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一番出来时时间也到了午饭前，季凌在镇上的市场溜达打量着。出了事故后，孩子们都被更严的看了起来，三三两两的大妈带着孩子在摊位前踩着落叶，唾沫星子飞喷而出，挑拣着讨价还价，几个大爷则是在门口下着棋。虽说人比之以前少了很多，但棋还是要下的，菜还是要买的，八卦自然也还是要聊的。

    而帅气适龄优质男青年的季凌往里一钻，自然而然的就受到了大妈们的欢迎。

    “喔哟，这是谁家的大小伙啊，怪俊的嘞。”看到季凌眼含温柔，身姿挺拔俊秀的模样，大妈们忍不住的态度便好上了一分，一边择选着菜一边打趣着聊天。

    “哎，”听到这话季凌脸红了，“我是新搬来的，毕业了也到年纪了，家族里人给了点资金让出来打拼打拼，成家立业了再回去。”单身优质男性，家族，大学毕业，这可一下就成了抢手货，众人顿时七嘴八舌的热烈交流起来。等到足够熟捻了，季凌不动声色地开口：“说起来，我家里人让我在附近买点房子，第二套我想买下旁边那家晶晶小餐馆做点生意，再给介绍的人送点我们那的特产作为感谢，姨们觉得怎么样啊。”

    季凌长得好看，嘴也甜，这么一路走过来早就找好了看起来最容易软耳根子的几个，亲亲热热的一路买着菜唠着，直把人哄的呵呵直乐，这么一听自然是不得了了。

    “哎哟，谁啊这么的，这么的介绍，小伙，谁给你找的这一家啊。”这是一个老奶奶，挎着小菜篮子，旁边也没有孩子，只是慈祥的看着那一些稚嫩的面孔，一听便如季凌所料的那样有些焦急。

    见状，季凌只是为难的摇了摇头：“大娘，这我可不能告诉您，人家说是看我不容易给的优惠价，可能会被老板罚，不能轻易往外说。”说罢，还一脸愧疚的看了看大娘，似乎是真的在为了自己的不告知而羞愧。

    这可让那些别有用心的、真正怜爱的，抑或其他打算的都忍不住的盘算起来。这么一个人，不管是坑钱，帮忙，拉郎配还是其他似乎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都给出不少自己的主意，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季凌就选择性听着自己想要的消息。

    “那家可不太好，店老板尖酸刻薄的，上次去吃回家还拉了肚子……”

    “俩人都踩高捧低的，上次见我还啐了一口，就是嫉妒我有俩儿子呗……”

    “他们女儿也是，我孩子桌洞里被放了死虫子，指不定就是她干的。哼，一窝老的带个小的……”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少，在其他人注视下悻悻的噤了声。

    “晶晶那丫头人还可以的，人都走了就……咱也别掺和了”

    旁边有人跟着冷哼一声：“女儿没了爸妈倒是去了镇上，哪这么巧就有野狗给她咬死，还有一笔赔偿金，早不多见了……”这个也噤声了，小女孩的话题看来是有点避讳在里面的。

    在季凌一路的打探下，慢慢拼凑出了一家父亲粗鲁暴躁，母亲尖酸刻薄，弟弟横行霸道的景象，算得上这家唯一一个好人的姐姐，现下也早就丢了性命。

    这算什么？季凌有点忍不住的想笑，家暴的爹，刻薄的妈，霸王的弟，破碎的我她，告白的他，凑吧凑吧都能拉去演古早校园虐恋了，一车子原汁原味的班底。

    季凌没有再多逗留，听不到更多新鲜消息后就随意扯了一个借口离开，按照打听的方位向学校走去。没法去她家里，但学校这种人多的地方徐晶晶暂时还是影响不到的。路途比想的要远一些，随意的在学校附近解决了一下午餐，这次季凌没有敢再订外卖，而是去旁边的店里草草的买了点面包牛奶就着服下了。

