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闯

    时间很快过去,羲泱几人的住所四面有窗,早已经习惯了迎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日子,一直起得很早。

    今日是授业大典的日子。一早上,外门弟子和新入学学生就收到了鹿苍长老的授印来信,于巳时前往演武台集合选课。

    这鹿苍长老,是息尘宗长老会的成员之一,主司执教。宗门内大大小小教学用具,课程内容,学习时间,晋级考核等最终解释权都归他所有。

    羲泱凭着映像里,自己上学时代的教导主任的样貌,估莫着这鹿苍长老也不是什么善茬。于是在新生位置站定后疯狂的搜寻台上的人。转了一圈也没看见某一个气势汹汹,长相一言难尽的人。

    唯一一个看起来身份不一般的人,是个浑身黑衣,雪肤黑唇的年轻男子。彼时垂眼小憩,等台下渐渐静下来,他也睁开了眼。其眼不似常人,虹膜血红发黑,瞳孔细长,似蛇般懒懒盯住前方。

    姜枣一看就皱眉,拉住子泱的袖子:“他的眼睛好骇人啊。”

    余容看着台上的人,对姜枣道:“他也是灵族,本体是滕蛇,不过修为应当很高了。”

    鹿苍长老与余容虽同为天地之灵,但不同族,在余容眼里,鹿苍除了人型,还有身后一条盘曲的黑色巨蛇。

    百里乘风故作深沉,嘻嘻笑到:“我可是听闻……”

    羲泱看他,百里乘风解释到:“息尘宗一共八位长老,人巫仙灵四族各两位,这位鹿苍长老,就是灵族的其中一位。”

    羲泱不可置信:“确有此事?这宗门还真是对大家一视同仁。其他的修为我不清楚,但我们四个……好像就是四族的吧。”

    百里乘风:“是啊,余容是灵族,你是人族,姜枣是巫族,我是仙族。”

    姜枣:“正好四个筑基期?又正好四族?这也太巧了。”

    余容:“像安排好的一样。”

    羲泱点头:“确实。”

    “咳。”鹿苍长老站起来往前走了几分,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下面的人。他抬手时以术法所化,一座金黄的烛台出现在演武台中央。其中火光摇曳,莹莹闪亮。

    鹿苍:“各位可刺破指尖,将血滴在烛台之中,以心声所念,用灵笔签名,即可完成则院。”

    不说别的,羲泱只知道自己手指被刺破的时候很疼。后来用灵笔签完名,以灵力画就的两个字就缓缓升于空中,排列在前人之后,羲泱也算正式成为了法修院的一员。

    午后,羲泱已经参观完法修院的大致情况,法修院到底也算息尘宗一大特色专业,修行的人多,学院建的也清丽脱俗。

    鹿苍长老安排了各个学院修为较高的学生,带着还没有趁手法器的人来到了法器库。

    这法器库,是八大学院共享的资源,一层为分门别类的普通兵器,适合练气或者炼体的学生选择。二层至四层则不同等级的法器和与之搭配的功法套路,同时也收录着前人留下的,或已认主的其他法器。

    法器对一个人的修炼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法修院本身专注术法的修行,对法器没有过多需求,但为了保证学生们的自我及团队作战能力,宗门明确规定,一个人至少要精通一种远程,加上一种近战武器,另外还很贴心的配了一只乾坤袋,用以放置法器。

    法修院的玄贺师兄带着众人没有在一层过多停留,直奔二层。

    二层兵器架整齐排列,众多兵器陈列在此。头顶的天花板上镶嵌着大小相等的几十颗明珠,如星辰般熠熠生辉,照的各大法器同样寒光四射。

    羲泱跟在玄贺身后,见无人开口,又心有所惑,略微犹豫一下,问道:“师兄,有没有什么推荐的法器给我们?”

    玄贺笑笑:“要说推荐不是没有,只是…这法器和主人是双向选择的,还是要看自己的机缘,各位上下几层找找看,待到合适时,法器和你们之间是会有心灵感应的。”

    羲泱按照兵器架的排列一排排走过去。她从来没见过这种场景,每一样兵器几乎都被她摸索过一遍。

    先看上的一杆枪,枪身呈银黑色,刻有盘龙纹,枪头扁平,分量十足。羲泱从兵器架上抽出来后,以挥舞不动而告终。

    不知道是不是羲泱的错觉,从这杆枪被自己放回去以后,同一排的其他法器寒光竟暗下去几分,与普通兵器快要一般无二了。

    ……真是,看不起自己吗。

    “呵,你这不行啊。”身后刚有人出声,刚刚那杆枪就被他轻而易举的拿起来了,那枪被他用腰身带动挥舞,几次险些划过羲泱的身体。

    羲泱:“?”她一再躲避,被挤到墙边,不禁感到一阵恶俗:“你有完没完。”

