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哭的很心碎，我的大脑一瞬间空白了。

    我问了很多遍为什么哭。

    她只是跪坐在地上，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那声音好像喉咙里卡了刀片一般破裂，身体一直在颤抖，仿佛窗口灌进几缕清风都能吹倒。

    一颗，两颗……七十五颗，这些泪珠浇溉在地板上沾湿一片，第七十六颗泪即将落到地上的瞬间，我的手心接住了。

    我的手心好像是她泪腺的关闭器，她不哭了，呆滞的看着我的手掌，轻轻的将自己的侧脸放在上面。

    她的脸很柔软，像是小卖部里的棉花糖，也像我做梦梦到的云朵，眼尾的红晕经久不散，眼下的黑印也常年烙在脸上。

    鼻子一抽一抽，好像受了多么大的委屈。就这么待了一刻钟，她支起上半身，把脑袋埋进我的肚子旁，双臂轻轻搭在我的腿上。

    “星星会不会发光了？”

    这是她今年问我的第七十六遍，我知道也是最后一遍，七十六是一个终点站。

    “会发光的。”

    她哽咽道:“他们都说我是下水道。”

    “你不是。”

    “他们都说是。”

    我偏头一看，她的眼尾更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将落之际，她却紧紧闭住双眼，泪水憋了回去。再睁开眼一片水汪。

    明明是泉水一般清透的眸子。

    “那你说你是吗？”

    她连忙说:“我不是下水道，也不是脏污的水，我想我是冬日暖阳将化不化的冰，我是上天送给人间的镜子，是最纯洁的水。”

    我轻轻嗯了一声回应她。低头亲她的额头，一遍又一遍，无声的安慰。

    “为什么会说我是小人？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觉得不公平，为什么他们天生就能拥有，而我需要一生的苦难。我只是出生在了那个时间点，我的爸爸和妈妈的出生也不是错的，他们也只是在那个时间降临在世界上，而天，所谓的神，公式，逻辑命理，将一生的苦难安在我们的身上。我只是想要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我和她从来都是一体的，她的心好像被搅碎机搅拌成一团。又要哭了。眼泪一直在打转，这次她忘了闭眼，水珠一直在流。

    “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在北方那个地方，在面对阶梯式的生活差距，我做的最多的是嫉妒，嫉妒在我的身体里扎根发芽，每一条神经都在为一些小小的事情而紧张发抖，苦和痛贯穿整个身体，我只是常常攻击自己。”

    “我知道。”

    “为什么字字句句都在说我是小人。”

    “他们不对，仅仅学几个逻辑就妄想对一个人的一生断言。他们不是神明，他们不是造物者，他们也不是宇宙。”

    她眨巴几下眼睛，泪水流的更多了，嘴里嘀咕:“我不是小人，不是地下水……我是勇敢的人，是最干净的水，是会发光的星星。”

    我紧紧抱住她的身体，将她发冷的双手双脚暖热，清晰的说:“你是优秀的人，是可爱的人，是漂亮的人，是很棒的人。”

    后来她没有再哭了，七十六的数字被打破，她抱着一把尤克里里躺在沙发上。

    我吻了她的额心无数遍，她需要很多很多的爱，需要爸爸妈妈很多很多的关心，需要自己给自己许多支持。

    她是一个脆弱的镜子，也是一把锋利的剑。

    她是一个很努力生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