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江山虽然隐于昆仑山之后,但实际上山体并不小。
结界后别有洞天,是完全不同的景象,邢茶茶从自己的脚下往上看去,整座槐江山被笼罩在一张巨大的拱形结界下。形成这个结界的,是目光所及最高的那处山顶。山顶上,一座极高极大的古塔直入云霄。
褚灵解释:“那是观星塔,是宗主和太上长老们的住所。也是祭祀和祈福的地方。”
邢茶茶点头。
褚灵:“其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她站到一旁,让出身后的整座石梯来。石梯沿山而建,左右宽度足够十人并排站立。
人群中,早就有人等不及,褚灵一让开就已经踏上了石梯,这石梯没有围栏和扶手,并没有东西可以依靠。就一步做两步的就蹬了上去。
但很快,有几个人就在近百阶的地方猛的停住了,还有几人更是直接跪倒在石梯上,一时竟爬不起来。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自头顶感受到一股压力,这压力因自身修为的不同,感受也不同。
那跪下去的几人明显是修为刚及练气,勉强站起身后,步步行走艰难,步伐也随之放慢了许多。
百里乘风从后面拍了邢茶茶一把,问她:“你还不走?”
邢茶茶回过神:“哦。”便抬脚走上去。
前一百阶就和寻常阶梯一般并无异样,只是爬的多了腿脚有些发酸。
从两百阶开始,邢茶茶的心则像突然被人捏紧了,她停下来,深深吸了口气,症状稍有缓解。
两百阶后,一步比一步更艰难,上头的压力密集难以抵抗,压着身子把人往地上压,稍有不慎,就会像刚才那几人一样的起不来身。
渐渐的,邢茶茶的冷汗已经起了满身。
目眩耳鸣的症状也随之袭来,很快她就眼前一黑,头重脚轻的想往地上躺。
什么人拍了一把自己的肩膀,邢茶茶以为又是百里乘风,刚想回头,又突然浑身一松。才看清是褚灵越至身后,将她提出压力区以外。
其实适应了压力后,突然的离开让邢茶茶有些飘飘然,脚下一阵虚浮,她把身子往上一拔,甚至觉得自己高了几公分。
褚灵见她这样,笑着夸她:“挺不错的,很多人爬到你这个高度会吐的昏天暗地呢,我都不想提……”
话还没说完,大概是为了映衬她这句话,边上就已经有人哇啦一声涂了个满地。
“……”
褚灵还是笑着,邢茶茶却看到她和善面容下隐隐跳动的额角。
邢茶茶:大师姐就是气度不凡。
百里乘风被褚灵抓着后领提出来,直接扔在了边上的草丛里……
百里乘风抹了一把嘴巴:“真是不留情面呢。”
褚灵淡淡瞥他一眼。
邢茶茶问:“下面那些人怎么办?他们上不来了。”
褚灵:“他们在练气期,时章会带他们走另外一条路,我们往这边走。”
一行人边走边看。
事实上像这样的石梯不只一条,以山顶的古塔为中心点,东西南北四面各有一条。而邢茶茶他们上山的这条路,同向的亦不是宗门的正大门,也难怪刚才山腰平台那里只树了一块石碑。
没有贵客光临,非必要时不开正门也算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四条石梯向外延伸出去的,则是一环套一环,从上之下悬空而立的八圈环山廊,让整座宗门建筑呈现网状。环山廊下层层的云海,被夕阳照的如火一般绚烂,映在墙垣上粉红中透着金,整座山此刻又如仙境。
每一圈上又在八方设有八座稍低的阁楼,其余路段每隔一段是一小房,剩下的地方交错的布满了亭台轩榭。
褚灵道:“上下八圈,一圈是一层境界。分别从练气至大乘。那八方塔楼则是你们未来上课的学院。主修和辅修课程各八门,共十六门。每人可选主修一门,辅修一门,另有实践课劳动课阅读课礼仪课,和娱乐活动等等其他的课程和活动。那些小房子,就是各位的住所。”
边上有人不时发出一句惊叹。
褚灵:“还是挺有意思的。”
邢茶茶听过,觉得这就是一个巨大的高等院校,难怪有人拼了命的也要挤进来。
正走着,褚灵在前面停下来。身后三层的小楼和其他小屋略有不同,虽为三层而建,实际上单看形制则更像舫。四周皆通,门窗用轻幔代替,只最上层有小室。
褚灵:“到了,你们先暂住在这里,休整几日。吃穿用度这里都有。上层的房间自行分配。这几日先四处看一看,想一想主修和辅修课程的选择,一旦选定就不可更改。我也只给建议,选择那个最适合自己的。日后择选完成,你们的住处也会随之更改,离自己的主修学院更近。过几天也会带你们择选属于自己的法器和灵兽。”
褚灵立手俯身,微微低头:“告辞。”
几人齐刷刷向褚灵行过礼,好像对师姐有一种天然的尊敬感,她点地就起,轻功了得,竟是能直接跃于这层层的环山廊顶之上。
