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回到房间里,星权拿起信纸开始写信。
致枫宁幽絮统治:
近日适逢两国和平后交好之际。欣闻宗陵大学文学系学生至我昭明游学,我已邀请诸位来明渊商谈,进展良好。
此次会谈,我等深感枫宁朝阳之气。
如今两国关系日善,民间交流频繁,或可趁此机会。以此次游学为跳板,组织明渊枫宁高等院校交流会,不知可否。
此事还需请诸位商议决策后定,若有不可,还望速回信告知。
盼速答复。
专此
祝安
星权
于明渊
“请进。”
门外的人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统上。”
星权刚刚将信封敲上印子:“帮我把这封信递交给枫宁的幽絮。”
“好的。”来人接过信件,走了出去。
第二天,这封信便出现在了幽絮的办公桌上。
幽絮拿小刀,划开信封口,将信拿了出来。
张泉生坐在边上。
“你怎么看?”幽絮把信递给张泉生。
张泉生看了一眼,眼睛瞟着幽絮。
幽絮自顾自靠在椅背上,等待着他的回答:“作为议会主席,你怎么看?”
张泉生犹豫了一下,咬咬牙,攥紧了信纸:“我倒以为,这件事可以。”
“为什么?”
“我想,星权这么做,也有他的目的。”张泉生特意顿了一下,才说出最后两个字。
“目的?谁做事没有目的?你就讲讲,你怎么看这件事?”
张泉生把信纸叠好,放在桌上,观察着幽絮的脸。
幽絮一脸好奇地盯着他。
“我倒觉得,星权可能是单纯想借着这次机会,促进两国的关系。”
幽絮像是很满意的样子,点了点头:“嗯,这件事,你觉得议会会同意吗?”
“议会想必会同意的。”
“那就看你的了。”
张泉生正要开口,压住了:“好的。”
“等到明天开会的时候,你直接跟他们说就好了。”
“好。”
第二天上午,议会例行会议上,张泉生借着幽絮的名义,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是大学生交流会,就搞得底下人一阵不安。
“主席,请问这真的是统上的意思吗?”
“当然,如果不是统上的意思,我也不会这么说。”
“请问主席,你说的这封信,我们能看看吗?”
“想必是不能吧,因为这封信是寄给统上的,我们无权查看。”
“那为什么主席能够看到星权写给统上的信呢?”
“信是统上自己递给我看的,有什么问题吗?”
“……那倒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如果这封信没经过议会确认,恐怕大家很难放下心来看待这件事。”
“不就是大学生之间互相交流交流,说是交流,其实就是出去玩而已,怎么能这么说呢?”
“高等院校的学生,那可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
“这都什么年代的事了。怎么,你要说什么?”
张泉生坐在主席位置上,看着那位和他犟嘴的议员。
议员有些被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旁边一个人站了起来:“主席。如果我们真的同意这么办,请问到时候需要在哪里交流?谁去谁那边交流?”
“按他们的意思,应该是要在他们那边交流,毕竟这次,宗陵大学文学系不也是主动去他们那儿的嘛。”
“这怎么能行呢?宗陵大学是谁批的?”
“我和统上,有什么问题吗?”
“糊涂。”
“你说什么?”
那个人来到了张泉生的身边:“糊涂。”
“你再说一遍?”
“统上和主席怎么能这么做呢?一没经过议会审核,二没有延长一段时期待查,怎么能够贸然就这样决定了呢?
“况且是宗陵大学,又不是别的什么大学。如果出点事情,枫宁不就动荡了吗?”
“我当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那为什么统上和主席会同意,你们难道没想过一点吗?”
“什么?过去明渊可是主动和我们隔绝的,现在他们主动和我们来交好了,我们难道不抓住机会?”
“正因为如此才更有问题呀。”那个人毫不松口,一直站在张泉生旁边。
“你什么意思?”张泉生站起来。
“我们大家都觉得,既然明渊过去都没有松过口,这次一下子放开口子,肯定有问题。”
“那你觉得是什么问题啊?”
那个人看了一眼桌旁的议员们:“说不定,是要请我们入瓮呢。”
“进去了再出来不就完了吗?”
“进去了,可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毕竟如果我们真要去的话,人家的地盘,能让我们说走就走吗?”
“那你的意思是,枫宁和明渊就要永世隔绝了?”
“那倒也不是。”
“那是什么意思?”
“在我看来,明渊和枫宁其实也可以交好。”
“那不就得了。”
“但是……”
“怎么又但是?讲。”
“但是,要以枫宁为主体。”
“也就是说,你希望是明渊的人来枫宁?”
“是,只有这样,才能够保证枫宁的安全。”
“那明渊的安全怎么办?”
“我们会保证。”
“那为什么我们不去明渊,明渊也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啊?”
“这个……这个怎么能苟同呢?”
“你站在枫宁的角度,当然不能苟同,人家站在明渊的角度,就觉得这挺有道理的。”
“难道主席要站在明渊的角度来考虑吗?”
“不是站在明渊的角度,是站在两国的角度。”
那人说不出话了。
旁边人盯了他一眼,让他退下。
那人坐回了位置上,看着主席,一脸愤怒,但又无奈。
坐在张泉生右手边的人问了他一句:“如果我们的人去到他们那边,他们会怎么保护呢?”
“怎么保护?”
“对。”
“宗陵大学文学系,不就被他们保护的很好吗?难不成他们也回不来了?”
“现在他们不还是在明渊吗?”
“难不成,但凡是我们的人去明渊,就会被他们扣住?”
“万一呢?”
“什么叫万一?万中之一,不就是我们派过去的那些个卧底吗?”