    那人就停下来,枪篡“噔”的一声被他钉在地上。他略带鄙夷的看了羲泱一眼:“枪留给能舞动它的人,你不行。”

    羲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身上的衣物不是新生所穿的黑衣,而是和寻竹他们相似的彩色圆领袍。

    羲泱翻了个白眼:“神经病。”她实在搞不懂这人无名的针对是哪里来的,莫不是看自己是个新人,修为又已至筑基就酸了?真是小肚鸡肠,每个人都一定有适合自己的,拿一只兵器就否定他人的人,她还不想理。

    羲泱不再管他,继续自己的则选。

    在这一层简单逛了一圈,每一种兵器她都能拿的起来,但没有一个与自己有什么心灵感应的。就继续前往下一层。

    转角,从楼梯上下来一人,这人羲泱当然认识,心中一喜:“姜枣?你选到武器了?”

    “嗯!”她眼底颇有神采,以银杏包裹的伞身在手中转动:“我可喜欢这个了,刚看到它的时候它还在发光呢。你还没找到,那快点去,给别人选走了就不好了。”

    羲泱摇摇头,不慌不忙道:“玄贺师兄不是说了吗?宝物则主,不会被人选走的。”

    “姜枣,快下来了。”

    “来啦!”

    下面有人叫姜枣,大概是药修院的师兄师姐。

    姜枣噔噔的跑下去,回头冲羲泱大声喊到:“我还要去药圃,你抓紧时间,宝物是则主,万一错选了,或者修为更高的人直接带走了多不划算。”

    羲泱拢着手回道:“没事的,你先去吧。”她看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室内不要打伞啊。”她指指姜枣的头顶:“会长不高的。”

    姜枣一时错愕:“啊?真的假的?”

    羲泱肯定道:“真的。”

    三层的法器放置规格与二层相近,走到中间的兵器架时,一对环首刀吸引了羲泱的注意,这两把刀忽明忽暗的发着蓝光,好似故意吸引着来人。其刀柄连通刀身一起嵌合在刀鞘里,刀鞘中段刻有腾云的苍龙纹,但两刀苍龙形态不同。这种环首刀,出鞘有一定技巧,先拉动上方圆环将刀柄出鞘,再拉动刀柄让刀身出鞘。

    羲泱尝试了一下,自己的力量只够让刀柄出鞘,再想拔已然是拔不动了。她想从刀鞘往里面看去,竟是严丝合缝看不出个所以然。

    再看边上,不少人都还在寻自己的法器,但就是无人注意到自己这里,所以羲泱虽然很喜欢,最终也只能放弃。转念一想,其他法器上所有皆为金光,只有这对刀上发蓝光,玄贺师兄说过,这里放的除了一般法器,还有前人留下的认主的法器。

    她叹了口气,这对双刀只怕已经认主,也难怪自己拔不出来。

    不过这双刀也给自己的法器定了个大致方向,双手兵器,远可攻近可守,变化多端琢磨不透,倒是合适的很。

    走进三层靠里时,羲泱只觉心头一颤,一缕灵气不受自己控制的朝更深处飞去,羲泱跟着那缕灵气,停在了一柄对剑面前,它静静的靠在架子里,剑身在靠近羲泱的瞬间铮铮的抖动起来。

    比对剑,一蓝银,刻水纹;一青黑,刻蛇纹。可合而为一,并入一鞘,精致非常。剑身轻细平直,质感偏硬,舞动时几乎不会产生变形。

    将剑抽出的瞬间,羲泱眼前的空气中,渐渐出现了以其剑气凝结而成的剑法秘籍,剑法的字迹如水般缓缓流动,心态不自觉的放平,一股温流淌过周身。剑归入鞘,这些字迹也渐渐消散为星点。

    羲泱莫名的想到了干将莫邪剑,其以越之东怪石练就,血凝剑气,双剑出焉,惊天动地。

    这两把剑如今虽不如干将莫邪剑般强悍,羲泱也希望通过自己的修行,与剑磨合,往后也能看见它不一样的光彩。

    法修院不似药修,还要再去药圃熟悉一下。羲泱他们则选完自己的法器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一路上,羲泱都在研究自己的这把剑,翻来覆去的越看越喜欢,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宿舍楼下。

