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一辈子的荣光时刻,或许就只在那短暂却又绚烂的青春时代里存在。但白墨想。那一定不包括她和池弃。
江城市高级私立医院的VIP病房里,住着当今时代曾经最受人瞩目的细胞生物学界大能——白墨。
为什么要说是曾经?原因很简单,现在出现了比地更厉害的人,而她,却身陷囹圄。
白墨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艰难的下了床,慢慢踱步到落地窗前。
窗外是绚烂的烟花,今晚是除夕,和家人团聚的日子,江城市也取消了烟花禁令。
白墨有些失神地看着绽放的烟花,明天是她二十九岁的生日,而后天,则是她动手术的日子。
床头的花已经枯萎了,她却没让护士收走。这是她住院以来收到的第一束也是唯—束花。
严冬时节,却送来了一束茉莉花,她都不用猜就知道是池弃。
可她并没有联系他,也没有丢掉花束。
白墨又躺回了床上,闭上了酸涩的眼。
*
“据本台消息,2月10日,我国著名细胞生物学家,白墨女士,于2029年2月10日在江城私立医院抢救无效病逝,享年29岁。据悉,白墨,2000年出生..…”
池弃失神的盯着面前的电视,耳边是池家人欢笑打趣的声音。
他习惯了坐在边缘的位置,一时间,倒也没人看到他失态的脸。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打开手机,准备给白墨打电话,双手颤抖着拨错了一个又一个号码。终于,最后一个正确的数字按下,电话拨通了。
对面的滴答滴答声就像是池弃的心跳,此刻,他就像被等待宣判死亡的重症患者。
“喂?你好。”对面响起陌生的女声。
不是白墨。
他有些不明白,明明一开始只是被报道感冒的她,怎么会突然离开。
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十七岁时白墨的脸。
她倨傲的看看躲在角落被欺凌的他,并没有出手制止,却又在那群人走了以后给他消毒药和纱布。
“我以前和你一样,一开始我还会去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可后来我发现我无论做什么都会被针对……”
她顿了顿,继续说:“既然都是不讨喜的人,那么,就一直不讨喜,但不畏缩地活下去吧。”
再后来,他们亲近了很多,甚至和周围人的相处都融洽了很多,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消失了十几年的池家人突然出现,以雷霆手段给他办理了退学,并且给他办好了留学手续。
他想去找白墨,却被关在了地下室,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被绑在了出国的私人飞机上。
等终于可以拿手机去联系白墨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他并没有白墨的联系方式。
再后来,等他有能力去查白墨的联系方式的时候,白墨却出现在他眼前——以一个非常成功的学者形象。
当时所有人都预言她将会是最年轻的诺奖获得者。
接着,就是她生病的消息。
他一完成学业就回了国,那时她还没有生病,正在首都研究所进行着一项很重要的机密研究。
于是他想着没关系的,等他也做出些成绩的时候,再去见面。
……
研究很成功,她的名字再次引爆热搜,但没多久就是她疑似患癌的消息。
再后来....
他只来得及给她送一束花。
*
死亡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这是她做研究时想过最多的问题,也是她少数的,想不出答案的问题。
她从小就没有父母,一直跟着小姨长大。可小姨身体不好,而照顾她是一件很费精力的事情,在她初二那年,连小姨也离开了她。
小姨走了以后,她靠着补助金和周围邻居的帮助,非常艰难的读了高中。但好在,她选的这所高中是奖学金最丰厚的,还给她免了高中三年的学费。
高中的生活和她想的一样,不太好过。
有人讨厌她,有人欺凌她,有人害怕她,也有人可怜她。但不管是哪种,她好像永远都处于低位,永远处于等待的位置,除了池弃。
看看手木台上的自己,白墨有瞬间的晃神。
就这么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好像静止了一样,本应是流动的时间却在此刻停滞下来。
这样也挺好,给她留了时间去神游,去好好想想一直被她刻意忽视的问题。
她在这个静止的空间飘荡,却离不开这间手术室。
白墨突然有些后悔了,或许在收到那束花的时候就可以去联系一下对方的。
去问一问当年的事也没什么,哪怕结局可能依旧不太好。
突然,静止的一切又开始恢复工作。医生继续脱手术服,护士也在收拾手术工具,一旁的机器继续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整个世界好像已经从bug中恢复过来。
而白墨感觉自己也在一点一点消散。
……
实在是可惜啊,自己最终也没能完成这么多年唯一倾心相助的人唯一的心愿,自己还是没能做完那个研究。
在最后一缕魂魄即将消散的时刻,白墨闭上了眼,彻底陷入混沌。
与此同时,一道机械声凭空出现——
“反派转移系统已上线,搜集宿主灵魂碎片中.…当前进程25%...50%...75%...100%……搜集完成,改变时空轨迹中......”
*
最近江城的天气很不好,但偏偏又没有下雨或是下雪,只是每天灰蒙蒙的,让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丧起来了。
热搜上又爆出某某明星的绯闻,人们渐渐淡忘了白墨的离去。
池弃还是来了白墨的追悼会,是相关部门主办的。来的都是些带着社交目的的人。大家的脸上并没有对一条年轻生命逝去的惋惜,只有因兴奋而有些狰狞横笑。
放眼望去,竟然只有池弃一个人面容严肃,低垂着头。
她还真如她自己曾说过的那样是有些一无所有的,甚至研究领域的成果还没完成就已经……
追悼会结束了,满满大堂的人只剩下池弃和打扫卫生的大爷。偶有拆掉的菊花掉在地上闷闷的声音响起。
池弃突然很想对白墨说些什么,说什么都好,只要她还在。
冬天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到了阳春三月。
天气渐渐转睛,街边的树也开始长出新芽。
池弃放弃了对池家的继承权,他只带了一束茉莉花,身着黑色长风衣,去了城郊的一处公墓。
他觉得这么多年自己就像是被弃掉的,不合适的琴弦,因为实在是缺了一部分,没有办法演奏,于是把他拿了过来。修剪了长度,被紧紧安在本不合适的琴上,感觉只要弹奏的人稍微大力点,整个琴弦都崩断。
墓碑上是当年白墨接受采访时拍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微微笑着,眼神却没有任何变化,一头黑色及肩短发,身上还穿着看起来不怎么合适的西服。
池弃轻轻用手指擦去了墓碑上的泥巴,将自己带来的花束放在墓碑的旁边。
本来他是打算在这里絮絮叨叨一通后就结束一切的,就当是离别前的馈赠。
可真到了墓碑前,他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有不断从眼角留下的泪水证明他还活着。
“你说,我们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呢?”
当然,并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偶尔拂过他脸庞的微风。
“检测到小世界出现未知bug,解决方法加一。正在剥离当前时空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