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杀手死了？】

    【跟你有关系？】

    跟秦铭分开后，柊秋才意识到，自己这副刚被绑票过的样子，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从第七区回到二十三区。幸好林惊月似乎还没打算完全放弃这个替身，商会的保镖比北弥护卫队先一步找到了她。

    “别动好吗，小姐。”私人医生正在给她处理伤口，而柊秋，面对沈安尘发来的一连串消息，不小心抬了抬手，针管差点戳歪。

    “抱歉。”

    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身上的小伤上，柊秋额头冒着冷汗，在输入框里写写删删，最后还是只发出一个字。

    【对】

    鹦鹉被杀不是秦铭的错，可她到底还是杀人了。灵能者杀人，罪名比普通人杀人要严重得多，高危险性灵能者的标签一旦被贴上，这辈子都会处于管控之中。

    秦铭是战斗系最好的学生，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因为救她，落得这样的结局。如果一定要有个人为这件事负起责任，柊秋宁愿是自己被管理局收容。

    如果惊云商会能为此给她一笔补偿就更好了，她自暴自弃地想着。

    不过很显然，沈安尘的心路历程没那么曲折，就算柊秋现在告诉她，是自己杀了鹦鹉，估计沈安尘也只会发一个哦，然后迅速准备公关。

    【有目击者吗？】

    那一片都是居民区，再加上几人打斗动静很大，柊秋估摸着怎么都会有胆子大的人看热闹的。鹦鹉和秦铭会不会暴露她不清楚，但她那一身打扮，绝对很显眼。

    【应该有。】

    她模棱两可地回复。

    如果这个问题让秦铭来回答，她倒是可以很确定，没有。那样剧烈的风场和漫天黑影，足以将一切掩盖。

    【好好休息，这几天不用出现了。明天内写一份详细的报告交给我。】

    ……虽然很讨厌写报告，但事情，也算暂时糊弄过去了吧？柊秋看了看手机右上角的时间，距离明天还有十分钟。

    “好了。”医生缠好绷带，留下一堆已经分装好的小药片。“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她利落地收拾好药箱，打起一把黑色的伞，踏入雨中。

    从午夜开始，北弥的雨便越下越大，像是为了哀悼，又像是为了洗去这座城市的罪恶。柊秋向来最享受这样宁静的雨夜，可现在听着瓢泼的雨声，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喘不上气。

    这一番折腾下来，她已然累极，心脏不规律地发出抗议，可大脑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留意着除了雨敲击窗户以外的一切声音。

    秦铭怎么还没回来。

    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柊秋按下心里的不安，下意识抬手想要看看时间，却发现自己手上空空如也。是了，刚被挟持的时候，鹦鹉就抢走了她的手环，最后鹦鹉身上的东西又落到了秦铭手里。

    对了——定位！

    柊秋猛地掀开被子坐起，将身边睡得正香的巴斯特都惊醒了。她翻身下床，顾不上穿鞋，赤着脚便去够书桌上的手机。

    轰！

    整个房间突然剧烈地颤抖，重心不稳的柊秋晃了个趔趄扑到桌边，手机也滑落在地毯上。

    “……地震吗？”尽管震动持续时间很短，但这也足够让柊秋震惊了。要知道，北弥城可并非建立在北弥地面，而是悬浮在北地之上啊！除了空袭，柊秋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引发地震。

    无数北弥人从梦中醒来，在剧烈的震动中，北弥第十区，四分之一的区域已被夷为平地。

    两小时前。

    【连鹦鹉都败在你手下，小铭果然是最棒的孩子。等你成为第七席，代号就叫蝙蝠，怎么样？】

    【老师，我需要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

    【真是的，一点都不幽默。去第十区吧，信天翁在那里有个安全屋，能屏蔽一切信号和灵力探测。】

    【谢谢老师。但蝙蝠不是鸟。】

    目前市面上的空间型灵器都能定位，卡罗莱的戒指更不在话下。她替换的戒指，只是枚样式相同，却不能和灵力产生任何反应。为鹦鹉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想必卡罗莱也该发现戒指失窃了。

    坐在第七区最高的钟楼顶上，看着下面来来往往急速穿梭的护卫队空用车辆，秦铭将古铜戒指套在中指上，纵身从钟楼顶降落，随即在半空中化为暗影，潜入了一辆即将返回十六区汇报情况的车辆。

    信天翁是七席里唯二的技术型人才，他的实验室的确不错，完美地隐藏在第十区某个产业园的小角落里，就算被搜查，也不会有半分破绽，这是个绝对合法合规的实验室。

    但就算这里是安全的，戒指还是会在第十区留下最后的信号。一个虚庭顶尖符阵师的真正实力，绝对超乎所有人想象。秦铭不打算冒这个险，她最好还是尽快找到需要的东西，然后乖乖将戒指丢到路边。

    安全屋的特制玻璃映出她模糊的轮廓，背后的屏蔽器发出蜂群般的嗡鸣。没空处理刚刚在战斗中留下的伤口，秦铭面无表情地将一管淡蓝色药剂注入颈动脉。身体因为剧痛战栗了片刻，身上的伤痕却在短时间内迅速结痂。

