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菱扭了扭脖子,才注意到窗外太阳已经坠入天际线,圆月高挂,她刚送走工坊那边的负责人,刚歇下一口气。
全透玻璃窗外,大厦叠着大厦,玻璃将昏黄的落日余晖反射,入夜的城市灯光和霞彩交相辉映,她看着窗外发呆,好像抓住了些许“生活”的感觉。
“亲爱的,我们去吃那家新开的烤肉吧,今天好累啊啊。”
下班时间,走道还是一如既往地传来情侣的闲谈。
她被拉回现实,连带着刚刚发呆产生的那一丝感觉,都是空心的,非常,非常空心,诈骗级别的。
不是,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来着……
猫!御家小黑子!陆衔景!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赶忙解锁打开,直接忽略那十几条信息的“御山洺”,转而点进“陆衔景”的聊天框。
北杭夜幕已落。
——叮咚叮咚
门被屋内的人缓缓打开……
“爷爷,是我。”
开门的老人看清楚来人后,眼尾的纹路在那一瞬间展开欣喜的笑颜。
阵阵饭菜香味从屋内飘来,伴随着客厅三两说话声。
“陆衔景?你回来了。”屋内传来一个清柔的女声,陆衔景下意识的起一身寒颤。
“衔景回来了?”
各种声音语气朝门这边逼近,陆衔景意识到这次回来的不是时候,本来他只想回来看看爷爷的,但现在……也已经无处可逃了。
他摘下口罩,手里拎着猫包走进屋内。
“孩子你回来的刚好,我们和你季叔叔家聚餐呢,你看,倾怡也在,你们俩可是青梅竹马呀。”和他好几年没见的母亲一见面就把他那所谓的“青梅”拉到他面前,跟从前简直一模一样。
“周晴,孩子刚回来,你让他坐下来先。”陆谦禾,陆衔景父亲。
这位“青梅”,说是他学生时期的噩梦也不为过……
她叫季倾怡,从幼儿园到初中在到高中她和陆衔景都在同一个学校,两人妈妈是密友,加上住的近,从小周晴就会把季倾怡塞给他,让他们一起玩,一起上学,他一开始就觉得没什么必要,两人在路上前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但其实在外人看来就是俩陌生人,因为陆衔景走的很快,根本不带等她,之后两人高中了,按理来说更是没有什么必要带着她走上学路了,但在他一次不经意的回首间,发现一抹人影在身后近十米开外的距离,并且一旦他转头,那抹人影就会如幽魂般躲进路边的隐蔽处,这种事情甚至会发生在他与同学嬉笑打闹的课间,他过去问她,她也一贯是缄口不言,久而久之陆衔景就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瘆人的气质……
“小陆啊,现在是大明星了,在街上到处都是你的身影啊,我也见到真人了哈哈哈。”
“季叔叔说笑了。”陆衔景一向不适应这些在餐桌上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
两家人吃完了饭坐在沙发上开始喝茶闲谈,陆衔景没心思参与,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黑猫星大画家:接到了吗?接到了吗?能让我看看我的御黑子吗?
他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指节抵着唇,看着这个诡异的宠物名字不禁皱眉笑了一下,这人也是什么名字都能取的出来。
他笑够了就拿起旁边的宠物包,里面的猫其实已经睡了一觉了,睡眼惺忪地盯着面前这个陌生人。
“出来,你妈要看你。”他低声对着御黑子说。
虽说低声,但全被周围的长辈捕捉到了。
“哎这猫是谁的啊,长得怪可爱的。”
“对啊衔景,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毛绒动物?”
