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因为白酒下肚,叫她名字的声音略带沙哑,听到动静的安好拧眉,她应声回头。

    叫安好的人身穿白衬衫,下身着浅灰色的西装裤,衬衫的长袖被他上挽至小臂。由于喝酒的缘故,他的头发像是被手抓过,有些凌乱。

    看清身后人面容的那刻,安好的瞳孔骤然散开,紧皱的眉头并未得到舒展,反倒拧得更深。

    大学离校那天,安好删除了微信里在大学期间认识的大部分男生,只留下了和她交好的朋友。

    不过除去在离校那天删除的男生,有一位是她在大二那年就已经删了的人。临删之前,她还发去了象征撕破同学情谊,划清界限的三个字——借你妈。

    在转身看到刘胜博的那瞬间,安好在心里真切感叹一句世界真小后,她扯着嘴角,假意寒暄的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淡然道:“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明显不想扯上关系的话已然说出口,安好觉得有脑子的人听到这句话,都应该能听出她是什么意思吧,更何况她当年骂过他之后,毫不留情地就把他删了。

    显然,安好还是高估了大学同学刘胜博的语文理解能力。

    她丢下那句话,毫不犹豫转身迈步离开,可刘胜博加快步子,没两步就走到她面前,堵住了安好的去路。

    两个人的距离陡然拉近,周身的酒味极浓,弥漫四周,安好直接往后一缩。

    她紧绷着嘴唇,两边的嘴角向下耷拉,甚至抬起手挡在鼻子下面,难以忍受的嫌弃表情十分明显。

    安好的胃口并不大,奈何今天来的餐厅价格昂贵,餐桌吃了都觉得不回本。酱板鸭相对辣些,一半都进了她的肚子,再加上剩下的菜和一碗米,安好感觉她把下半辈子的饭都已经吃完了。

    她穿着长裙,今晚吃的过于圆润,小腹微微隆起。

    原本她还想吸起肚子,因为在洗手池外的镜子里看着自己的侧面实在不好看。她试图为挽救自己的形象做出努力,但每每收腹,胃里的饭菜都想倒流,后来她果断放弃。

    爱咋咋地吧。

    她想回去坐在凳子上休息会儿,可偏偏不如人愿,现在被她非常非常讨厌且满身酒气,一句话都不想与其交流的大学同学挡了路。她无奈站在那里,强压着胃里翻涌的感觉。

    抵着鼻子说话的声音如同感冒,安好闷声闷气道:“你真认错人了。”

    或许是刘胜博震惊于在其他城市遇见老同学,惊讶的思绪冲昏了他原本就因酒精上头的大脑,忽略了安好那句话里意味分明的情绪。

    直到站在她面前,看清安好抬手挡鼻子的动作,刘胜博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欠妥。

    他后退半步,用手在面前扇了扇 ,试图将熏天酒气扫散,“那个,不好意思,我是想……”

    他支支吾吾半天,安好耐不住性子要问他想怎样,刘胜博身后不远的包厢门开了。

    包间房门被拉开,屋内喧嚣热闹的声音传荡在走廊里,打断安好想说的话。

    “胜……胜博,刘胜博?”

    从包间走出的男人比刘胜博更甚,扎进裤子的浅蓝色衬衫皱乱不堪,衣角从腰间抽出,凌乱地提溜在大腿处。

    他摸着肚子,大着舌头叫刘胜博的名字,眯眼睛在走廊两端观望。

    听到声响的刘胜博回头,对安好说了声抱歉,连忙小跑过去扶起喝大的领导的胳膊。

    安好并不在意他的抱歉,满脑都是趁着刘胜博和他领导说话的间隙抓紧离开。

    再多待两秒,她怕控制不住胃,当场吐出来。

    走路踉踉跄跄的领导被扶住,当即整个人的重量压倒在刘胜博的身上,他其实才三十出头,却年纪轻轻拥有了啤酒肚。

    喝大的领导满嘴胡诌乱诨:“你小子,说是出去上厕所,上那么长时间,原来是跟人家小姑娘聊天去了。”

    相比刘胜博,他喝的更多,多到浑身酒气的刘胜博能从他嘴里清楚闻到白酒的味道。

    刘胜博偏头,妄想躲避酸臭气味的冲击,面上嫌弃的不行,可语气却仍带有尊敬,“您误会了,只是碰见大学同学而已。”

    自从毕业去过签了三方协议的公司后,他在家躺尸近一年,他爸实在不想看到自己儿子躺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模样,找了自己的老熟人,把刘胜博塞进了这家公司,还走表面功夫投了份简历。