想必也是长老特使,褚灵完全不受修为界限的影响,飞跃数层后离开了邢茶茶等人的视线,落在观星塔以外的其他长老殿复命去了。
今年入宗门的修士里,有练气期七十人,筑基期四人。除了邢茶茶和百里乘风,一位刚及筑基中期的男孩子名叫余容,另一位筑基初期的女子叫姜枣。姜枣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基本是褚灵介绍到哪里就答应哪里;余容则偶尔应几句,声音也是小小的。
现在时间充足,邢茶茶便决定和几个人稍微熟络一下,虽说上边有两间小室,毕竟几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有什么也能方便一些。
之后很理所当然的,分房时,百里乘风和余容一间,邢茶茶和姜枣一间。
房间不算大,配置却比邢茶茶设想的要好的多,衣柜床铺以及其他的日常用具都准备了两份。
姜枣睡觉时不喜光亮,邢茶茶就主动要了靠窗的那一边。打开衣柜,她们才发现校服也早已经整理好。
与先前看到的不同,这两件颜色是相同的月白色,与之相配的披肩和袖套上都用银线绣着连锁忍冬纹。低调又稍显贵气,换好衣物,这么多天里,邢茶茶终于坐下来好好的梳妆打扮起来。
镜子里的这个姑娘,面若白玉,眼眉微挑,一点红唇娇俏,本该是魅惑的长相,却因为清澈的眼眸被中和了。
“……羲泱。这是你的名字?”邢茶茶喃喃自语,问镜子里的自己。以后邢茶茶在这里就将不复存在了,真是一点可惜。
姜枣走过来,看出她一点异样,拿起桌子上摆着的地图和学院门类介绍问她:“不习惯吗?现在时间不算太晚,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好。”
环山廊上的地砖几乎全用白玉铺设而成,夕阳撒在上面,光芒如水波般不时晃动。
姜枣问:“羲泱,你有没有想好修习什么术法?”
羲泱摇摇头:“还没有,你呢?”
姜枣递给羲泱一份介绍,指着上面。
介绍上明确写着;
主修八门为:
剑修,符修,器修,阵修,体修,药修,法修和御兽。
偏修八门为:
蛊修,音修,魔修,魂修,血修,食修,兵修和尸鬼。
姜枣继续道:“我主修已经想好了,学习药修。实不相瞒,我母亲是白巫,从小对药材救治之道已经了然于心,所以,修炼起来应该不算难。”
羲泱:“白巫?你竟然是巫族吗?”
姜枣点头,颇有些骄傲之色:“是哦。”
羲泱笑笑,这人浑身上下散发的清纯小白花气息扑面而来,不由得让人心生好感,而且交谈下来,姜枣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内向寡言。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是个巫族,听闻巫族为盘古精血所化,虽与人族外形一般无二,但无魂无魄身死道消。大部分巫族继承了上古巫祖的能力和形体特征,对天地万物有些天然的亲和力,对自然元素的操控更是与生俱来,修炼速度奇快,有些地区还有白巫和黑巫之分,白巫擅医,黑巫善蛊。
羲泱回头盯着介绍,思虑片刻,看到法修下面的:“法修之人,掐决念咒,言出法随。借天地之力,隐地藏天,万法归真。法修之术,变化莫测,威力无边,可移山填海,可翻云覆雨。
法修之道,以法入道,以咒证道,追求法道之广”后,觉得法修真的牛逼炸了。
于是告诉姜枣:“我就法修吧,这个看起来不错。”
姜枣:“法修心法口诀很多哎,还是蛮有挑战性的。”
羲泱:“每一种术法要记得东西都很多啊,选一个自己最喜欢最感兴趣的不是挺好,就像你的药修,耳濡目染的总会记住的,这没关系。”
姜枣凑过来:“褚灵师姐不就是法修院,回头你找她取取经。”
羲泱答应着:“好啊。”
姜枣:“另外……偏修我想还想选食修呢。”
羲泱:“你不学点可以可以防身的术法吗?食修药修都偏向辅助类,万一以后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姜枣:“哎呀以后再说,师姐不是说了过几天会去带我们选法器吗,那时候就有防身武器了。”
羲泱点点头,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夕阳渐渐从山后落下去,月光和灯火相互配合,照亮了两个人回去的路。
还没到宿舍楼下,羲泱和姜枣就远远望见三层楼上有不时有青绿色的法术波动划过,另外最边上的那间屋子外已经被白霜覆盖,丝丝的往外冒着寒气。
羲泱和姜枣对视一眼,心道不好……
……这两个男孩子,打起来了?