“它妈要看它,谁呀。”
这一瞬间,他再也不想说话了。
“别人的猫,我跑腿。”他一手举着猫,一手拿着手机对它狂拍。
言简意赅。
“哎,小家伙,到我这来了。”御黑子一个蹿身就到了陆爷爷怀里。
“你叫什么名字啊?”陆爷爷抱着小猫,温声问。
“它叫,御黑子。”陆衔景在一旁帮猫回答道。
“哦哈哈好名字好名字,果然猫如其名啊,是黑黑的。”爷爷笑道。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名字让在场的一个人顿了神,很意外,很难以置信般。
“衔景,你和倾怡多少年没见了,过来聊下天。”周晴坐在沙发上,一手揽着季倾怡的肩,一手冲着陆衔景招呼。
“等下妈,我在跟人发信息。”陆衔景搪塞了过去
-黑猫星大画家:我的御黑子,瘦了。
-L:聊个五分钟的?
-黑猫星大画家:你很闲?
-L:你回去了吗,我家的那些人走了吗?
-黑猫星大画家:不知道,我刚出公司大楼
-黑猫星大画家:等下,有事。
说好的五分钟呢?他瘪了瘪嘴,想到此地不宜久留,一个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他在房间溜达,不经意间扫到了那个书柜里的木盒,里面是一条项链……
那时是高二的一个寒假,除夕,雪夜。
陆衔景坐在病床前,看着熟睡的爷爷,窗外不时传来远处窸窣的烟花炮竹声,但病房里的夜是无限苍茫道。
他找了间还在营业的电影院,一人去看电影。
电影结束,他本以为全影厅就他一个人,没想到有一个女生比他先起身,将奶茶瓶扔进垃圾桶后离场。
他慢悠悠走出影院,从商城侧边的直升电梯下楼后转而走进一个狭长的空旷街道。
他漫无目的地踱步着,身旁经过一个卖鲜花的小孩,身着单薄布衣,点数着花篮中剩余未卖出的花朵。
他递出一张钞票,示意买下全部花朵。
凉风习习,大小雪点飘落,如羽如盐。
“小伙子,钱全部拿出来,哥不会找你麻烦。”一群醉汉堵在陆衔景面前,手里提着未饮尽的酒瓶。
陆衔景没说话,眼里充满戾气和锋锐,往前继续走着。
身侧被人一个推搡,踉跄。
“小白脸,哥跟你说话没听见是吧。”醉汉伸手怒指着他,面色阴鸷。
陆衔景眼神一凛,眉心皱起满是不耐,出手将他伸在他面前的手指反掰。
“痛痛痛!!……你奶奶的,全给我上!”在陆衔景手上吃亏了的那人冲着他身边七八个人喊道。
余人一哄而上。他们的打斗没什么章法,但陆衔景练过拳击,加上少年人的一身气力,势头无疑胜他们一筹。
本来就醉的昏昏沉沉一群人,被收拾了一顿之后几乎都倒地喊痛呻吟。
陆衔景弯腰捡起刚刚扔在地上的花束。
就在这一瞬,一阵刺耳的玻璃碎声。
在他反应过来那一瞬,头顶传来细密的痛感。
“小子,你嫩了点。”
脑中阵阵眩晕,挥拳之间又被人偷袭,皮肉被玻璃瓶划破,他体力尚余,但头部眩晕不止,对付这一帮混子开始吃力。
“喂,晚上好呀。”空旷的街道前方尽头处传来动听的女声,甚至带着些许故作的媚气。
本准备对陆衔景下死手的醉汉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带着色气的眼神朝那女生走过去。
她向他们勾勾指头,一边倒退着走。
这群烂人摇摇晃晃,痴醉地继续往前走去。
在街道的拐角,路灯下,御菱拐了进去,这帮人随之紧跟上。
“小妞,你在哪呀?”
