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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程琢瞧着乍现的身影一时恍神,禁不住去想:赵宁从前走的就是以力破巧的路子,如今还能将人这般殴打,似乎也不奇怪。

    金面老头本来是想仗着近身搏斗的勇力压制程琢,乍一换了个刚猛路子的对手便狠狠吃了大亏。但他也不是彻头彻尾的蠢货,身子剧烈摇晃一下,又重新站稳了,架起短剑改换了进攻的路数。他挥剑出手如电,招式凌厉狠辣,但每一剑不是只能将将追到黎元的衣角,就是会被轻易挡开。

    程琢将最后一枚铁钉叼在嘴角,两手交错而过,从左右袖袋里抓出了大把的铁蒺藜,扬手铺撒到了老头脚下。

    这一手无甚高明之处,然而出手时机恰好,又动作利落地瞧准了老头抬脚的瞬间,硬生生把这位“老江湖”扎得两腿血流不止。

    黎元也趁着对方迟滞的瞬间一脚蹬出,把人踹到了铁蒺藜扎堆的泥地上。

    “你是何人?!无名小辈,你可知你方才在同秉心阁主左膀右臂动手!”老头运气遏制伤处血流,爬起来又抬手欲揭下面甲,但面甲一角似乎嵌入皮肉,伤处仍血流不止,于是只得作罢。

    黎元从不讲究什么尊老的礼节,对这老头的废话置若罔闻,近身摊手振臂,一掌利落地拍中对方下颚。

    内力激荡,这位“左膀右臂”登时从歪斜的嘴中喷出鲜血,两眼发黑连连后退,却瞥见黎元也被护体内力反撞得趔趄,口鼻淌出血来。他一咬牙梗起了脖子,力不如人、速不如人,只能一试以深厚的内力压制对方。想来年轻的对手,总归比不上他累年苦修积淀深厚。

    程琢却在这时将最后一枚铁钉掷出,精准地穿透了他行气的要穴。

    老头面色一白,几乎要骂出声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棘手的对手抹了血迹重整旗鼓。他将铁钉震出体外,硬接了黎元一掌,强撑着一口气用内力震退对手,嘴里还含糊不清讥讽:“连个趁手兵刃都不带,能有什——”

    话到半头,只见黎元退了一步便稳住身形,脸上、颈上、手上均泛起了红,气势凛然,若凑得近些,几乎能感受到奔涌的内力正扰动着,在她周身带起微风。她两手空空,只虚握半拳,作持刀状。

    老头心生寒意,终于闭了嘴默默蓄势,虽仍自觉一身本领足够应对,也攥了短剑动身施展起最为得意的成名剑招。

    黎元紧跟着身形一闪,竟无半点身法讲究,直直突袭而来。

    老头额上冷汗直冒,气浪迫近之时腿下打颤,行至半路的剑招忍不住转攻为守,却因汗珠裹下未干的血水落进了眼中,一瞬间看不清对方拳路。

    这一拳,当真是直击而来的吗?

    只一瞬的迟疑,劲力十足的一拳再次沉沉砸在了变形的面甲上,鲜血迸溅而出。

    金面老头强撑着全力运功,短剑胡乱刮在黎元双臂上,留下道道血痕却未能阻她分毫。

    与此同时,黎元的另一只手如新锻的铁钳一般攥住了这金面老头腕上的命门,即便她面色发白、口鼻溢血,眸光仍旧透亮冷冽:“刀在此处。”

    这位“左膀右臂”眼前只余一片血色,他嗡鸣不止的头颅似乎已彻底沦为无用的腐肉,只能迟钝地感知到一道蛮横的内力以其命门为柄,直贯“刀身”。随后,整条手臂就此从他躯干上断裂下来,裂口处恰如受刀锋劈砍,齐整无比。

    老头暴怒之余哀嚎不止,忽的调动内息传音大吼:“放箭!放箭!杀了她们!”

    黎元追身一拳锤击在他咽喉,被他以短剑格住,再起一掌便拍得他胸骨断裂凹陷,整个人倒飞而出。

    残余的流寇已经在陈昭平的剑锋下死伤惨重,本应无人响应他的号令,但左右林间竟飞来数十支箭矢,紧跟着便有数道身影趁乱窜出,欲将那金面老头带离险境。

    黎元止住追击之势,迅速撤回到程琢身前,欲将程琢挡在身后。她阖上眼,以双臂为锋刃,聚起内力旋身一跃而起,两道气劲如硕大的刀锋高高扬起又直劈而下,坚实的地面崩开两道深刻的刀痕,迫近的乱箭纷纷被气浪斩作碎片。

    这一式撼青山,她提着木刀几乎无法演示,如今赤手施展,内力飞旋震荡,撼退八方暗箭,如有开山之势。

    程琢屏息注视着,黎元掌下挥出的“刀尖”在这片空地上横冲直撞,将碍事的拦路恶徒撕得血花乱溅。

    但第二轮箭雨接踵而至,林间伏兵不除,便只能如此被动应对。与其去截住那些箭,不如直接解决了射箭的人。

    程琢左手解下腰后包裹,再次抖出一方木匣,跟着重重一掌拍去,匣侧寒锋一闪,弹射出密密麻麻的长针,与新一轮的乱箭交错相击。她脚下微动侧身上前,右手轻压在黎元颈后,将人向身前引回。

    黎元这般悍勇的磊落武者,不太常有应对群敌的经历,当年遇难,也是因着双拳难敌四手,才落得箭戟穿身坠入火场的结局。

    一众匪徒从前以生民为质群起而攻之,取胜后只道她是个不成气候的刀客,总爱故作唏嘘地叹惋卢延枉为英雌带不出一个高徒,实则不曾真正见识过她挥刀对敌的模样。若论与人捉对搏杀的能力,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怕是在她手下撑不过几招。

