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无忌惮地滋长”

    寒风裹挟着一只灰白色的猫头鹰摇摇晃晃地从西方而来。

    “喂，傻鸟，这儿！”

    美利坚收回大剌剌搭在供猫头鹰栖息的矮架上的腿，一把抓住终于飞到面前的小不点，粗鲁地扒拉着它凌乱的羽毛，解下它腿上的系带。

    她一边拆信封，一边随手将一枚金加隆抛给看上去奄奄一息的猫头鹰，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她的私人猫头鹰屋。

    余音由近及远。

    “自己去买东西吃，小蠢货！送封信这么慢……”

    美利坚，北美家族现任家主，赫奇帕奇级长，骂骂咧咧地对梅林的袜子发誓她要宰了所有不好好干活的小东西给家养小精灵加餐。

    站在她肩头的另一只黄褐色猫头鹰不安地扑棱着翅膀，撩掉了她一边的星条旗图案的发圈和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墨镜。

    “你**的！”美利坚气得向她的猫头鹰竖起了中指，同时另一只手反应极快地接住她从不离身的墨镜架回鼻梁上。由于懒得再扎一次头发，她思索一番将另一边的发圈也扯了下来，一头金色的半长发不服帖地披散下来。

    信封里有华盛顿定期寄来的对某些家族成员的“小动作”和其他势力动向的加密报告。美利坚粗略地扫了两眼，又是一堆鸡毛蒜皮的破事。

    她的下属是什么专门钻研八卦的狗仔队吗？

    啧，心烦。让纽约扣华盛顿工资。

    美利坚从一堆废料中准确无误地抽出一张略厚的信纸，略一沉吟，将它对折两次后塞进了口袋里，然后挥了挥魔杖干脆利落地烧掉了剩余的纸。

    火光消失的瞬间，她敏锐地察觉到轻微的脚步声——来自仅有一墙之隔的走廊。

    美利坚蔚蓝色的眼眸眯了起来，在一片黑暗中，眼瞳那两点鲜红反而愈发夺目逼人。

    如果，只是如果——

    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还没有收回去的魔杖，唇角略微勾起。

    ——有人看到了他，或者她，不该看到的东西……

    她至少要尽一尽作为“级长”的职责，请那个“幸运儿”尝尝“一忘皆空”的滋味吧。

    美利坚鬼鬼祟祟地从“阴暗”的墙角探出了头。

    为了防止暴露，“小狗”——她所有的猫头鹰都叫这个名字——已经被她五花大绑起来，正在地上生无可恋地蛄蛹。

    ——一个乌发及腰的少女，标志着格兰芬多的围巾整齐地搭在肩上——转过来了。红色流苏耳坠微微晃动，映衬着她平静的金红色眼瞳。

    对视，是不带情……呸呸呸，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哦，那不是瓷嘛？

    瓷保持着惯有的微笑，平静地放下手中提着的食盒，不紧不慢地抽出魔杖同美利坚对峙。

    “等下等下，冷静啊亲爱的，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美利坚嬉皮笑脸地把魔杖插回长袍的内兜里凑上前去，一副“同窗情深”的样子。

    瓷可不会像她一样无缘无故地翘掉早餐，原来是在这里偷偷给自己开小灶呢，她都闻到香味了！

    见者有份，她也要分一杯羹！

    瓷倒是不计较，大方地打开食盒取了一碟看上去很精致的小点心。不过显然她只有一副餐具，还是一双竹质筷子。

    不过丰富的蹭饭经验使这种小问题无法对美利坚造成任何阻碍了——她直接用一根筷子把小点心串成了串，一口一个，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像一只囤食的金毛仓鼠。

    瓷的厨艺真的很神奇，美利坚愿将其誉为“东方魔法”——或许这是所有享受过投喂的幸运儿们的共识。

    “所以，你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随即又在意识到她们想表达的意思完全相同时同时陷入沉默。

    面面相觑。

    没错，美利坚的猫头鹰屋属于“违章建筑”，她自己偷偷搭的，除她以外没人知道它的位置。

    “那什么，我来遛猫头鹰——”美利坚下意识转头，略有些心虚地发现她的猫头鹰还在墙角生无可恋地摊着。

    “我说，格兰芬多级长啊，”美利坚干笑几声，试图手动给它松绑无果，气急败坏地用魔杖比划着打算给绳子来个“四分五裂”，“——你怎么无缘无故地到处乱跑呢？万一恰好撞破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被灭口了怎么办？”