    画舫样式的楼下有廊,廊上空地足够宗门的学生在此修炼。

    羲泱在廊中站定,再次将剑出鞘,一剑分而为二,分别置于手中,缓缓闭上眼睛,感受那股熟悉的温流自上肢向手心汇聚。

    拧身回旋,偏锋侧进,剑走轻灵,双剑出焉。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又向右。

    “云破月来花弄影,烟散雨蒙隐龙吟”

    随着口诀,羲泱手里的双剑不断的点,刺,截,斩,格,挑,勾,劈;再随着腰身翻转,最后双剑交与身前,向外挥出时竟带出层层涟漪,剑气又成花雨落得满地。

    羲泱又惊又喜,转而菀而一笑。

    所有的动作都浑然天成,就此,羲泱真正开始把握筑基期身体的力量,她练了这么久,不仅没有一丝疲累,反而让身心豁然开朗,连同身边空气都清新起来。

    羲泱心情极佳,便准备上楼洗漱,结束今日的修炼,晚上再和姜枣一起去吃点好吃的。

    羲泱轻扣房门,无人应答,姜枣还没有回来。推开门,羲泱便看见了正在镜前束发的人。那人一身墨色色衣袍简单系起。叼着发绳,偏过头来淡淡看她,耳垂上带着银圈,随着他的动作还在微微晃动。

    羲泱盯着他微微有些震惊,见他卓然而立,脸上寻不到半分慌乱,一时倒怀疑是自己走错了房间。

    羲泱质问他:“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房里?”

    那人头发已经束起,此刻转过身来,碧色的眼睛似有似无的带了点审视。他很快收回目光,声音还有些虚浮:“在下漓秀。很抱歉,重伤初愈暂留一时,叨扰了,我这就离开。”

    说着走出房间,路过羲泱身边时,留下一阵淡淡的桂花香气。羲泱目送着他,见他脚下也有些不稳,不禁思考起来。

    重伤刚愈?不在医馆或者自己房间里休息,莫名的跑到别人房里倒也奇怪了,分明是私闯名宅!

    不会偷东西的吧!

    羲泱迅速去望房间里,但除了他刚刚用过的木梳,没有其他的变化。

    在看他身上,就只有单薄的衣裳,应该也没偷什么……

    漓秀还在廊上,见他已远去几分,羲泱就回身关上了门。

    不关还好,突然廊上那人就无力的跪倒在地上。羲泱听见“咚”的一声,心有疑虑,还是推门出来了。

    她远远叫:“你……没事吧?”她慢慢挪过去,记得他应该叫漓秀,于是询问:“……漓秀?”

    漓秀趴在地上勉强支撑,额前细细密密的渗出了冷汗,唇色苍白。

    “你……要帮忙吗?”她没有直接扶人,转头去拍了百里乘风他们的房门。

    余容很快开了门:“何事?”

    羲泱指指身后:“帮个忙行吗?他一个男子,我总不能拖到我们女孩子房里吧。”

    余容蹲下来看过,眼神询问羲泱:

    怎么了?

    羲泱摇头摊手:“我也不知道啊,他莫名其妙出现在我房间里,我刚才在下面练见你应该看见了。后来又突然就这么倒下了。”

    于是余容和羲泱就一人一边把人架起来,这人个子比他俩高不少,看着清瘦,实际上拖起来也并不轻松。

    在余容床上安置好后,羲泱就跑出去找人了,说起来自己刚刚来这也没有多少天,虽然算不上人生地不熟的,现在也像个没头的苍蝇般乱撞。她现在格外怀念从前有手机有导航的日子。

    好在今日才过去演武台,这条路羲泱记得比较熟。

    演武台角落,铜鼓下有个黄衣师兄正在练武,羲泱也就顺手体验了一把御剑飞行是什么感觉。

    “哇啊!”羲泱把他的衣带抓的紧紧的,表情格外狰狞,吓到几乎气若游丝:“太,吓人,了……”

    黄衣师兄朗笑:“没事,掉不下去的,刚开始都这样,正常的很。小师妹你还没尝试过御剑吗?”

    羲泱紧闭双眼,拼命摇头。

    “对了,你说这受伤者,是何许人也?”

    羲泱:“他说他叫漓秀。”

    “啊!”剑身在空中猛的一停,惊的羲泱本能的惊呼一声,抓住腰带的手又紧几分。

    黄衣师兄不可置信:“谁?你说漓秀!”

    羲泱点头。

    脚下的剑缓缓提起速来,比刚才还快几分。

    “快快随我去看看。”

    黄衣师兄手中得闲,又捏了一道传音符。

    这并非寻常传音符,它浮至空中,声音洪亮如雷:“漓秀大人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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