    临走之前他爸警告他,不许闹事,给他好好干。

    刘胜博对这份工作,以及他爸的话丝毫不放在心上,每天向上天祈求不要给他安排任务,端茶倒水打打杂,浑水摸鱼他就很乐意。

    对于这位顶头上司,说实话,他看不上这领导。

    从他来这家公司到现在,就没见过孙惑正经画过图,吩咐给手下人之后,就当甩手掌柜,天天找人喝酒,到最后套上自己的名字就交给对方,组里人敢怒不敢言,可把他糟心坏了。

    今天陪他出来喝酒,也是自己迫不得已。

    安好对两个酒鬼视而不见,贴着另一端墙壁离开。

    刘胜博握着的双手加重力气,回头看了眼正准备离开的安好,试图把老板推回包厢。

    不料挺着啤酒肚的领导忽地用力,甩开胳膊上的手,摇摇晃晃追上安好离开的背影。

    他喝的不算醉,头脑还算清醒,只是脚底不稳,追上安好的时候左脚拌右脚,一个趔趄跪倒在安好面前,整颗头撞在白花花的墙面上,发出沉闷的磕碰声。

    前方如同庞然大物的身影猝不及防出现在安好眼前,吓了她一跳,重重撞在墙上发出的声音吓了她第二跳。

    她慌乱后退,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拉开和那个蹲在地上缩成一大坨的间隔,怕这个酒鬼要故意讹她。

    “孙工?!”

    领导从他手里挣脱,再到头撞上墙,一系列的意外在短短十秒内频发,快到刘胜博还未反应过来。

    他惊慌跑去,蹲在领导身旁,担心道:“孙工,你没事吧?没事吧?”

    再次被堵上去路,安好被迫停下。这次还不能直接离开,谁让这倒霉玩意的一大坨倒在她面前。

    听着刘胜博着急的声音,安好意识到自己干站着有些不妥,毕竟这人是倒在自己身前,毫不作为显得有些冷血。

    可安好实在觉得这人有些活该,都喝成这狗样子,路都走不稳,还追到自己前面,你不摔倒谁摔倒。

    她上前半步,试图装出关怀的样子,“您,没事吧?”

    刘胜博和她对视两眼,再度齐齐看向抱着头的孙工。

    包里的手机嗡嗡振动,安好掏出手机回复消息。

    高冷的豪气甲方:【好了吗】

    大概是她上厕所的时间过长,周安屿已经要怀疑她掉进厕所了,捏着手机思索再三发去了消息。

    安好:【好了,但是碰到了认识的人,寒暄一下】

    高冷的豪气甲方:【好】

    孙工晃了晃脑袋,呲牙咧嘴地抬起了头。

    把手机放进小包里,在看到“孙工”面目的那刻,安好的脸瞬间黑沉,后退一大步,刚刚关切的样子装都不装,抱起胳膊冷冷站在那里。

    作为安好四年的大学同学,刘胜博从未见到过安好这样的表情。无论何时,他见到的安好总是笑眯眯地与人交谈,好像除了自己,没有谁和她闹过矛盾。

    当然,在他看来,安好对他是单方面的闹矛盾,自己莫名其妙挨了句骂,就被安好单删。

    孙惑的右手撑在墙壁上,借着刘胜博的力气站起身。

    经过这一撞,酒劲下了不少,脑子也不混沌了,他佯装淡定道:“真是你啊,看来我没认错。”他的嘴角扯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咬着后槽牙叫道:“安好。”

    被这么一叫,安好浑身冒出鸡皮疙瘩,简直要生理不适。

    她笑都懒得扯,“哦,是我。”

    叫你妈有什么事?

    她心道:看来以后出门都得看黄历,不然傻鸟一个接着一个的滚出来。

    刘胜博还未弄清当前发生的变故,愣愣道:“孙工,你们…认识?”

    想起刘胜博口中的大学同学,孙惑竖起食指在空中晃荡,“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

    他把手搭在刘胜博的肩膀,道:“你们两个是上同一所211的是吧,大学同学?对吧?”

    刘胜博:“是的。”

    “你递交的简历上,在学校的专业排名是多少来着?”孙惑摩挲下巴,搭在刘胜博肩膀上的手没放下来。

    问完这句,他低头陷入沉思,蜡黄松散的眼皮下垂。在外人眼里,他仿佛真的在认真回想手下人与他毫无关系的在校成绩。

    刘胜博被没由来的问题问得一愣,“哦,好像排,排十三来着。”

    孙惑得到答案,一手摸着隆起的啤酒肚,另一只手终于离了刘胜博的肩膀,指着安好道:“你知道她当初投给我们公司的简历上,写的她的成绩专业排名是多少吗?”

    刘胜博当然知道,大学四年里,安好每学期的成绩都霸榜他们专业的第一,班里有多少人的课程作业都靠安好“养活”。

    不过他正要回答,孙惑紧接道:“第一,对吧?”

