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马车一路向前,萧望舟却没有再封去方楚楚的五感。

    也是,反正洗魂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方楚楚心想。

    萧望舟甚至还破天荒地在半路上停了下来,找了家路边的酒肆点了几道小菜。

    糖醋小排、酿鱼、桂花米糕、甜醅子……还有一壶新酿的桂花酒。

    “萧谷主,下次再有人说你是魔头,我第一个不依。”方楚楚拍了拍胸口,做出兄弟义气的架势,“你简直是个大好人!”

    她夹了一块小排,又嘬了半杯酒,顿时露出陶醉的神情:“没想到这荒郊野外的酒肆,菜做得却也着实不错。”

    方楚楚不仅自己吃,还惦记着萧望舟的胃:“萧谷主,你不吃吗?”

    萧望舟却只是看着她,摇了摇头。

    萧望舟一直戴着面具,不是铁面具就是皮面具,把他那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吃饭确实不方便。

    没人分享美食,方楚楚颇为惆怅,于是又灌了两口酒。

    “可还都喜欢?”萧望舟见方楚楚吃得开心,又追问。

    “当然喜欢了!我从小啊吃得最多的就是街上卖的炊饼、包子,再大些就是霍云姐煮的面和饺子,像这样子的一桌子菜,只有逢年过节我们才吃呢。”方楚楚不吝惜夸奖,“还有这酒,实在是好东西,就是着实不便宜,告诉你个秘密,我有时候想喝了,就去大酒楼门外翻渣斗,那里总有些喝了没两口的好酒,这不就便宜我了。”

    萧望舟听她说这话,却好像并不开心,周身的气息都有些变冷。

    方楚楚几杯酒下肚,胆子也旺了起来,便把自己的酒杯往萧望舟那里推了推:“萧谷主,你尝尝,这桂花酒真的……真的不错,比我在大酒楼喝得还要好些。”

    柜台里的酒肆老板听了这话不免自得起来:“这姑娘是个识货的!咱们家这桂花酒可都是用我们自己种下的桂花树,采集来的桂花鲜酿的,这桂花的香气可比一般酒楼用的好上许多呢!”

    方楚楚听了老板这话,更是宝贝手中的酒,想要变着法儿地推销出去:“萧谷主,你尝尝、你尝尝!”

    萧望舟却抓住了方楚楚的手:“你有点醉了,病刚好,别再喝了。”

    “有、有吗?”方楚楚面色酡红,却很是听话:“那我不喝了,吃、吃菜。”

    吃了没两口,她又忍不住盯着萧望舟看:“萧谷主,你说咱们两个在雪芜城也算是共患难过,如果是其他人,我早就认他当了朋友了。”

    她手一挥,颇有些豪气干云:“做我方楚楚的朋友,别的不说,我一定挺他到底!”

    萧望舟有些哭笑不得,问她:“那我呢?”

    方楚楚的气焰顿时蔫巴了:“你……你太厉害了,我没啥好挺你的。”

    “像你啊,还有天门宗啊,都是我、我招惹不起的人……”

    正说着,方楚楚的头往桌子上一栽,睡着了。

    在她看不见的时候,萧望舟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我自顾自地想要招惹如今的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他的脸在面具下不见悲喜,唯独露出的一对眼睛里似有无限的怅惘。

    马车走了一天一夜,人越来越少,雾越来越浓,走到后来方楚楚再从车窗往外看去的时候,只能见到白茫茫的一片。

    在那浓雾的最深处是一条宽不见头的河流,旁边还立着一块界石,上面写着遒劲有力的“青阆谷”三个字。

    “这里叫风花渡口。”萧望舟说,“过了这条河就是青阆谷,也就是你之前来过的地方。”

    可真是风花雪月的名字,只是这里及没有风,也没有花。方楚楚可惜地想。

    像是看出了方楚楚在想什么,萧望舟解释道:“从前这里也确实是落英缤纷,只是我设了结界在此处,雾气笼罩了一切。”

    一叶小舟从河上漂了过来,堪堪能载两个人。

    萧望舟和方楚楚坐了上去,船便搭着二人向对岸漂去。

    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中间藏着个与世隔绝的人,能碍着旁人什么事呢?方楚楚叹了口气,觉得萧望舟在世上的名声堪称冤枉。

    “萧谷主,你为什么不解释呢?”难道不委屈吗?

    有了雪芜城那一遭,方楚楚面对萧望舟有种说不出的踏实,便总是把心里想的倒豆子一样全盘托出。

    话一说出她又觉得不妥,解释什么?像谁解释?天门宗的人会听吗?

