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车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是前往惊云商会，还是直接前往尼茨学院？”金发小哥在一辆漆黑流线型空用车辆前停下，车门无声地滑开，露出内部奢华的真皮座椅和柔和的灯光。

    “尼茨学院。”柊秋稍微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目的地为什么还有商会这种选项，难道这是北弥促进旅游业的一环？

    车内空间比看上去宽敞得多，座椅柔软舒适，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感觉……似乎比庄欣珏的跑车还要豪华，北弥城对待贵宾的方式也太贵宾了吧。

    车门关上，透过车窗看着中枢广场远去，车辆缓缓下沉驶入空用车道，加速俯冲，柊秋只觉眼前一花，车辆竟然已经破开云层，出现在几百米的高空上。

    【您已进入第二区——请注意行驶安全。】

    车内响起语音播报，柊秋向外张望，阳光穿过云海洒落斑驳光影，下方的世界逐渐清晰起来。无数空用车辆在低空穿梭，推进器带出亮红色光焰，车身反射着阳光，却并不觉得刺眼。

    作为最接近机场的区域，北弥的第二区理所当然被设计成了工业区，泛着金属光芒的建筑延绵不断，像蛰伏的钢铁巨兽，街上来往行人甚少，反倒是运输车辆居多。

    从一区到二十三区，司机很是贴心地兜遍了北弥城所有著名景点，但柊秋却无心欣赏。她光是一边紧张，一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幸好，直到最后车辆停在尼茨学院门口，都没有收到付费提醒，这让她安心不少。

    双腿已经结结实实踩到了地面上，柊秋依然觉得轻飘飘的，但好歹是到了目的地，此时此刻，她终于有了即将开始新生活的实感。学院大门的高耸石柱上，雕刻有散发着淡粉色光芒复杂的符文。柊秋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眼尼茨学院发来的录取邮件，这才迈进大门。

    尼茨学院的建筑保留了上世纪的风格，远远望去像个巨大的古堡，只是比起古朴的砖瓦，由合金打造的堡垒还是少了些典雅的味道。

    用虚庭语写着的尼茨学院四个大字屹立在眼前，如北地的狂风般肆意。据说这几个字，是宏力学的开创者拉尼尔女士亲手写的。

    “这儿看起来并不像对灵能者开放的学院，反倒像只招收常律者的高校。”柊秋四处张望，向巴斯特说道。

    “不都是人类吗？有什么不一样。”

    “虽然面向灵能者的院校，也必须向常律者开放，但只招收常律者的院校，是不会有灵能者的。东阳灵能者多，所以在浮丘总能见到用灵力到处乱窜的家伙。像这样大家都规规矩矩走路的画面，很罕见。”

    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早就没有新生来报道了，甚至进修部的学生们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课业。学院门前熙熙攘攘，不知是不是疲劳过度，精神变得有些敏感，柊秋总觉得身边的视线有意无意落在了自己身上。

    是错觉吧，这里可是北弥，再加上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想来不会有多少人记得。柊秋安慰了自己几句，却收效甚微，大概是今天还没吃药的缘故。

    她目光低垂，试图避开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但即便如此，依然没能摆脱不适，像有许多无形的针，刺得她皮肤发紧。依稀还能听到周围有人在讨论……不，别胡思乱想了。

    耳边的低语声、脚步声渐渐混杂在一起，形成模糊的噪音。柊秋背后开始冒出冷汗，不知是因为恒温场模拟出了阳光的温度，还是晕车带来的晕眩感还没完全消散。

    药……柊秋摸了摸口袋，又将灵力探入空间手环翻找，药盒始终不见踪影，在大衣口袋的掩饰下，指尖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怎么了柊秋？”

    还没走到宿舍区，巴斯特明显感觉到柊秋的肩膀忽然开始轻微地颤抖，它悄悄传音。

    “没事……”柊秋并未以传音回答，她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几乎小跑起来。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剧烈，耳朵里传来穿透大脑的耳鸣。

    精神愈发紧绷，手臂忽然被什么人拽住，柊秋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电击一样下意识地甩开那只手，后退了几步，呼吸急促。只见面前是一个高大的北弥人，脸上带着明显的关切。

    “你还好吗？……柊秋？”

    轻轻一句问候像惊雷一样在柊秋耳边炸开，她惊恐地听着自己的名字被一个北弥的陌生人喊出来。她很想问问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可喉咙却紧绷着发不出声音，往来的学生放慢脚步，更多好奇的目光向她们投来。

    “别怕。”来者安抚似的笑着摸了摸柊秋的发顶，将巴斯特从她肩上揪起来，看着小猪呆呆愣愣的样子，又将它按原样放在自己肩上。“抓稳。”

    还不待柊秋说什么，她只觉身体一轻，便被一双有力的手横抱起来，硬朗的下颌线在她眼前放大。

    “哎——！”