    在不正确的时间地点遇到的人必然别有所图—— 毕竟瓷总不可能主动来给她“送温暖”吧？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瓷似笑非笑地一掀眼皮，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戒备。

    ——每个人都有秘密，开诚布公是最烂的把戏。

    好吧，她勉强理解这样的想法。

    “……别惦记你那猫头鹰屋了，除了你自己没人想对它动手。”瓷略带怜惜地看着奄奄一息的猫头鹰，装作不经意地挑起了原本要被压下去的话题。

    “什么，等等，你怎么会知道？”

    瓷微笑着挑眉，假装惊讶地回答这个众所周知的问题。

    “你真的不知道啊？加拿大她们没告诉过你吗？一年前法兰西试验她改良的追踪咒不小心打偏了……她跟着你的猫头鹰找到了你的猫头鹰屋，还带着几个拉文克劳学生轮流蹲点摸清楚了那条秘道的开启时间和方式。可以肯定的是，她们对那里的了解程度至少不会低于你。”

    一年前的法兰西，霍格沃茨有史以来最无所事事的级长——却抵不过她是一个该死的“天才”，能在学术上甩绝大多数人一大截。

    可恶，那个病秧子！

    美利坚攥紧了拳头，转念又想到了什么，将先前折起来的信纸抽了出来，胡乱塞进了瓷的手里。

    “拿好了——你之前让人在查的东西。我以自己的全部信誉保证没有一个字是假的。然后咱俩的人情两清了，以后不许再提那事，懂？”

    虽然是问句，美利坚的语调却是毫无起伏。她快速地一口气说完了这一段话便不再停留，自顾自地飞奔下楼找人算账去了。留下一只侥幸存活的猫头鹰挣扎着扑棱带血的翅膀艰难地跟了上去。

    瓷眨了眨眼，对于美利坚到底有没有信誉这件事进行了一分钟的怀疑。

    算了，她总没必要故意造假来进行这一次无关紧要的敷衍。何况北美那边的情况她也摸了个七七八八，老实说除了毫无理由对他充满恶意的美利坚本人，每个人的嫌疑都不算太大。

    但美利坚情况特殊，很容易阴晴不定。她发作本来也没有什么规律，综合看来反而没什么嫌疑。

    瓷提着食盒又徘徊了几步，面前的墙壁上突兀地出现了一扇花纹古朴的门。她轻车熟路地推门进去。门内竟有着不小的空间，布置成清新的田园风。

    一听到开门声，数只品种各异的毛绒绒小兔子从房间的不同角落蹦出来，欢快地迎接它们的饲主。

    很少有人知道，瓷的食盒最下层还有一个空间略小的暗格——原先用来放一些闲置的小碟之类，现在专门存放干燥的草料和新鲜蔬菜。

    “慢点吃，不够还有哦。”

    瓷俯身温柔地分开两只打闹抢食的兔子，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而扁的相机般的物件。

    一个红色符号在“相机”屏上闪了一下，下一秒稳重干练的男人头像出现在屏幕上。

    “下午好，京。事情还顺利吗？”

    这种通信装置是单向的，直接联通京的手机——不依赖信号，是魔法与科学结合的产物。

    “早上好。这边情况略有变动，但总体不难解决。或许在您的圣诞节假期可以去当面向您汇报成果。”

    瓷出生于麻瓜家庭，京他们大都是她从父兄那里一点点挖过来的。他们明面上组成了一个计算机工作室，实际上是由瓷领导的、京管理的复杂团队，除了他们两个，没有人能完整地说出团队里的其他人具体在做些什么。

    而且里面的大多数人都是“工作狂”，除了重要节日，一年到头都不愿意放几天假。

    “可以让沪他们回国了，那边的调查现在告一段落。”瓷将美利坚给她的信纸平平整整地展开——美利坚提前解除了上面的信息加密，倒是挺有诚意——正是她曾经怀疑的人选。

    纸上的信息“包罗万象”——上到“秘密接手”的灰色产业，下到小时候被什么狗追，让瓷无语凝噎。

    “那位先生的事，已经有什么头绪了吗？”京稍加思索，顺手给沪发了信息。

    “……不好说。”

    瓷缓缓站了起来，下意识捋了一下垂落的长发——这是她思考时惯用的动作。

    自那件事发生后，她不是没有试探过霍格沃茨的可能和他有过节的人，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了解这件事的迹象，甚至有几个同样正在展开调查。

    ——她找的方向不对，她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