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快一些,不要愣着。”仙尊的话语缥缈,催促着宋明昭,他顺着身后的力道上前,纤细的腰肢在明亮的光辉下颤了一下。
刚刚有人狎弄似的,捏了一下他的腰。
仙尊唤来美酒玉露,献到美人手上:“明昭,赏脸与我饮一杯?”
天上无日月,只有亮星辰,照在杯中,盈盈闪闪的一片,如同坠下的星河,宋明昭指尖发白,接过金杯,一仰头,尽入喉中。
他脸上泛起薄粉,引得一室注目。
“好!!”仙尊大笑,勾走了他紧紧攥在手心的杯子,飘然离去。
有声乐起,龙凤影动,烟雾嘻索。
一般来说,赠金杯后,便是所谓的“表演”了,但宋明昭静静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桃花似的双眼澄澈通明,将其他人或笑或谑的姿态尽收眼中。
他们在这视线莫名僵了身子,也有甚者,滚动了喉结。
僵持的时间足足有三十息,要不是这小仙人,着实貌美,往那一站已经够赏心悦目,个别急躁者都要站起身给他一个教训了。
明明同为仙官,却要供人娱乐为他表演,宋明昭看着自己的手掌,白皙又光洁,像是不该染血的模样,刚刚那仙尊轻点掌心的触感挥之不去,着实令人作呕。
他说:
“我要一柄利剑、一位大人。”
小仙君终于说话,坐席上有人欢呼一声,赏花宴上武器不准外露,宋明昭这一声正好满足了他们想在新人面前耍威风的小心思。
上百把飞剑飞跃而出,欣喜地来到他的面前,宋明昭垂下眼,略过洛玉的鸣玉剑、仙尊的金龙剑、不知名上古木剑、乱入的挽月弓……白皙的指尖停在了一把薄而透的玉剑上。
他选了最轻的一柄。
席位上有人哈哈大笑有人满怀失望,被宋明昭选中的剑属于一个坐得很偏的仙君,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激动得脸都红了。
“他选了我的剑!我的!他的手可真漂亮……”剑能与主人共感,仙君捂着脸,烧红了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宋明昭。
宋明昭细细抚过剑身,剑尖一一指过一众仙君,在各异的视线中,定格,那里已经站起来了一个人。
秦朗月。
他与秦鸿光位置相邻,一看宋明昭在挑人便迫不及待站了起来。
身边的秦鸿光拿起刚刚放下的杯子,憋着气一饮而尽。
人已经选好,好戏开场了。
你来我往,恍若翩鸿,薄薄的玉剑带着令人心惊的光影,或刺或斩,你进我退,你攻我挡。
玉剑在原主人手中都散发不出如此璀璨的花样,在宋明昭手中却如鱼得水,剑锋薄冰一般,劈开了光斑,又一搅,轰动了云与雾,羽衣霓裳轻晃,青丝如瀑。
明亮双眸眼尾微红,只是眼波流转,便让人心神大乱。
“嗒。”
一声轻响,是剑甲与剑穗上玉坠撞击的声音。
宋明昭刺破了秦朗月的耳垂。
一滴鲜血渗出,滴在了白玉似的剑身上,被更加白皙修长的二指抹去,剑指染红了剑,拨开了秦朗月呆愣在半空的剑。
宋明昭撩去耳边飞舞的发丝,指尖在脸上擦出一道浓艳的红线。
“仙君,好像是我赢了。”
秦朗月望着他白瓷一般的、染血的脸庞,呼吸有一瞬混乱。
不待他说什么,宋明昭身形一晃,眉头蹙起,吐息间带着些许酒意。
仅仅是一杯,他就有些醉了。
而到此时,其他人才回过神来,惊叹声连绵不绝。
宋明昭那一手确实是花架子,随便放个武将上去都能把他打得泫然欲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秦朗月放水了,许多人在心里嘲笑他被美色迷了眼,居然会被这三脚猫功夫伤到。
但是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认为,今晚这场……足够惊艳。
太漂亮了!
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剑招,就算对方只是喂招,能有如此反应,也是天下地上都难得,再加上宋明昭那身段,简直是天上的明月化仙,亲自来人间舞了一场。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今日终于是见到了!”
“仙君,我今天必须敬你一杯,刚刚那一手太漂亮了!”
“仙君仙君我的剑你还喜欢吗要不我送——”
“臭小子滚远点,小仙君呐,有没有兴趣跟我老黄也来一场,我也很会喂招式的哇!”