    大概是周末的缘故，学校里空旷又安静，连保安都没有出现。季凌根据打探来的消息一路摸到了徐晶晶所在的九年级三班。

    这种小镇上的教室基本没有什么安保，窗户一翘一翻就进去了，但可惜徐晶晶的东西早已被收走。

    季凌翻看着讲台上的杂物，抽出一张座位表来，徐晶晶是坐在教室靠后的一个边角位置。教台上有用的东西寥寥，季凌翻看一会后再无所获，便溜去了教室办公室。

    这里有用的东西果然要多一点，季凌略一翻，就看到了一打小纸条，大概率是学生们的悄悄话。从里面的内容推测，徐晶晶的人缘居然还算不错，没有多少负面评价。除此之外比较重要的一点就是里面提到的有关外卖员的内容，季凌将这一部分仔细抽出来看了看：

    “……小仙女儿又做好事了呢，在学校里热心肠的帮别人就算了，回家也是这么的能表现。”

    “什么事啊？王露你也别老这么讽刺人家……”

    “跟你们说不通……就徐晶晶她们家那个小饭馆，她经常给下雨时候的外卖员送杯热水，招呼人休息，时间好像还挺久了。要我说，尽是些装模作样的无谓功，就咱们这小镇几分钟跑完一单，有这功夫直接干完回家不好吗。”

    除此之外，剩下的基本是无用之物 ，而现在季凌手里的线索佐证了外卖员的确是这一条线里极为重要的一环，就是不知道具体参与人数是多少了。

    “……晶晶这丫头命苦啊，”季凌蹲在一家饭馆门口，旁边是一边等出餐，一边吧哒吧哒抽烟的外卖员，嘴里叼着季凌送的烟，张嘴吐出一口烟气来。

    然而任凭季凌怎么吹捧诱导，这人也顶多说一两句徐晶晶的好和镇长给镇上不公正的待遇，等餐一出就匆匆走了，脸上愁云密布，身形佝偻。

    季凌把剩下的烟放回兜里，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肢体动作也是语言的一部分，不止这人，季凌一路趁机旁敲侧击的外卖员，大都对徐晶晶的事或紧张畏惧，或虚张声势，绝没有一起谋事的精气。

    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季凌在外探查一天，但随着时间的拉长，从起初的几个，到后来几十个，越来越多的外卖员已经不像正常人一般，看到季凌就会直勾勾盯着他，贪婪的眼神令人心惊。甚至为数不少的一部分游荡在小镇出入口，一旦季凌流露出想要离开的意图，就会热情地围上来，实际上却是阻断了季凌离开的可能。

    几次三番失败，甚至看到外卖员们隐隐有狂暴的迹象后，季凌便放弃了继续探查。但从各处得到的消息似乎都隐隐告诉季凌，徐晶晶确实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甚至有一点过于仁慈了。

    斜月西沉，季凌在约定时间到前，就近在中午买过牛奶面包的便利店旁的餐馆里点了一份盒饭。虽然门牌老旧了一些 ，但是店面干净，飘出来的味道也引得人食指大动，唯一的问题就是……

    “老板，已经二十分钟了，还没好吗？”季凌无奈的伸头进后厨看了一眼，却立刻抱头求饶状，被里面的老爷子挥舞着勺子驱赶了出来。

    “急什么，年轻人要有耐性，老爷子我这么多年都是这么炒过来的，遇事不会反思反思自己的原因吗。”佝偻的老头穿着松松垮垮的外衫，不满的用铲子敲了敲锅边。

    不负众望的，等老大爷做完饭给季凌打包好，已经很临近约定的时间了。季凌无法，只能拎着袋子去见徐文海。到了约定的地点时，正焦虑掰着手的徐文海看着季凌手里的袋子，还没问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黄焖鸡香味，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更加浓郁的窒息感。

