方环视着讲台下的学生，严肃的盯着刚才讲话的学生，短暂的沉默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压迫，一声短暂、轻微且略微轻蔑的笑声传出。
石方面无表情的看着笑声传出的方向。
压迫。
“切，石老头是不是吃错枪药，哑炮了？”
一声窃窃私语传到石方的耳朵里，翻滚的怒气被压制下来，沉声说道：“站到后面去，我们继续讲课。”
一个男生不情不愿的起立，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随意踹了脚凳子，懒散的走到后排。
石方冷看了一眼后排的男生，随后继续讲课。
“石老师，你今天看上去有些憔悴，没事吧？”
听到同事的关心，石方艰难的扯出一个笑意，“昨天失眠，没睡着，老毛病了，没事。”
“我这里有咖啡，”同事递来一条速溶包装的咖啡，“听说今天下午开会，大会。”
“开什么会？”石方马上反应过：“明天清明。”
“可不是，也不知道能休息几天，能休个整天我就谢天谢地了。”
捏了捏有些痛的眉头，瞬间一种猛烈的刺痛感在眉间蔓延，但是清醒了许多。
上午的两节课结束后，石方马不停蹄的开始批改作业，跟进教案和进行前一次周考成绩的整合。
铃声响起落下，铃声再次响起落下。
“石老师，开会了。”
会议上内容围绕不开的就是学生管理和成绩问题。
“最近咱们有些班级，成绩下滑的太快，班主任不上心，科任老师也不上心，如果学校都是这样的老师，你们就不配当老师。”
嗡嗡嗡。
石方的眼神迷茫，所有的话就像是吵闹的蜜蜂，你哄我吵的在一旁围绕。
“尤其个别新老师，别以为自己带过一两届学生就觉得自己怎么样，你们距离成为一名优秀老师的路还长着呢。”
头疼。
手机忽的震动一下。
“石老师，你为什么要罚站我孩子？体罚是违法的。”
石方蹙眉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来不及回复，就听到：“个别老师，我们在开会。”
关上手机，石方思考着如何体面的回复。
会议冗长又充斥着各种要负责的道德感，责任感，以及那些无法言说的隐晦。
会议开了多久，石方也不清楚，只知道清明假期休一天，且晚上要来上晚自习。
沉重的步伐远远落在其他老师的身后。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几声吵闹的喧闹似乎随风飘来。
啪！
石方没来得及反应，清脆的巴掌已经落在了他的脸上。
“你为什么体罚我的儿子！”
看着眼前穿着精致得体的家长，石方想到刚才的消息。
衣领一紧，脚下踉跄，石方整个人被带到前面，脚下不稳马上要倒在一旁时，路过的老师立即扶了上来：“石老师，你没事吧？”
“身为老师，还不回我消息？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当老师？不和我沟通孩子的情况，还是班主任？”
阴阳怪气的语气让一边的几个老师想要反驳，却还是实相的闭上嘴。
“石老师，不好意思，这个家长硬要闯进来，我实在是拦不住。”保安不住的道着歉。
领导注意到这边的吵闹，走过来问明情况后，先是道歉随后让年级主任将家长请到了会议室里，领导则是带着石方来到办公室。
“石老师，你到底什么情况，竟然让家长闹到学校里来？”
“领导，刚才在开会，我才没有回复她消息。”
“那开完会要及时回复啊，”领导气愤的说道：“你让她这样闹，但凡有人拍下来，传到网上去，给学校带来的影响都是很大的。你能付得起责任么？”
石方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说怎么办？”
“领导，我没有体罚，学生扰乱课堂秩序，我既没有说重话，只是让他站在教室后面，也没有剥夺他上课的权利，站着而已，不这样做，怎么警示其他学生？”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石方第一次在领导面前说了这么长的话。
“你第一年当老师？课堂有人讲话不知道怎么解决？”领导不满的说道：“就这样还是师范生？还是当了好几年老师的人？真不知道当年怎么让你进来的。”
石方轻呼一口气。
“当了老师脸皮还薄？”领导嘲讽道：“家长都解决不好，还当什么老师？”
后面的话又多又密，石方整个人神游在躯体外。
最后的最后，他只记得向家长道了歉。
“儿子，怎么才回家啊，明天休息，李阿姨给介绍了一个女孩，你看看怎么样。”
照片就在眼前，但是石方没有办法聚焦，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你们安排吧，我先去睡觉了。”
“诶，这孩子，我们替你这么操心，你倒好，甩手掌柜。”
一整天的情绪在倒上床的瞬间，好像飘忽忽的在四周弥漫开来，形成了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
“石老师吗？你好我是李阿姨介绍的。”
“听说你是老师，应该很轻松吧，有寒暑假很幸福啊，冒昧问一下，为什么你30了还不结婚啊。不会是有问题吧？”
这顿饭并没有什么味道。只是苦涩。
两人分开后，石方不想回家，也没有地方可去，漫无目的的最后竟然还是学校。
教室里空无一人，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一角的天空。
清明时节雨纷纷。
果然下雨了。
“石老师，群里的成绩我看了，为什么我家孩子成绩倒退了？”
指间在屏幕的键盘上缓慢的打着字回复着消息，可对方的消息就像轰炸机一般，肆虐的朝石方袭来。
“石方，你来下办公室。”
消息还没没有回完，就已经站在了副校长的办公室里。
“石老师，你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有人去上面举报你？你到底怎么当的班主任？连学生都管不好。”
“举报我什么？”
几张轻飘飘的纸落在田方面前，压在心上重如泰山。
“不能当老师就别当。”
带着副校长的这句话，石方不知道怎么过完的自习，只觉得班里偶尔传出的私语十分刺耳。
“有什么好讲的？要讲出来和我讲！”
混沌，复杂。
下班路上偶尔遇到的家长，并肩回家的学生，石方在这一刻厌恶到了极致。
叮铃铃
“石老师，我儿子回来和我说，今天晚自习你吼了学生，搞的我儿子现在耳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
石方冷冷的咧了咧嘴，雨水顺着伞面滑下。
滴滴。
四处的鸣笛宣示着放学后的短暂喧闹。
累。
石方僵硬的，习惯性的说出了那些培训时给予的可能是标准的答案，也融合了自己从教几年的经验，尽量的平息这场怒火。
思绪蔓延，石方的回忆到现在戛然而止。
雨水密密的流下，一滴一滴，透明，反射着路灯的黄光。
光的反射很神奇，在某个角度，这一滴一滴的流淌液体好像变了色。
鲜红明艳，粘稠不像雨水那样流畅的灵活。
像新鲜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