又是蜜蜂一般的嗡嗡声,送到手边的剑数不胜数,好像人人都想让他再来一场,宋明昭耳朵好像进了苍蝇堆,怎么听怎么烦躁。
有人满口赞美给他敬酒,有人以这这那那的名义逼他喝酒,秦朗月在他身后站着,宋明昭退不得。
不过都是些借口罢了。
被强行喂了几杯酒,宋明昭脑子更迷糊了,随便靠在哪个人身上,好像是刚刚那个“老黄”,他几乎能看清他眼底肮脏的欲·望。
宋明昭扶了一下额头,拍开了老黄的手:“滚远点。”
他脑袋有些晕,看不清身边是谁,想来必然是没有洛玉的。
仙界的酒太烈,下界时滴酒不沾的宋明昭已经面若桃花,红霞晕开,抹在了眼尾。
有些酒液落在了他的袖口,无尽的酒香,还有一些别的,更浅淡又吸引人的味道,被这样的手打,让人生不起气来,甚至有人眼含羡慕。
那位“老黄”咽了一下口水,还想凑上前去,宋明昭冷笑一声,直接踢他服下三寸之地。
纵然是仙神,被伤到这处也是痛苦万分,老黄蜷缩在地无声哀嚎,眼带怨恨,却见自己的同僚们完全没有责怪宋明昭的意思,反而好声好气地哄着他喝酒。
“老黄手脏兮兮的,怎么能碰仙君呢,真是无礼!”
“哎呀仙君我们别理他,他真讨厌……”
“仙君能不能对我笑一笑呀?”
这应该是赏花会举办以来,第一个被众星捧月哄着的仙君了,在宋明昭澄澈又清冷的视线下,多少保住了一点人的皮囊,没有直接要做猪狗不如的事。
宋明昭内心嗤笑,挥去了手边持续不断的、故意灌他的酒。
既然人人都想看他出丑,那便出吧。
他无所谓了。
索性,醉一场。
他又拿起了那把剑,毫不留情地劈向了四周,在惊呼声中,挽起一轮明月,细细流光流转剑身。
有一个算一个,跑得不够快的,都被他用剑风赏了一巴掌。
一人独舞,月下邀美人,提剑醉三分。
霓裳流转,星光点缀,偌大的仙庭,不过是他的戏台。
剑如水流、人如明霜,让人自惭形秽。
那些人捂着被击中的地方,眼神怔怔,那一点轻微的疼痛变成刺痒,从皮肤表面,一直痒到了骨髓深处。
不知何时,天边坠下一个个小巧的影子,是落花。
“哐当。”宋明昭剑落在地上,已经醉红了脸,差点软倒在地的仙君被秦朗月抱起。
宋明昭靠在秦朗月的臂弯里,手臂被紧紧抓住,有些疼痛,仰头轻骂了一声,秦朗月面红耳赤,下意识收得更紧,宋明昭皱眉,身上忽然一轻,来到另一个更宽大厚实的怀抱。
从天而降的细小花朵坠在宋明昭身上,隐入他的身体,有些还未消失便留在青丝上,鲜花缀满发间,香得惑人、美得惑人。
“天空……下花了?”宋明昭好奇地问道,他困得很,打不起精神,也不在意身下是谁的胸膛,只觉得坠在他眼皮上的花瓣有些痒。
“嗯,下花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回答了他,有浓重的木质香传来,而后,眼睛上的小花被人轻轻摘掉了。
宋明昭不在意地嗯了一声,顶着酡红的脸蛋,抓住那人的领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
“宁仙尊……”似乎是熟悉的声音,还没说完便被“嘘”的声音打断了。
“醉后梦落花,枉叹天仙一场。”男人感叹一句。
宋明昭真是……冰肌玉骨。
仅仅是一场醉舞,就能唤出天花乱坠。
他们修了千百年,都无法做到这一步,虽然宋明昭孱弱又年幼,但有此天赋,如果能顺利成长起来,日后仙尊之位,必有他一席之地。
当然,如此天赋,也有别的利用方法。
宁无度低头望去,良久不语。
宋明昭蜷缩在宁无度的臂弯里,小腿被托在男人手上,蝶翼一样的睫毛微微颤动,衣裙之下露出米白色水波纹聚云履,鞋尖上的珍珠莫名晃眼得很。
云水踏浪,芳华毕升,分明长着一张无欲无求的脸,却比卖弄风姿者更加灼目。
没人能拒绝这样一个美人。
无论是自愿的,还是不自愿的,当他靠在你怀里的时候,脑子容不下其他念头。
“洛君,我替你送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