    也许她这人受不了冤屈总要辩白一二,便觉得谁都像她似的在乎别人看法,这样未免太以己度人了。

    可萧望舟不仅没恼,还语气和柔地回答她:“我并不在乎。”

    看看,看看!境界就是高。

    方楚楚觉得自己简直小人之心。

    “反正他们伤不了我,也帮不了我。”

    这话方楚楚只听懂了一半,“伤不了我”很好理解,实力使然,外界的误解影响不了萧望舟分毫。“帮不了我”又是指什么呢?

    方楚楚托着下巴,决定管住自己,不问了。

    回了青阆谷之后,萧望舟给方楚楚换了间屋子,比之前那间要雅致许多。

    可一连三天,方楚楚都没有见到萧望舟的身影。

    方楚楚等得着急,是继续关着她还是放她走,倒是给句准话啊!

    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她决心去问问。

    走到门口,方楚楚又觉得直接去问似乎有点太咄咄逼人,这萧望舟毕竟不是霍云姐,还是迂回点儿好。

    想起那一连多日的咸粥,方楚楚心里有了个主意。

    上回来此,方楚楚已经把厨房摸了个清楚,这次再去算得上轻车熟路。

    她想着,萧望舟不愿意吃饭,除了辟谷的原因以外,恐怕也是因为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摘掉面具吧。

    那她把做好的饭给他端过去,让他在没人的时候吃,不就好了?

    方楚楚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极,简直既有诚意又实用。

    可惜厨房里只有些最基本的米面、佐料,连面条都是方楚楚上回擀好剩下的。

    好在小池塘里养着几条鲤鱼,在水里游来游去的,倒是肥美。

    她挽起袖子和裤腿儿,下水去想捉了只来。谁料鲤鱼滑不溜手,还“扑腾、扑腾”地溅了方楚楚一身水。

    方楚楚捉得不耐烦,索性画了张定身咒,往水里一扔——

    鲤鱼顿时不动了。

    “小鱼儿啊小鱼儿,落姑奶奶手上了吧。” 方楚楚一手提一条鲤鱼,蹦蹦跳跳地往厨房去也。

    刮鱼片、去籽、切块、起锅……一锅“红烧鲤鱼汤”新鲜出炉。

    方楚楚凑近闻了一闻,顿时得意起来:往日只见霍云姐做饭,没想到自己也有些许天赋嘛。

    锅气,这就叫锅气,难道不比那咸粥馒头强上许多?

    可饭是做完了,方楚楚才想起来一件事:她根本不知道萧望舟住哪。

    上回来青阆谷她对萧望舟避之不及,只想着能少见这煞神就少见,哪里还会去注意萧望舟的住处。

    更何况,没有事儿的时候,萧望舟其实也轻易不出现,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觉得萧望舟又出门去了。

    此刻方楚楚也只能端着红烧鲤鱼一间房一间房地去找。

    方楚楚找了许久,端着鱼的手都酸了,终于在一处偏僻的房间找到了萧望舟。

    这里既不是主屋,也不是厢房,倒像是专门存放物品的货房似的。

    只是现下这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以外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像是雪洞一样。

    萧望舟正坐着运功。

    听见有人进来,他猛地睁开眼,厉声问:“谁!”

    下一秒,一道咒法就要往方楚楚这里掷过来。

    方楚楚连忙说:“是我是我,我来给萧谷主……送饭。”

    看清了来人,萧望舟捏诀的手瞬间放了下去。

    他似是有些生气,声音也带着质问:“你怎么来了?”

    “抱歉抱歉。”方楚楚着实觉得自己错了,“我找遍了几乎所有房间,找到后面就忘记敲门……我没打扰到你吧?”

    说书先生说运气之时不可打扰,不然容易有入魔的风险。

    她把鲤鱼放在桌上,心想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却听见萧望舟说:“……罢了,谷里只有你我两个人,是我该想到的。”

    他生气的不是方楚楚打扰他,而是差一点自己就伤到了她。

    但余光瞥到那碗红烧鲤鱼汤的时候,什么气都烟消云散了。

    他端起那碗鱼汤,像是端着什么宝物似的:“你……专门给我做的?”

    “是呀是呀。”方楚楚笑嘻嘻地看着他,心想自己的美食计果真奏效:“我身体已经完全好了,我就是想来问问,萧谷主什么时候放我走呀?”

    谁料萧望舟的手明显滞了一下,将那鱼汤又放回桌上。

    “……你很着急吗?”

    “当然呀!”方楚楚觉得他明知故问,“谷主的青阆谷再好,也始终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春蕤城。”

    “况且。”方楚楚想到了什么,笑了,“霍云姐肯定想我了。”

    “那好,明天,明天我就把药给你,然后。”萧望舟盯着方楚楚,一字一句地说,“你就回春蕤城去,就当没见过我,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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