    刘胜博:“……”

    你知道还问我?毛病。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记得她的,但是不记得你的吗?”孙惑两只手交搓在一起,撇着嘴角似笑非笑。

    刘胜博觉知这问题虽然还是问他的,但依旧会像上一个问题一样,实际上是为他接下来的话做铺垫。

    他道:“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如果非要猜测的话,那就是第一名谁会不记得?

    大学专业课的每一位任课老师,不会像初高中的老师那样,清楚记得每个学生的名字。他们单负责一个学期的课,课上完就上完了,手底教过的学生那么多,记得也没用。

    在校园里碰到,也见不得那些专业课老师会认出来自己专业的学生。

    可终归是老师,再怎么说,老师对那些认真学习的好学生总会印象深刻。

    安好就是,四年的专业第一,几乎每一位任课老师都认得她。

    做毕业设计分配指导老师的那段时间,刘胜博从小道消息得知,安好是个香饽饽。负责带毕业设计的老师都希望学科主任能把安好分到自己手里,指望她的毕业设计拿个省奖估计都不是问题。

    “不是因为她是第一我才记得她。”

    孙惑的声音打断刘胜博的思绪。

    果然,第一不论在哪儿……

    等等?

    他说什么?

    刘胜博轻摇着头,心里确认着自己是不是听岔劈了。

    不是因为她是第一?那是因为什么?

    孙惑道:“公司每年收到的应届生简历多到能盖半层楼,女生被分在单独一拨,主要的录用人员都在男生里挑选,只不过当年投来的简历里,你们那些男的实在不中用,没办法,我们才从女的里面挑。”

    他笑吟吟道:“不是专业第一的我们直接不要,再从剩下里面精挑细选,选出那个最好的。”

    孙惑说话的时候,眼睛笑得迷成一条缝。他轻飘飘地念出他们公司筛选实习生的机制,但骨子里带着的优越感和蔑视简直要撕破他的血肉,说出的每个字眼都带有轻松捏住别人命运的高高在上。

    安好冷眼看着这位前上司,任他与刘胜博一问一答再自答的表演。

    心中暗骂:刘胜博和孙惑不愧是一类人,一个喜欢当皇帝掌权,另一个不仅喜欢当皇帝掌权,更喜欢坐享其成,拿别人的成果享尽名誉和钱财,简直绝配。

    “哦,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让路吧。”她不想与这两个人过多纠缠,怕再多看一眼孙惑呕人的长相,针眼就要破皮而出。

    刘胜博闻言向后退,给安好让出了路。

    她抬脚,正要走刘胜博空出来的地方离开,上臂却被人死死攥住。

    安好猛地甩开,因为太过厌恶,那一刹那爆发出的力量竟差点把孙惑带倒。

    刘胜博想要阻止领导的手悬在半空:原来是虚胖。

    “我警告你,离我远一点!别让我刚吃的饭吐出来。”安好拉过掉落在肩下的针织衫,盯着背靠在墙喘气的孙惑,“这么多年,是不是有太多人孙工孙工的叫你,把你哄的上天,导致你的虚荣心和能力膨胀得像你的身子一样虚胖?”

    先前的踉跄跪地,之后的被甩在墙边,再到现在被揭开一角的遮羞布,半小时不到的时间里,他的颜面在手下人面前尽失,孙惑的整张脸涨红。

    他看了眼刘胜博。

    刘胜博和他撞上视线的那刻,尴尬地转过头,数着天花板上不存在的星星。

    “唉。”孙惑扶墙站直身子,嘴里啧啧惋惜,厚脸皮道:“别担心我胖不胖,不管我有没有能力,都不会耽误我在这个行业的驻足,倒是你啊,无论再怎么努力,都别想出头上台面。”

    “哦哟。”安好学着他的语气,“你这么有能耐,有本事别用其他人的成果啊,哎呀,我又忘了,蛀虫怎么会自己画,啃出来的东西估计也是上不了台面。”

    孙惑怒极反笑,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和香烟,举到安好面前挑衅道:“来来来,不是想成为结构工程师吗?别的不说,先抽根烟,把自己变得跟男的一样,这样就容易的多。”

    他这变态模样,看得刘胜博想回到厕所再狂吐。

    金属齿轮在孙惑拇指的按压下,与燧石摩擦,产生火花。

    蓝色火焰在安好的眼前摇晃跳动,垂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深陷在手心肉里,她却感受不到一丝刺痛。

    孙惑的拇指再次摆动,跳跃的蓝色火焰被金属盖子湮灭。

    “不抽吗?不抽怎么和我一样?”

    映在眼中的火焰滞留着光晕的残影,安好盯着他不说话。

    可就在孙惑放下拿着打火机的那只手时,安好的手如飞箭离弦,倏忽之间从他手中夺过打火机,朝向孙惑虚伪的笑眼狠狠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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