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跃超吃完饭休息了一会缓了过来，姜林和小费负责在医院询问他有关李晓案的知情事项。方队架好了摄像机点开录像，小费和姜林把证件给李跃超出示了一下，开始问话。

    “姓名？”

    “李跃超。”

    “年龄？”

    “17岁。”

    “和李晓、百超分别是什么关系？”

    “李晓是我的同班同学，百超是我姨妈家的表哥。”

    “你知道百超和李晓是什么关系吗？”

    “情侣关系，但是百超不是真心的，他骗过很多女孩。”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具体我也不知道，是李晓先跟我表哥认识，然后跟我说她谈恋爱了让我帮她参谋参谋，我们到了百慕大我才知道她说的男朋友是百超。”

    “李晓怀孕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李跃超沉默了。

    小费拍拍他的肩膀，“你要想清楚，你不说我们也能查出来，但是如果查出来跟你有关系，或者你是帮凶，你的后半辈子也算是交代了，但是你说了，至少还能有个减轻情节。”

    “我不是帮凶，我只是无能为力。”

    “那你是怕你表哥害你？他已经被我们警方控制住了，他父亲百川我们也在搜查通缉，只要查清真相，他们两个就出不来。我们也会保护好你。”

    “你们以为他们真的出不来吗？”李跃超抬起头，眼睛里面透着恐惧和巨大的哀伤。

    “你说出来他们就能待在里面，你不说他们出来就能放过你吗？你爸妈去国外的安排应该跟百川脱不了干系，今天如果不是我们赶到了，你也许就饿死在衣柜里。他都不顾你是他表弟了，你还想着替他遮掩？”

    李跃超垂着头，姜林和小费等了他很久，他终于抬起头。

    “好，我说，我和李晓是很好的朋友，因为我们在学校里很少有其他朋友，我们经常下了晚自习一起去吃点东西再回家，有一次遇到了百超。百超是我姨妈的孩子，但是我姨妈很早就和百川离婚了，据我爸妈说是因为家暴，没过多久，姨妈就意外离世了。他们离婚后，家里人也对他们父子俩深恶痛绝，从不来往，我一直都没再见过百超，后来听说是因为他在国内犯了事打伤人被送到国外去了，从国外回来后我们也没有联系，那次遇到了他，我就感觉他一直盯着李晓在看。我嘱咐李晓不要跟百超有什么来往，但是李晓却说看我哥很帅很成熟。过了一段时间，李晓每天下了晚自习就跑不见人影了，终于有一次我截住了她，她才告诉我她谈恋爱了，她没什么朋友，想找我帮她参谋一下，我陪她一起去找男朋友，走到百慕大，我才发现，原来她说的男朋友就是百超。一开始，百超还对我很亲近，好像真的是多年没见的兄弟一样，直到一次，我发现李晓一天都没来上学，我晚上到百慕大找她，发现她神志不清的被百超锁在A06的小房间里面，找到她的时候房间里出来好几个男的，我都低着头不敢看他们，然后我扶着她出来，百超送我们回去就走了，我一直守着她，等她醒了，她告诉我她喝了一杯长岛冰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以为那是冰红茶。事后我去找了百超，他把我踢了出来，说他们恋爱自由。后来李晓就不怎么理我了，我猜是百超让她不要跟我接触。过了两个多月吧，李晓就被杀害了。上次你们找过我之后，我去找了百超，问他李晓是不是他杀的，我要举报他，他说不是他，然后赶走了我，过了没多久我爸妈就都去国外工作了，百超把我锁在了那个房间里，想饿死我。”

    姜林和小费大概知道李晓是被百超送给了某些人当礼物，但是李晓每次可能都是在醉酒昏迷的状态下，导致她根本不知道百超做了什么，所以在日记里还写着想要嫁给百超，因为百超后面提出了分手，李晓才想要跳楼自杀。

    李跃超被方队带回了家，方队住在军区大院里，在他父母回来之前，方队家是最安全的地方，学校那边小费也跟欧阳白打了招呼请长假，欧阳白跟李跃超通了电话确定他安全，也就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百川一直没有抓捕到案，抓捕行动过去了十几天，陈其、林莫和瞿然对百超讯问了多次，百超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抗拒执法。警方暂时以非法拘禁罪申请批捕了百超，百超在看守所依然很镇定，他知道只要百川一天不到案，他暂时就安全。