“我在这。”
拐角那边的她身后闪烁着红蓝色的闪彩灯,是一辆夜间巡逻的警车,和穿着警服的警/察。
“我操你妈贱婊子。”这群人被警/察围住,没办法跑,只能用恶狠猥琐的眼神死盯着她。
陆衔景缓过神来也往前去,走道那片昏黄路灯下。
他看到女生的脸,认出来了是谁,是御菱,也刚刚在影厅里那个人。
“一面之缘,新年快乐,救你一命,记得报答。”她笑着说,满脸都是救了人之后幼稚的骄傲气,笑容灵动狡黠又纯澈之极。
雪花漫落,冷风挟裹,落地无声,皓然一片。
“新年快乐,送你。”他冷着声把手上拎着的那把花递过去。
御菱接过了,觉得这气氛应该回礼,遂即从包里掏出一条项链,新买的,银色雪花形状的,放在了他手上……
———
御菱本是边低头看着手机边走出大厦,但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妈妈,我马上就可以赚到钱了,工作最近有起色了,你跟医院那边再求下情,房子我也退租了,房东看我情况特殊给我退了租金,你先给医院那边垫点。”坐在大厦门外花坛边上的女孩带着哭腔对着电话说。
御菱回忆了一下这人穿的衣服款式,是王晶晶。
她站在大楼外拐角处回避,等她结束通话。
“晶晶。”御菱见来人,出声拦住了她。
王晶晶愣了愣神,赶忙把脸上挂着的泪珠拭去。
“无意听见你通话,公司给你开的工资是多少?”御菱对她说。
“我刚转正,工资只有几千块钱。”王晶晶声音还没平复,略带颤抖。
“没跟你说,你加入了我的团队,额外会有五千的涨薪。”御菱边说着边用手机转账。
“这样吗?……谢谢。”她低头对御菱道谢,完就往公司大门去。
“大家都下班了,你回公司?”御菱问她。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王晶晶语气是颓气低落的,低头说着,那泪水如落珠般直直垂落。
——淞江壹号
“这是个客房,你可以住下。”御菱打开客房的灯。
尽管是客房,也配有一个阳台,可以一览城景,吹江风。
“谢谢你御菱姐!这是我来淞城之后住过的最大最精致的房间了。”王晶晶眼眶还有余红,但溢出的不是泪水而是感激。
“你多少岁?”御菱冷不丁来了一句。
“22。”王晶晶一脸懵地回答。
“我就比你大两岁,还没到姐的程度吧。”御菱捋了捋头发,漫不经心地说。
“我去洗个澡,你自便。”御菱走出了客房。
浴室传出音乐声和水流声,一切都氤氲在沐浴的香氛中。
“御菱姐,你有电话。”王晶晶拿着一部正在响铃的手机,往浴室那边走去。
手机屏幕显示来电“L。
“哦,谢谢。”磨砂玻璃浴室门开出了一个缝,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接过手机,晶莹的水珠顺淌。
“你在家?你的御黑子在我家,过来领。”电话那头的人说。
御菱挂了电话,把手机递给门外的王晶晶。
“晶晶,你去对门,跟里面的人说,拿猫,然后回来。”御菱交代给王晶晶。
“哦好。”
“等等,你不要让他打开门,他长的……比较恐怖!不宜直视。”
御菱说了一通,王晶晶懵懵懂懂地往门外走去。
—叮咚叮咚
……
门被打开了……
陆衔景把门拉开了一半,发现有一股异常的外力,从外面把门拉住了。
“怎么?不让我开门?”
王晶晶被屋内人的声音给惊艳住了,清凌又带着一股子倦意,这种声音的人真的很丑吗……?
“帮你接猫,你就这态度啊御小姐。”里面的人还在哔哩吧啦地说。
-啊啊不要说了,再说我要脸红了。
“你好,御菱姐让我来拿猫。”王晶晶出声。
……
陆衔景尬住了。
他试图拉门的手一下子从门把弹开。
“你好?”王晶晶见里面没了动静又开口。
随即一只猫包从门开的那条宽缝中被递了出来。
王晶晶拿了猫就掉头往回走。
-这个人,不会是御菱姐的男朋友吧?御菱姐是声控吗,喜欢声音好听的,长得很恐怖……也没关系吗?
陆衔景满脸无语地拿起手机。
-L:我很见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