    “咳，饭店做的有点慢，只好带过来了。”面对此情此景，饶以季凌脸皮之厚，也不由摸了摸鼻子。

    “这一家啊，难怪，虽然慢但是味道还是很不错的……你要带着吗？”徐文海下意识看了一眼盒饭问道。

    “挺香的，还是带着吧。”季凌点点头，和徐文海边交流边往徐晶晶的院落走。

    两人一起翻进内院，季凌刚将盒饭放到桌上，便感到一阵阴森的气却息袭来，直击毫无防备的背部。季凌猛的转身，反手从身上的口袋掏出一把折叠刀，唰唰几下打开向后捅去。

    意料之中的，刀子并没有捅中实物。就像仅仅是一阵飘忽的风，带来森森的寒意。

    与此同时，季凌感到脑中一阵刺痛，充斥着暴戾的情绪，眼前也是隐隐发黑，有种恶心晕厥之感。

    季凌一手撑扶额头，一手持刀呈警戒状。在感知到左后方传来的细微响动后，将刀猛的掷出，把来者牢牢钉在地上，刀尾不住颤动着，发出嗡鸣声。

    “喵嗷～”颤颤巍巍的弱小气音悲惨响起，满身伤痕的小猫被钉在地上，皮毛上大片的烧伤烫伤刀伤，一只眼睛紧紧闭着，黑色流脓粘着其上，甚是凄惨。

    即便如此，季凌依然紧紧盯着这看似可怜又无害的小东西。倒是旁边的徐文海弱弱的出声：“道，道长……这会不会伤到这只小猫。”

    季凌没有说话，紧紧盯着垂死的猫，看着她仅剩一只的眼睛里面的凶光渐渐消失，最后逐渐恢复带有神志的光彩。

    “啊——噶噶噶——嗬噜嗬噜”小猫的嗓子里挤出诡异的声音，嘶哑而不成调，但若仔细听，就能发现他正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变得清晰，逐渐透出属于人的声调来。

    “你们……是谁？”小猫嘴里传来模糊的人声 ，而季凌不露声色的瞥了一眼徐文海，看到他迟疑露出的震惊神色，心下了然。

    季凌退后一步，将藏在身后的徐文海漏出，小猫一看到他，本来虚弱眯着的眼皮猛地掀了一下，身体也震颤了一下，却又在身上小剑的镇压下动弹不得。

    “文……文海……”小猫的嘴巴艰难的张开，颤颤巍巍地呼唤着，眼角也渗出一点泪意。见此，季凌意味深长的看向旁边的徐文海。

    “这个声音……晶晶？是你吗晶晶？”徐文海一愣，紧张的伸出一个头问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边说边伸出手，在离剑还有几厘米时停住，眼神闪烁的看向季凌。

    季凌却并没有上前救下这只疑似是徐晶晶的小猫，反而谨慎地开口道：“你要怎么证明你就是徐晶晶，而不是蒙骗我们的妖祟？”

    “这……”小猫愣了一下，还在思索的空当季凌再度开口：

    “不如就讲一讲你和他之间的恩怨，如何？”季凌指向满眼复杂的徐文海。

    “……就像所有重男轻女家庭里的女孩儿一样，自我记事起，父母就只宠爱我的弟弟，甚至还要更严重。破旧的  木床，逼仄发霉的屋子，馊掉的剩饭剩菜，动辄拳打脚踢，头破血流。”说这些时，小猫剩下的眼直勾勾的盯着虚空，神情麻木。

    “彷佛是固定的命运，后来上了学，霸凌也紧紧缠绕在我身上，在暗无天日的困井，文海就是那时照进来的一道光……很俗套的故事，却也是我一生的写照。”说到这里，小猫的眼珠生涩转动了一下，直勾勾朝徐文海所在的地方看去，却对上了对方下意识躲避的眼神。

    “那后来呢？在小树林里发生了什么事？徐文海又是怎么死的”季凌接着问道。

    “小树林里，我向他告白，被拒绝后一时接受不能跑走了。”说到这里，徐晶晶发出一声短促的苦笑，又因为身体受限而只能发出怪异的声响，

    “我掉到了不知哪里来的坑，几只不知从何而来的鬣狗咬死了我并分食……再往后，我不知为何有了一点微弱的意识，在小镇上飘散着，断断续续的传递。曾经我有交好的外卖员，他们接收到了我意识濒留时看到的画面，误会掩埋我一部分尸体的文海，将他的尸块散落在各个地方。某种程度上，他们是英雄，可惜却完全误会了。”徐晶晶喉咙里发出细细的悲鸣，即为徐文海，也为自己这悲惨的一生。

    “大师，我早就命不久矣，我和文海能发生这种变化，恐怕都是因为这只我之前捡到的小猫，我的意识现在也在他的身体里寄宿着。如今受这等重伤，怕是活不成了。等我死之后，你就能研究了……”

    “虽然还是很遗憾……文海，对不起……”小猫的眼珠灰蒙蒙的，似乎交代了最后的遗言就已力竭，只剩最后微不可查的叹息消散在风中，

    “以及……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