“快回去啊,看起来挺严重的。”
姜枣想赶回去,被羲泱拉住。
“没听过什么叫,不打不相识吗?他们俩修为没差太多,就算余容已经筑基中期,但想要把灵力完全融会贯通再释放出来,还要些日子。”
姜枣有些担心:“真的?”
羲泱点点头:“嗯!”
又是一道白光划过,有个人从窗边直直飞出来了。
姜枣跃过去,从后面扶住那人的背,将力量卸去一部分,然后稳稳落地。
姜枣:“没事吧?你们怎么还打起来了?”
百里乘风刚刚站稳,指着窗子就吼:“怎么了?他什么人啊说话爱搭不理,拽的和二五八万似的,修为高了不起啊。”
抬头,余容一身黑衣,静静站在窗前,一头黑发编成麻花辫,发侧那朵暗红色的芍药在月光下更艳。眸色浅淡发灰,被长长的刘海遮的晦暗不明,眉头连着眼下都红红的,幽幽的好似鬼魅。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使用了冰系的缘故,他那只只在窗边的手也冻的发红。
余容淡淡开口:“了不起。”
“你!”百里乘风一时语塞,气的咬牙,怎么会有人这么认真的不要脸啊!
余容目光扫过羲泱,又看向姜枣,朝两个女孩子轻轻点头。然后白眼翻过百里乘风,顺手带上了窗子。
羲泱:……是挺有个性的。
百里乘风伤的不重,手背上擦破出了点血,两个人看起来打的凶,实际上余容根本没想动手。
他身上的衣服也是刚刚换上的,黑衣金纹,与女子相反。刚刚在地上擦出去那么远,这衣服也一点没破,大概是校服内衬刻有特殊阵法,可保其和使用者不受伤害。
羲泱觉得余容不是无礼之徒,就问百里乘风:“所以,怎么突然打起来了?是不是你惹他了?”
“我会惹他?我会惹他……”他语气越来低下来。
羲泱挑眉看着他,等着他下一句话。
实际上确实是百里乘风先动的手,余容本来在榻上修炼,垂目端坐的。
百里乘风换过衣服,以为他不注意,就一掌打过去,谁知道余容眼都没睁就挡住了他的攻击,这人身材还不如自己高,捏着自己的手就开始施法,要不是防的快,只怕半个人都要被冻起来了。
“我就……偷袭。”百里乘风知道说错了话,张牙舞爪的:“啊!不不不不……我是切磋。”
姜枣在边上看他舞了半天,拉着羲泱就走,临走前异口同声道:“还想关心你呢,活该。”
“哎,别走啊!那我……晚上睡哪?”
羲泱背着朝他挥挥手:“睡地上吧。”
“哎!”
姜枣:“你自己惹得事自己解决,不行去找人家道歉吧。”
“就不道歉!”
槐江山海拔高,半个时辰后百里乘风就因为忍受不了刺骨的温差找余容道歉去了。
房门紧锁,百里乘风在外面拍门拍的已经要发疯了:“余容哥,算我求你了,开个门吧哥,我错了还不行吗……”
羲泱已经在房里翻来覆去多时了,被他吵的实在快受不了了。
姜枣:“那不我们去劝劝他,实在不行……拉到我们房里来?”
羲泱:“拉到房里来不还是睡地上?”
姜枣:“总比在外边好啊?楼上楼下都通风的和真的睡外面没区别。”
羲泱:“拉倒吧,这样明日就要传出什么孤男两女共处一室的谣言了。”
“是哦。”
羲泱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件外氅出门去。
门口,羲泱和百里乘风面面相对,就伸手把一床薄被扔过去,远远叫他:“百里乘风?接着。就一晚上,将就一下,别吵了啊。”
“啊?就这样啊?”
羲泱圆眼一瞪:“你还不知足,我已经很好心了,给你这一床被子,我们俩个女生就只能挤一床睡了大哥。”
他又继续叫起来,看似对着羲泱,实际上还是叫给余容听,主打一个我睡不安稳你也不许睡。
“哎呀,我可太可怜了,我堂堂一个仙族少爷,怎么能被人这么对待啊,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啊,我……”
“砰”的一声,一直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百里乘风瞬间被人抓着领子拽了进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余容施法把他嘴封上了,总之一点声音都没有,只留下几只受到惊吓的鸟,叫着唧唧咋咋飞走了。
余容出来时把刚刚掉在地上的被子也整理好了,还给羲泱。
他面有愧色:“抱歉,我该早些抓他进去的,打扰了。”
羲泱摇头,看他一本正经怕他误会:“没事啊……真的。我先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余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