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城的中心医院里有一位病人要出院了。

    病人是半个月前由于劳累过度晕倒送来的，倒在回家的路上，被路过的好心大妈打了120电话。

    这一看不要紧，一去医院什么病都给查出来了，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得了这个病呢，诶……”

    病人低着头眉眼轻飘飘地向上抬了一下，看着医生和男人的谈话。

    听不清，

    但他很烦。

    医生向他走了过来，拿着出院的手续表，递给他，

    “今天出院，放轻松点，这没什么，你已经痊愈了，但还是为了确保，两个星期之后要来复查哦。”站在医生旁边的男人接通了一则电话之后就走远了。

    他敷衍地点了点头，男人已经走了过来，

    这是他的父亲。

    “乘塘，手续都办好了，回家吧 。”

    男人想拍拍他的肩膀，却被江乘塘躲了过去，只好又摸摸自己的手臂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好休息，新的学校也已经找好了，听话，乖一点，好吗？”

    江乘塘长得很快，已经比他爸爸高了，身上的病服还没来得及换成自己的衣服，

    “不用你操心，你也管不了我。”

    “先找到我妈再说吧。”

    江乘塘母亲前几天失踪了，没有任何缘由，任何预兆，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只有江乘塘知道，

    他妈才不是什么失踪，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江父沉默，看起来真像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毕竟老婆失踪生死未卜连孩子也是个叛逆的。

    演技真好。

    江乘塘在内心嗤笑一声。

    裤子口袋里的电话在振动，前几天他将铃声改成了振动，原因无他

    纪检处打来的电话实在太烦了，但他没想到他们这么坚持，

    应该直接拉黑的。

    他这么想，抬手就将电话挂掉，把联系人丢进了黑名单里。

    劳累过度晕倒发生在一个在读高中生的身上也不算奇怪，可他可不是学习劳累过度，

    他是上班上成这样的，

    人还没成年呢，就过上了社畜的生活，看来工作的地方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纪检处那边收到来自江乘塘的拉黑大礼包之后，自策划部损失江乘塘这名大将之后，再加上新处长就任的手续一堆，忙得焦头烂额，天天盼着他赶紧回来。

    “不是啊，塘哥怎么拉黑我们了？”

    那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又将策划部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还没等策划部说话，

    那边就传来了他的电子辞职信，上面就几个大字，

    我不干了！

    他跟他妈一样，躲人的本领厉害着呢，纪检处那些没群眼睛的可找不到他。

    ……

    他的新学校是个建校不到18年的私立高中，

    跟他一样也未满十八岁。

    这个高中每三年才收一次学生，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从高一一直到高三你的同校同学就一直是那些人，因为它不招生啊，从高一到高三就那些人，没有什么学长学姐全是熟人。

    但不包括中途转来的，比如说江乘塘。

    学校上线率还挺高，上一届考上重本的人还挺多的。

    似乎是临近开学，时间都会变得快一点，几天时间就跟眨眼一样过去了，江乘塘穿着学校发的校服，校门口有很多穿着校服的人，

    他将手机揣在口袋里，径直走进去。

    没遭到拦截，估计是发现不认识他，也就没强调他的着装，毕竟他一没刷卡，二没刷脸，

    门口学生会的干部还是皱了一下眉，

    刚刚也有个新转来的，怎么今年转学生这么多，不过这个看起来没上一个那么嚣张。

    江乘塘走进办公室里，他的班主任看见他就向他招招手，

    “这下就都来齐了，时间也不早了，去操场上进行开学典礼吧。”

    班主任是个戴眼睛的男人，除了门牙有点缺失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他又指了指坐在旁边，双腿特别放肆地摆开了一点角度的人，貌似还睡着了，

    真把学校当家了。

    “诶！林行舟，醒醒，”

    被唤醒的人，慢吞吞地睁开眼睛，然后抬头，起身。

    走过江乘塘身边的时候，瞥了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

    “江乘塘，你也一块走吧，去操场。”

    刚来就走，他还以为要进行思想教育呢。

    他跟在前面的同学身后，可前面的同学似乎脾气不好，浑身都散发一种低气压，

    管他呢。

    操场上已经有了很多学生，哪个是哪个班分不清楚，总共也就那些班，随便站站就好了。

    有人走上了主席台上，敲了敲话筒，试了几下音，原本吵闹的操场顿时安静下来，

    江乘塘前面的同学还是之前那个，那个把学校当家的人。

    “想考上一个理想的大学吗？”校长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到操场的每一个角落里。

    也许是年年开学典礼都是这么一句话，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去相信吧，在这里你会很愉快的。”

    没有掌声，也没有任何议论的声音，天空突然变暗，不知从哪来的乌云挡住了太阳。

    校长从台上走下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看了自己一眼，不过很快他就否定，

    自己真是病的不清了，隔这么远了，人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怎么就觉得是在看自己呢。

    年级主任也开始讲话，

    “不要担心，你的付出都会有回报的，不会有人否认你的努力的，包括你自己。”

    “多注意一下身边的东西，也许你该学习了。”

    乌云又被风吹走了，操场又变亮了。

    教室里的钟是倒着走的，时针要比分针长，分针也比秒针长，可真奇怪。

    现在是北京时间

    2020年9月1日12点整。

    充满机械的女音播报完之后，一段钢琴曲响了起来。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电，江乘塘皱皱眉，

    明明充满电过来的。

    他又按了按，发现确实是没电了，只好将手机放下，

    开学典礼已经结束了，有不少同学从他身边穿过，挂在手上的金属校园卡，在阳光照射下反射过一丝光芒。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

    上面显示着自己的编号，

    6981

    他是这个学校第6981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