眼前的人正要反驳,张泉生抬手制止了他:“行了,别给我吵了。照你们的理论,幽奎早出事了,对不对?”
底下人终于不说话了。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意见吗?”
底下的议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也就是说,大家现在都可以同意了?”
有的人正要反驳,被身旁的人拉住了。
“要说什么话,现在赶紧说,别到时候后悔了,我可帮不了你。”
等了好一会儿,议会里都没人站起来。
“行了?那行,就这样。到时候,以宗陵大学为主,联合其他各大学——当然也是自愿参加——去明渊游学交流,就这么定了。”
底下人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点头。
张泉生看了眼旁边的记录员:“回去的时候帮我草拟一份,有关枫宁高等院校师生去明渊参加高等院校交流会的文件。”
记录员点了点头,会议结束后没多久,他递给张泉生一份草拟好的文件。
张泉生看了一眼,拿起笔改了几个词:“行了,你没事了,回去吧。”
张泉生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眼前已经空无一人的大厅,来到幽絮办公室门口,敲门进去。
“怎么样?会是不是开的有点紧吧呀?”
“总体还算顺利,就是有一两个主动跳出来现眼的,也说不出什么个所以然来。”
“看来议会的成长很大呀。”幽絮看了一眼张泉生。
“是。”
张泉生弯腰点了点头,将眼前的纸递给了幽絮。
幽絮看了一眼草拟的文件,把“枫宁和明渊”改成了“明渊和枫宁”,其他的都没有变动。
张泉生站在一旁,看着幽絮的改动:“这是什么意思?这个改动……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不过分,毕竟我们是要去人家那边,人家是东道主,这么改,也没什么问题。”
“就怕议会到时候又要借着这个由头闹起来了。”
“闹起来怕什么,一棍子打下去,看还有谁敢讲话的?”
张泉生点了点头。
“对了,顺便帮我写封信给小幻和李临意。”
“怎么说?”
“就说,希望到时候他们也过来,来参加会议。”
“他们应该会主动出席的吧,不需要我们讲。”
“还是写一份吧。”
“统上是想……”
“我什么都不想,只是想到了一件事,让你写一封而已。”
“好的,那我是以……”
“以我的名义吧。”
“好。”张泉生走了出去,不多一会儿,又拿着一个信纸袋子走了进来。
幽絮摘下眼镜,接过张泉生手里的信:“还行,就这样吧,也不需要改什么,这封信的话,私发,别弄错了,这个到时候放到宗陵上去。”
“明白。”
张泉生把信递给送信员,随后坐车来到了《宗陵日报》总社,敲了敲门。
“请进……呦,主席来了。”社长站了起来,拿起自己手边的茶壶,“来,刚倒上的,还没喝过呢。”
“行了别客套了,这个我也不稀罕,一嘴的苦味,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喝这个东西。”
“这东西就是要品。”
“我可没心思品这玩意儿,还不如喝白开水呢。”
“这……你就没什么趣味。说吧,来我这儿有什么事儿?大驾光临,搞得我们蓬荜生辉生瞎了眼。”
“怎么,不乐意我来?”
“乐意,只是不要常来。”
“这话说的。”
“是不是有什么文件啊?”
“确实是有,你看一下。”
社长摊开纸,紧抿着嘴唇:“这份文件是你们草拟的吗?”
“是的。”
“你们没有交给统上审核过吗?”
“……”
“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错误?”社长指了指“明渊和枫宁”这几个字。
“这是什么错误?”
“怎么能把明渊放在前面呢?你这让大家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坐着看,站着看,走着看。”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
“这里恰恰就是统上自己修改的,我原本改的也是‘枫宁和明渊’,他给改了一下,整个儿换了个意思。”
社长皱着眉头,一瞬间舒展了眉毛。
他拿起手边的笔,将笔盖塞进嘴里,像是在品尝着什么美味。
“还吃,再吃,你的笔盖都给咬破了。”
“垃圾桶里一堆我咬破的笔盖,你要不要?”
“那么恶心谁要?”
社长不顾旁边张泉生的感受,继续嚼着笔盖。
张泉生看着桌上的文件:“照你看,有什么意思?”
社长犹豫了一下:“能有什么意思啊。”
“你说有什么意思?”
“你都不知道有什么意思,我能看出有什么意思?”
“我看不出来有什么意思,难不成就说明你看不出来有什么意思吗?”
“这里面真的有什么意思吗?”
“有什么意思不还得你看才能看出意思?”
“我倒没看出什么意思,你的意思呢?”
“我没什么意思。”
“那不就得了,还在这儿给我绕口令。”
“说真的,你就没琢磨出点味道来?”
“这种变动以前不也有过吗?”
“以前有过?我印象当中,怎么好像都是枫宁和明渊。”
“多读书,多看报,你就对此不稀奇了。”
“那你刚才还问我?”
“这种事情……问清楚了才好。”
社长把信纸抄写在稿纸上,走出房间。
张泉生跟了过来。
社长来到编校处:“小安,帮我把这个的清样打出来。”
“好的。”那个叫小安的人看着递给他的手稿,在机器上印刷着这篇文章。
“到时候你们清样好了,递给我一份,我确认过了再发。”
“明白,既定流程。”
张泉生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怎么了?”
“没什么。”
张泉生本来还以为,幽絮让他私发给李临意和星幻的那封信还在自己身上,正要摸口袋,突然想起来,信已经在他出发的时候就交给送信员了。
“行了,我回去等你,我那边还有事。”
“好,你去忙吧。”
“行。”张泉生推开门,走出总社,回到议会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