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离晚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不到,秦若原本有些犯难,不知在这段时间里该如何安置周行云,却见回屋后,她主动又坐回了沙发,还从包里掏出了一本书,像是早就想好了。

    “啊,我坐在这里看书行吗?您不用管我,”头也未抬,已经翻过一页。

    “好啊,你看吧。”

    秦若愣了会神,和陈嫂吩咐两句后,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刚才在外面走了一小圈,时间不长,但无形中觉得皮肤是有些粘腻,莲蓬头的花洒开启,不洁之感随着水流滑下身体,顺着下水道被冲走,她用力地按了按眉心。

    挤沐浴乳在手里,柔柔的黄色,一如离家那晚,天边冷眼瞧着的月亮。

    可月亮又被什么遮挡住了,那棵树……那树已经长得比人高了,能庇护下方的小花小草了。

    为什么她要站在那棵树前面呢?是巧合吧?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怎么捕风捉影,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追问了,不会的,不会的。能怎么样呢?有些事情,连程风都是不知道的,她,怎么可能?

    中指顺着眉骨刮了半圈,秦若强迫自己别再多想。

    都过去了,她忘记了。

    从外面回来到现在,除了回几条信息给章书玉,一整个下午,周行云几乎连动都没有动几下,室内的这一隅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她倒是真的在看手里的这本书,只是窗外的光一点一点地暗下来,书上的字读起来也越来越吃力,猛然间,一个雷声炸响,线香早就已经全部燃尽了。

    伴着这声雷,程风坐到了她的身边,知她所感,被她带着水汽的眼睛看着,就像一根小小的刺,不具备威胁性,但偏往他心里最软的那块钻。

    “怎么这么不高兴?你笑一笑,好不好?”

    周行云并不常掉眼泪,今天这是怎么了,这就又刹不住了。

    “别哭,别哭,都有答案了,不是吗?不需要再做什么了。”乌黑的睫毛压下,程风将她笼在怀中,全身心地,只是想能吻上她湿润的眼角。

    这个空间,他离开并不算久,可此刻有了切实的隔世之感,木雕花窗,家具圆滑的边角,淌着暗光的地板,还有母亲无甚喜怒的背影。

    俱往矣,流水东去,他早已转身。

    “都结束了,”他说道。

    程风的心中没有悲伤,没有愤怒,也没有了上辈子的那种无着无落,比起那些,眼下周行云的心情才是他的头等大事。

    “别为这些悲伤。”

    “可是,我生气,”她还在哭。

    “唉,”程风哄小孩一样,歪头问道,“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一点?”

    “等下配合我。”

    “你要我怎么配合?”

    周行云不回答,只是摊开手掌,做出等待的样子,程风默契地将手伸过去,由着她把玩。

    又一个响雷在不远处炸开,这样的时节,雨总是说下就下的,来得我行我素又不讲道理。秦若拿着把扇子,终于又露面了,说道,“我在楼上好像看到章书玉了。”

    确实是章书玉,他已经给淋湿了一些,刚一进门,声音就响了起来,“不是,我说,我都快到了结果哗啦啦地开始下,亏我今天还打理了头发来着,两百块,我一颗男人头,托尼老师收了我两百块!”

    头一转,章书玉不合时宜地发挥出他独特的洞察力,疑惑道,“不是,你哭了?”

    抛去一个委婉的白眼,周行云不再忧伤,“我刚才看书看得太困了。”

    “哦哦。”

    茶几上搁着章书玉带来的果篮,秦若责怪道,“你这孩子,来吃个便饭而已,还带这些做什么。”

    “水果而已,秦阿姨,有阵子没见了。”

    食物的香气发出了邀请,餐厅的一盏小灯亮起,陈嫂在围裙上擦着手,对秦若说道,“都准备好了,太太。”

    “那么我们坐吧。”

    五菜一汤,连摆盘都是花了心思的,最靠近周行云的是一道鱼羹,色泽鲜亮,气味微酸,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哇,我可太想念陈嫂的手艺了,平时我吃的那都是什么啊!今天我要大吃特吃,保管一点渣都不剩。”