    将灵力探入卡罗莱的空间戒指，只见里面的高级灵符堆积如山，曾经在拍卖会上，拍出过高价的八级灵符，在这里就像草纸一样随意堆放着，反倒是真正的纸——许多画着不同阵法的草稿和大量文件，被认真分类放置。

    仅仅是高阶灵符，还不足以让林惊月动心。秦铭取出部分文件。

    打开灵能科学数据中心，卡罗莱发表的文章不必眼前的稿纸少多少，她有些头大地将第一份手稿的关键词，输入搜索栏。尽管对阵法和灵符的使用不算陌生，可这些理论研究，就算只看摘要，秦铭都觉得颇为吃力。

    那些"灵能谐振系数"、"能量衰减模型"之类晦涩难懂的词语不断攻击着秦铭的大脑。指尖迅速翻动，直到身边的手稿慢慢堆起一座摇摇欲坠的小山，秦铭依然毫无头绪。

    “……呼。”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揉揉酸涩的眼睛。时间不多了，卡罗莱随时可能发现她的踪迹，而她却连目标的影子都没找到。

    一个普通的牛皮纸文件袋从她手中的一摞文件中滑落，轻飘飘地掉在地上。秦铭皱眉，伸手去捡，却在指尖触到文件袋的瞬间，感受到一层像是静电的微弱能量波动。

    将文件袋拾起，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她发现整个文件夹都被一层微弱的宏力包裹住，只要一触碰，就会出现细密的暗红色纹路。

    是被阵法封印住了？不对，宏力与灵力极为相斥，一点微弱的碰撞都能产生爆裂，怎么可能在一个脆弱的纸袋子上共存。

    难道说……秦铭几乎连自己都想否定这个想法，可当她再触碰袋子，上面重新闪过的，用宏力构筑的细纹，又让她无比确定眼前事实。

    这是个宏力阵法。

    可是，这怎么可能？！

    和灵力不一样，就目前来说，宏力仍是一种完全无法由生物直接操控的能量，用宏力来构筑阵法，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卡罗莱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秦铭皱眉，再次伸手触碰宏力阵法。

    文件袋又闪烁了一遍，这一次秦铭看得很仔细，整个阵法的纹路，像是一个复杂的云纹。她对这个图案很熟悉——是惊云家的家徽。

    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是林惊月要找的东西。

    宏力阵法，这绝对是一项能颠覆虚庭的技术。

    另一个问题是，卡罗莱手里为什么会有刻有惊云家家徽的东西？秦铭唯一能想到的，是前任惊云家主，最后死于北弥的惊云·戴里斯。

    不知道这个阵法是否有追踪功能，迟疑片刻，她还是打算先将文件袋原封不动地留在安全屋。找一位可靠的阵法师将其破解，或许是更稳妥的做法。

    秦铭这么想着，动手将其余的文件收回空间戒指。可在一份份文件收回的同时，牛皮纸文件袋表面在未经触碰的情况下，再次微微亮起。她注意到，手上的戒面，第一次亮起了同样的浅红色光芒。

    不好。

    戒面亮起后，文件袋表面的纹路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与空间戒指表面的红光相呼应着，在一次次碰撞中产生共鸣。

    不能让这两样东西待在同一个空间！秦铭瞳孔骤缩，带着卡罗莱的戒指夺门而出。她不知道多远的距离才能切断它们之间的联系，她只能尽可能让戒指远离实验室。

    那份文件，绝不能被毁掉。

    室外不知何时，已经下起大雨，割裂天空的闪电，照亮了秦铭小半张脸。她咬牙，化为一道黑色流光往大楼高处疾驰。

    空间戒指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就如秦铭不断变得急促的呼吸，她紧握着手里的戒指，用尽全力往远处扔去。身后是近百米的高空，秦铭终于松了口气，纵身一跃。

    爆炸，与闪电之后的惊雷撞在一起。

    啪嗒——啪嗒——

    潮湿的脚步踩起积水，暴雨疯狂攻击着狭小的伞。不过以这样的速度奔跑，伞几乎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女孩干脆将伞丢到一边，她和肩上的粉色小猪，一起暴露在暴雨之下。

    沟渠里的老鼠正以仓皇的姿态逃离，想必是被不久前的爆炸和地震吓坏了，可它偏偏又丝毫不惧地从人类奔跑的双脚间穿过，再往更阴森的小巷钻去。

    地面的积水逐渐变得恶臭，再往前去，便是北弥城唯一的垃圾站，这里是第十区最接近恒温场的位置，每天都有无数垃圾在这里被宏力能量销毁。

    幸好，定位的红点就在这附近。柊秋擦了擦手机屏幕上的水，收回口袋，环视四周，这里的环境还算不上令人无法忍受，垃圾车被整齐停放在路边，每隔数米便有一盏还算明亮的路灯。

    至少不用在黑暗里翻垃圾，然后在看不见的地方被老鼠咬一口。柊秋这么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