    十二月的林城下了很多场雪，方队带着大家在办公室里烤着火，吃着羊肉火锅，姜林觉得今年的林城格外冷，距离新年还有一个月，李晓坠楼案还迟迟没有定论，上面有几拨人都到支队明里暗里的放话，意思是百超可以取保候审，方队顶着压力说百川一天不到案，百超一天也别想出去。案子看似有了很大突破，大家却都知道，这个案子没有那么简单。

    “百超为什么要杀李晓呢？”姜林看着写着人物关系的白板，说：“李晓家庭关系简单，她爸妈把她扔在老家，即使出了事也没怎么管，百超想控制李晓轻而易举，为什么要杀了她？”

    小费说：“百超知道李晓怀孕了，如果孩子生下来，通过DNA检测也许会找到真正欺负李晓的人，但是那个人百超惹不起。但是杀了李晓的未必就是百超，他的车在李晓被杀害之前就驶离了李晓家附近。”

    “这个案子不会成为悬案了吧，百川父子用女孩讨好的那帮人到现在，一个都没有抓到，甚至连一点线索都没有，这些人背景不简单。”林莫点了根烟，他是几个人中经验最丰富的，这个案子已经不是单纯的凶杀案了，上面的人多次插手，很明显是想让队里放掉这个案子。在百慕大搜出的视频里面，显示至少有七个女孩被百超欺骗并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拍下了不堪的视频，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报警，早先报警的两个女孩并没有被拍视频，也不愿意配合警方再次指控百超，李晓的案子似乎走到了绝境。

    “我们回到原点，”小费指着第一次出警记录，“我们先考虑一下，李晓为什么要自杀，是不是因为她自杀失败，凶手才要亲自动手。”

    大家点点头，李晓自杀的原因到现在也没有定论。

    “如果李晓本来就要自杀，那她很可能知道了自己已经怀孕，所以日记里写着要嫁给百超，她只有十七岁，不至于谈个恋爱就会想到结婚。”瞿然翻着李晓的日记，说：“有没有可能是，李晓其实知道自己喝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以为那个人是百超，所以提出了结婚，而百超却直接提出了分手，所以导致李晓想要自杀，很有可能那天他们联系过，所以百超才会在李晓家楼下，而李晓跳楼也许是为了让百超出现，也不一定是真的想要自杀。”

    姜林回想着那天出警所看到的画面，李晓红着眼睛站在露天阳台的边角，时不时的看向下面，在姜林和小费的劝说下，最终还是缓缓的从阳台上下来。

    姜林说：“会不会是百超逼她自杀，我们来了之后她才算得救，百超在楼下看到有警察就开车走了，然后再买凶把李晓杀害。”

    小费盯着白板，错落的关系网中，有林城一中的众人，也有百慕大的相关人员，他走上前，把网状的结构全部擦除，在其他人震惊的眼神里，重新按照分区的方式画了两列图，一边写着“自杀”，一边写着“他杀”，以百超为首的百慕大人员最终指向的是“自杀”，另一边的“他杀”小费却打了一个问号，众人有些不解。

    小费解释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李晓的自杀和他杀根本不是交织关系，而是并列的关系，在“自杀的这条线上，和百超脱不了干系，但是他杀的这条线上也许还有别人。”

    “你为什么笃定他杀的这条线上不是百超教唆或威胁李晓自杀不成的弥补方案？”方队定定的看着小费问。

    “因为没有动机，被百超欺骗的女孩不止李晓一个，他通过花钱或者威胁的方式全都摆平了，即使李晓怀孕了，她在林城孤身一人，百超想带她流产或者藏起来继续利用都是轻而易举，失踪案往往可以悬而未决很多年，但是杀人案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还会引起警察的关注，百超背后的那帮人最怕的应该就是被关注。百超对李晓自杀可能是乐享其成的，但是找人行凶的意义却不大，尤其是当时痕迹检验，我们推测凶手身高不高，可能不到一米七，所以才需要借助跳绳先勒死受害人，以百超的财力和智力，至少要找个壮汉去。”

