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甫一回到钟萃宫,拉着小蔡子和鹂鹃面色沉重地寻问一个问题。
“假如你们有一个感情很不错的姐妹或兄弟,他/她同你一起去某个地方待,结果他/她突然提升了地位,你还在原地苦苦停留。你本也想他/她好就是自己好,你为她/他高兴。可是他/她在某一天和你闲聊之时竟然问你一个很敏感的问题,你只能随便回答。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已经变心了?”
小蔡子还未发言,鹂鹃直接拍案叫起。“那必须啊,这个人有问题啊!好端端地问这样的问题,他/她是想害死你吧。”
小蔡子也颔首同意,“总不可能对方无缘无故抛出一个敏感问题,怕是要下套。”
“那我明白了,这个人信不过。”金秋立定主意,深刻认识碧桃早就不是可信之人,她不能再为她心慈手软,行妇人之仁。
话说回来,小蔡子和鹂鹃确确实实不是窦皇后或高贵妃的人。要他们真是,倒也好说。
问题是小蔡子和鹂鹃回答金秋所有的问题,都是真心这么认为的,这才可怕。即便本来金秋不这么想,有这卧龙凤雏在旁边煽风点火,哪怕他们是好心,却也许成了作怪。
“都不知道我把木梳给皇后娘娘是不是错的。”金秋自语摩挲着她切割下来的檀香木梳子的一角,这是她在交东西给窦皇后之前保留的其中一部分。
铁鉴铜镜中照射出金秋的脸庞,瓜子面孔线条利落,颧骨些微凸起,原来苹果肌饱满的脸颊因为吃素食多而凹陷。
镜中人唇瓣紧抿,眼神里有些幽深邃暗的事物,似乎在看似寡淡的外表下,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隐隐眯着眼瞧去,女子的嘴角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带着让人觉得琢磨不透。
她遽然觉得眼前人竟然有些陌生,好像不认识一样,明明这是她自己啊。
她依旧没有变过,仍然是那样的模样,她自知她不算美丽,不然怎么会不得到皇帝青睐。只是,她偶尔也会艳羡得宠的妃嫔,却又在想她们会何时坠落神坛。
有这样的想法,对还是错?
金秋的父亲金独善饱读诗书,挚爱孔孟圣贤之道。从小传授金秋君子端方,定要时刻规训自己。嫉妒这样的想法在儒家学说是得消灭克制。他们要的是“克己复礼”、“推己及人”。
然而,金秋她为别人着想有什么用?这是在后宫,不是在考场写些博得皇上欢心的文字。
自从金秋把梳子给了窦皇后,窦皇后又重新拾用回金秋。寒竹照皇后的吩咐过来钟萃宫找金秋过去一同商量辩论赛会的事情。
据说皇后娘娘已经定了参赛人员。
中宫。
窦皇后和贺嫔在窃窃私语,她们谈到金秋时说她的作品当真称得上是墨宝,她还是得参加辩论赛会。
因为这个赛制是即兴抽题,当场准备的,如果平时没有什么思想、文采的人来了也是没用。窦皇后想俐答应没什么文化,不进她们队伍也好,省得添乱。
黎红真本不是高派也不是窦派的一名常在,算是无组织的宫嫔吧。年岁比金秋大一点,十七岁左右。黎红真父亲是朝中的吏部郎中,正五品官员。
这次,黎红真受到贺嫔的劝说,贺嫔的人缘还不错,和黎红真此前有些交情。于是她就顺理成章地加入她们的东宫辩论队。
现在定的队员就是贺嫔、水嫔,黎常在和金秋。
金秋和黎常在打照面后,她觉得黎常在是一个很严谨踏实的人,整个人都很中规中矩。黎红真长相淡眉顺目,唇线轻抿。她身穿蟹青宫装,襟口扣得方正。一看便是那种无规矩不成方圆的女子。
老实不是坏事,假老实才是坏事。金秋衷心希望黎红真是个真老实的人,可是放眼整个后宫哪里有真的老实人?
金秋自嘲自己愚笨,居然还觉得这儿有情深义重、不去主动害人的人。
她自觉自己真是全全天底下最傻的人。
一群女人待着,先是随便聊了下辩论的事宜。随后不约而同地又扯其他鸡毛蒜皮的八卦去了。
贺嫔聊到俐答应,窦皇后把自己负面的观点摆出来后,贺嫔便把目光似有若无地转到金秋身上一并说道。
“照我说,那个俐答应也只是一时运气好。可她竟然这样对金常在,明明是金常在领她入宫的。这种人真可怕啊。”
“原来俐答应是这种人。”黎常在讶然道。
她感觉俐答应平时也算是笑脸迎人,不知道她原来居然会刺探自己的前主子。她听贺嫔以及窦皇后她们似乎言之凿凿,她也跟着一起信任。
今天水嫔宣称身体抱恙不在,现场就只有她们四个人。
黎常在设身处地安慰金秋道:“金常在,我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你从小到大在金府帮了她这么多,还带着她入宫。她当今这样做,肯定是不对的。”
“谢谢黎常在良言一句三冬暖,臣妾没有再想她了。眼下好好地协助皇后娘娘,我们一起办好辩论赛事,才是该关切的重点。”
金秋笑着对黎红真说道,她瞄了她一下,发现她的眼神坚定有力,似乎刚才的话不像是扯谎。这种久违的真诚相待,令金秋晃眼,她感到陌生又不可置信。
难道黎常在是真的好人吗?后宫真有好人?金秋自己都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