    她连手都忘记抖了，下意识揪住眼前人的衣领，清爽的橙花味瞬间将她笼罩住，也许是衣服、身体、又或者是头发的味道，柊秋说不上来。几缕银发从她小臂上掠过，柊秋下意识抬起头，恰巧这人也低下头来，笑吟吟看着她。

    是很典型的北弥长相，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睛是比头发略深一些的银灰色，虹膜暴露在阳光下，看起来更加澄澈，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纯粹、张扬。

    “走了？”

    她并不打算得到柊秋的回答。尾音还没落下，两人已经速升到半空中。自由的风贯穿身体，带走柊秋喉咙里的窒息。大概是为了照顾柊秋，两人前行的速度并不快。她动作很轻柔，身影在百米高的楼顶间闪烁，束起的银色长发，一并在风里跃动。

    “恐高的话可以闭上眼睛。”就连她的声音，都是上扬的。

    “我不恐高。”倒不如说很有安全感，柊秋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紧绷的肌肉和身周强横的灵力波动。“你是谁？为什么……认识我？”

    “我知道你今天要来，但你来得比我预计的时间要早一些。”她顿了顿，自我介绍道：“我叫莉莉娅，也是尤安的学生。”

    “尤安？”柊秋不太明白也从何来。

    “也许你对王致远这个名字更熟悉？”莉莉娅扑哧一笑，“他是混血儿，尤安是他的北弥名字，不过大家的确更喜欢叫他王致远，听起来像个老古板。”

    柊秋看着她调侃自己导师的笑颜，觉得自己该给出一点回应。不过这段路程实在太短，她刚准备开口，冷不丁又被竖了起来站到地上。

    尼茨学院比浮丘学院稍小些，就算莉莉娅刻意放慢速度，谈话间也已经到宿舍区了，巴斯特重新回到柊秋肩上。

    “这儿就是宿舍区，有带治疗的药物吗？没有的话，往南直走就是医学院。”

    “我没事，谢谢……师姐。”尼茨学院的宿舍区很安静，也许是没到休息时间，来往的学生很少，就连莉莉娅从天而降的举动，都没引起什么注意。

    莉莉娅抬腕看了看时间，笑道：“我得走了。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不过最好在整点联系。”她留下通讯号码，又几个闪身消失在空中，和来时一样。

    战斗系……好像也挺不错的。看着莉莉娅飒爽的背影，柊秋对战斗师升起了一丝与就业无关的，单纯的向往。

    既然是师姐，很快会再见面吧。

    莉莉娅身上有种让人莫名信赖的气质，柊秋对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师姐，罕见地没有感到抗拒。

    “西区一百一十三栋……”

    柊秋指尖还是有轻微的颤抖，但至少已经恢复到了可控的范围。她举着手机反复看了两遍邮件，确认上面没有写宿舍号。按照她接近十年的住宿经验来看，这种情况大概率是哪儿有坑往哪填。

    宿舍安排在入学前就已经发到了各个学生的邮箱里，战斗系的学生大多住在北区，柊秋因为录取得晚的缘故，被分配到到了其它院系的灵能者区。

    “尼茨学院未免也太有钱了。”

    柊秋看着密密麻麻的双层小楼，忍不住发出惊叹。

    所有宿舍楼的设计相同，外墙是暖色调的仿石纹的金属材质，搭配灰蓝色的屋顶，显得既古朴又精致，跟学院的整体风格很搭调。每栋小楼前都有个不算大的前院，不同宿舍的设计各有特色，有放铁砧的，有装阳光房的，更有一堆灵兽满地跑的。小楼之间的小径铺着鹅卵石，两旁是修剪整齐的绿篱和路灯。

    在来北弥前，柊秋对尼茨学院备受好评的宿舍有过很多期待。也许每层会有公共厨房、读书室和健身房，也许室友们会在节日的晚上，一起在有壁炉的客厅里聚会——虽然北弥根本不需要壁炉。

    “这里这里！一百一十三！”巴斯特飘向院子前的门牌，用它的猪蹄怼了怼。柊秋发现在这趟旅程里，它总是很积极地扮演向导的角色。

    刷脸打开大门，宿舍楼内部依然延续了复古风，主体看似是深色橡木，实则还是复合金属。高大的落地窗让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进来，客厅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从这里可以透过玻璃门，看到柊秋幻想中的宽敞明亮的厨房和有长桌的餐厅。

    “看起来还挺温馨的。”

    唯一令柊秋感到奇怪的是，这里几乎没有太多生活痕迹。冰箱是空的，橱柜也是，她甚至怀疑，这栋楼里除了她，到底还有没有其它人。

    通向二楼的转角楼梯在一层角落，扶手是雕花木质结构，每一级台阶都铺有地毯，柊秋尽量保持安静，带着巴斯特拾级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