    方队点点头，屋子里又陷入了沉默，只有羊肉锅的声音在响。

    “李晓的人际关系调查的怎么样？”方队问陈其。

    “学校那边我们找了校长、老师还有同班同学询问，李晓在学校性格比较孤僻，朋友不多，跟李跃超走的比较近，欧阳白和他的女朋友顾琳偶尔带她回家吃饭和辅导功课，据她的同桌杨小凡说，去世前两个月李晓明显与之前行为习惯不同，经常一个人在天台抽烟。另外居民楼这边我们也跟居委会和几个邻居调查了一下，李晓的爸妈一般一周回家一次，但最近两三个月才回来家，说是工作忙，其实是为了在良城照顾要中考的儿子。李晓过世后，她的父母情绪也很激动，但是久了也没再和警察联系，依然把全身心都放在了儿子身上。邻居们反映李晓平时挺乖的，早上五点多就去学校，晚上十点多回家，偶尔自己煮个面吃，学习忙就出去买点吃，这边早市小吃很多，但是去世前几个月李晓晚上回家的时间很晚，有时候还会吵闹着好像带了些朋友回去，楼下刘阿姨说偶尔两三点李晓家的大门猛地一关，把睡梦中的她吓一跳。”

    林莫说：“除了百慕大，李晓关联程度最深的地方应该还是林城一中，要不我们就再跑一趟。”

    方队说：“也好，李跃超也准备被他的家人带去国外了，明天刚好带他去学校办休学手续。”

    林城一中，高二七班。

    姜林几人到林城一中的时候特地选了中午放学的时间，他们几个大摇大摆的走进教室把杨小凡围在中间，其他学生便偷偷看着边快速离开教室。

    “你们又来干什么，该说的我可都说了。”杨小凡知道他们的身份，收拾书包收拾的慢条斯理，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你认识百超吗？”小费问。

    杨小凡收拾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说：“不认识。”

    “你让我们去百慕大的心思不简单吧小朋友，杨小薇是你妹妹？”

    杨小凡抬起头，说：“看来你们都知道了。”他一改往日畏畏缩缩的样子，眼睛里面满是镇定，“没错，杨小薇是我表妹，她也是百超欺骗的受害人之一，当我知道李晓去百慕大之后，我告诉了她真相，但是没想到她会自杀。”

    杨小薇是警方在百慕大搜出被偷拍视频的七个女孩中的一个，只有十六岁，和李晓不同的是，杨小薇不仅被百超欺骗和他谈恋爱，同时也是百慕大的员工，她早早辍学便在街上和朋友闲逛，然后被朋友骗到百慕大当“公主”，杨小薇的父母曾经多次到百慕大要人，甚至报警，但杨小薇都说是自愿在这里工作，由于杨小薇已满十六周岁，不属于聘用童工，警察也只能教育她不要在这类场所打工，尽早回家。

    杨小凡收到表妹求救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告诉舅舅，两个人在百慕大门口等了很久交够了“离职赔偿金”才把杨小薇带走，在回家的路上，杨小薇一直沉默着，直到回家才告诉了杨小凡真相，百慕大表面上是百川和百超当老板，其实背后是一帮很有势力的人掌控，他们通过百超欺骗了多个父母不在身边的留守女童或者早早辍学想找工作的女孩，把她们送给“客人”，大部分情况下女孩们都会在事前被哄骗喝一杯“长岛冰茶”然后失去意识，由于这些孩子大多数年龄较小，即使被人欺负也不知道身体会有什么异样，往往都以为是喝醉导致的身体疼痛，然而杨小薇这次却在中途清醒了，她看着压着她的魁梧男人，又假装在昏迷状态，没有出声，待到被人搬出房间，她才找杨小凡求救。

    这件事后他们都没有告诉家人和警察，杨小薇和父母去了广州打工，本来可能会随着时间淡忘，直到杨小凡一次不经意瞥眼，看到了李晓的日记本上写着百超的名字。

    杨小凡晚自习到天台找到李晓，告诉了她关于他知道的百慕大和百超的一切，李晓失魂落魄的看着操场，秋风吹的她浑身打颤，她相信杨小凡的话。即使喝了酒昏睡的再过深沉，她也有细微的感觉，但是她以为是百超。那天之后，杨小凡再也没有见过李晓。

    杨小凡红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警察，说：“你们会把百超抓起来吗，还有他背后的人。”

    “一定。”林莫说，他也有女儿，他不会放过这些人。

    后门的玻璃被人敲响了，众人抬头看，是欧阳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