    有章书玉在,不愁没有话题聊,秦若询问着他最近的工作情况,一边示意周行云多吃些茶香盐酥虾,一时间,气氛称得上是和乐融融。

    雷雨声中,花园的角落,那个鬼果然正盯着这个方向,破败的身躯像是随时会碎掉似的,脸上的表情虽然阴冷,但程风总觉得还带着一丝玩味,他想做一些试探性的眼神交流,对方却毫不在意地又在树下蹲着了。

    “以前我在程风那里的时候,他还给我做过好几次饭,程风的手艺不错的,不知道是不是向陈嫂学的,他对我可太好了,”章书玉感伤地回忆着,略去其实是自己每次都能触动程风厨房的烟火报警器这个前因不提。

    “我知道你们俩很要好。”

    “哎,这一辈子能有程风这么一个朋友,我真的很感恩。啊对不起阿姨,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么多,您肯定比我还要难过。”

    秦若语焉不详地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看章书玉每一道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周行云放下了筷子。

    “那,您见见他吧?”

    一片雷声轰隆隆地滚过,秦若觉得听错了,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让你们见到程风。”

    别说是秦若,就连章书玉也呆住了。

    “周小姐,你……这,说是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呢?”

    “我不会拿这个开玩笑,书玉也知道,我是地理先生,这种事,我可以做到的。”

    她想……程风领会她的意图,罕见地拧紧了眉,严厉道,“不可以,行云,不能这样,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周行云却不听,松开发圈,让长长的头发流泻下来,昏昧的暖色光圈下,活像是志怪小说中趁着夜色捕食的精魅,被她宿命般地盯上,真会六神无主,脚下生根的。

    “我问你的妈妈想不想见你,可是她不回答我。”

    她这话是对着程风说的,可在秦若看来,就是十二万分的诡异了。

    章书玉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知道周行云有时不按牌理出牌,可这……是不是玩得太过了?

    “行云……你,你在说什么?”

    “我不是问过你,如果我说,程风就在我们身边,你会怎么想么?我现在告诉你,是真的,他真的就站在你的椅子背后。”

    筷子啪地摔在了桌上,章书玉猛力起身,带翻了椅子,却什么也没看到。

    “周小姐,程风去世了,我想,我们还是接受这个事实的好。”

    秦若自是不信的,但还是带着三分的惊疑,抚上了胸口。

    周行云挑眉,“我接受啊,不过,接受的是部分事实,还是全部的事实,是否有待商榷?有的时候啊,就算□□不在了,不代表一个人的存在会彻底地消失。”

    这个女孩真是咄咄逼人,没完没了,秦若气恼,冷声道,“周小姐,今天我对你一直是以礼相待的,你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或者,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问您想不想见亲生的儿子,您怎么好像很生气,很不情愿?要换做是别的母亲,恐怕感激我还来不及。其实我真的很奇怪,您,真的爱您的儿子吗?”

    程风不在乎这个答案了,可周行云一定要问。

    “你!”秦若已经很多年没有被这种态度、以这么直接的方式问过话了。

    “儿子在国外那么多年,您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周行云巍然不动,语气平缓地像是在陈述什么白开水一样的新闻稿,“就连他死,你也没有哭,真是冷静得不像话呢。”

    “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我都说了,我是地理先生,”周行云牵出一个莫测的笑,“前世今生,凡发生过的痕迹我都能看见,不该发生的、意外发生的……我也都知道。”

    她在暗示什么?她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千方百计想全部忘却的往事掀开森冷刺骨的一角,秦若一时气短,求助般地抓着椅子的扶手,前门却开了。

    程其宗来了。下午的时候,是周行云让章书玉想办法把他给叫回来的,一直到刚才,她差点以为他不会来了,眼下正好,这出戏,他可是重要的主角。

    他含糊地看了餐厅的几个人一眼。

    不知前情,不会有人觉得那有什么异常,但周行云知道,那半秒不到的注视,落在秦若身上的时候,意味是非同凡响的。

    绝没有错,那是无法宣之于口,也没办法藏匿的爱意。

    “怎么这个气氛?”

    程其宗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浑身几乎湿透,裤子贴在腿上,像被黏腻冰冷的腹足纲生物给攀扯上了。

    “哦,”周行云回道,“我刚才问他们,要不要见程风。”

    “见程风?你说的好像……”

    雷声轰轰,一瞬间,程其宗的眼神变了又变,他龇了龇牙,改口道,“见,为什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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