    箭雨持续飞来,迫使二人不断后撤,给了那重伤的老头一刻喘息之机。

    尚在收拾残敌的陈昭平听到这边动静,抬手拭了颊上血色,便将几只药罐投入林间,呛咳声响成一片,密集的箭雨立时变得稀稀拉拉。

    程琢冲陈昭平一点头,同黎元再次后撤丈许,从腰侧取了一支细木筒,指头在顶端一捏一拧,吹了口气,便有火星跃动。将这引火的木筒屈指弹入林间,只听嘭的巨响,林木火光乍现,很快浓烟四起。

    陈昭平于是取了一块巾帕蒙面,提剑便杀进林间去了。

    即便她们配合默契,金面老头在这转瞬之间还是捉住了逃跑之机,林间亦有几个死士不顾身上火燎赶来相救。此番若是让人逃掉,后续着实麻烦不小。

    程琢暗自清点了袖袋中所剩无几的兵刃,正忧心余下暗器不足以应敌,却意外从边角处摸出来一只香囊,里面包着三枚特殊叶片。

    程琢眯起眼,小心地捏住了手里的银制叶片,面露古怪之色。这是她师姐特制的兵刃,不知是今日的哪个间隙,被师姐悄悄塞到自己袖袋里的。

    当年疑心颇重的代阁主欲要为难师傅,要挟师傅择徒作质,她天资不算多高,性子也不讨喜,在师傅跟前不大受宠,自然是不二之选。于是多年来,她在阁内人面前表现木讷,与几位师出同门的师姐妹也不甚亲近,多是为了藏拙自保。只这位大师姐颇顾念同门情谊,总试着出手照拂她。

    即便这一遭“照拂”又要像从前一样,惹来某个小师妹的无端敌意,程琢也心怀感激,毕竟她到底不是掌握了袖里乾坤的方士,若没这三枚秘宝相助,便真快弹尽粮绝了。

    叶片飞旋而出,两名死士闷声倒地,第三枚直扎在金面老头面甲碎裂的缝隙,扎出了汩汩黑血。但仅剩的那名死士反应极快,取了叶片便取了丸药护其性命。

    “我上前去,你……”

    眼见着金面老头已被那死士带至林边,黎元起身提步欲追,却咳嗽了一声,面色骤然苍白下去,身子再一晃荡,似乎就要倒下。方才一战虽耗时不多,但她毕竟仍有伤病缠身,仅靠特殊的内功实在难以维持太久。

    程琢快步上前,抬手轻轻抵住她后腰。

    黎元道谢的话还未出口,就呛出一口血来,仰面倒在程琢怀中。她素来不喜与人太过亲昵,如今气力尽散又神志昏沉,挣动着也撑不起身子。

    程琢便轻轻将人环抱着,一手从鬓发之间取出了半枚铜钱,以精巧的雕工开了血槽,又在内侧淬了毒药。她双眼紧盯着那颗死士掩护下不时显现的头颅,正欲出手,却听林间有马蹄声响起。

    来者黑袍铁甲驭白马,赤着半臂提了一柄金丝玄铁大锤。

    金面老头黑血披面,双目已盲,匆忙间抬头辨声,抬起仅剩的一臂将死士拽至身前。那大锤当即挥来,只听得一道瓜裂之声被渐缓的马蹄声压下。碎首的尸身僵直倒地,一时也无人去看。

    老头大气也来不及喘上一口,强行提气欲以轻功撤走,那大锤却再度无情挥下,折臂、断腿、碎首,一气呵成。

    白马缓步而行,浑不在意方才顺手解决的阻碍,马背上英武高大的女子勒了缰绳停在程琢三丈之外,后腰斜挂的旗帜飞扬起来,显出“昆山”二字。

    程琢犹疑地捏着手中半枚铜钱,微微绷直身子,警惕地将目光落在那高大女子的身上。

    躺倒在她怀中的黎元被她的动作带起些许,瞪大了眼睛还能看清来者面貌,便竭力扭了脸安抚道:“程琢,不必忧心,那是昆山商帮的离阿姊。”

    被黎元那双沾血的唇在脸颊上轻轻蹭了一下,程琢眉心一跳,神色柔和下来,侧过脸轻声道:“来得倒是及时。”

    黎元疲倦之下知觉迟钝,耷拉着眼皮强打精神解释道:“她们前月便有来信,路拾同我提过一次,说昆山商帮有人要来……”

    商帮的几位锦衣女子随那白马女子冲入林间之后,跟着又有几人策马而来,为首的却是灰头土脸的王希声,她勒住了马张弓搭箭,一箭便射穿了陈昭平身侧仍在顽抗的一人。随后便领着来援的众人,拔出刀剑攻向陈昭平左右的残余匪徒。

    “看来我们可以先歇一会了。”

    程琢轻轻将人托起,手掌在黎元腰侧划过,只觉得她较之从前当真是清瘦了不少。一时恨不能将兑好的药草赶紧调了来,把人调养回从前身强体健的模样。

    黎元脸上发红,不安地躲了躲,嘴唇翕动,漏出一点拨弦似的轻响。

    程琢将人揽紧了一些,愈加忧心她的伤处,“怎么了?伤处如何?”

    黎元脊背僵直,这下子连耳朵也发烫了,清了清嗓子。

    程琢凑近了才听清,她原来只是埋怨了一句:“好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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