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艳南睡前的愿望落空了。
9月29日过得并不太顺利。
清晨,她依旧坐最早的那班公交车去学校,前面都和平时一样正常。
直到距离学校还有2站地的时候,车突然停下了。
那时程艳南正低着头打王者荣耀的匹配局,想着考前放松一下心情,没想到上来一开局就遇到了挂机人士,有点儿扫兴。
公交车走走停停很正常,她以为车正在十字路口等一个漫长的99秒红灯。
随着穿着粉色兔子服的安琪拉回城补血,再晃晃悠悠走回塔下清完小兵,车依旧没有前进。
这个红灯未免太久了,久到她不得不抬头看看是什么情况。
公交车确实看起来是在等红绿灯,车前还有一辆小轿车和一辆面包车,程艳南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发现红灯和绿灯在交替变化,车却纹丝不动。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过去,公交车上的司机和乘客都有些着急,程艳南也开始坐不住。
马路上的喇叭声此起彼伏,让人更加心里烦躁。
由于心不在焉,她在峡谷里被对面仨人围殴了。安琪拉倒在了距离中路塔仅一步之遥的位置。
令人气愤的是,在倒下的瞬间,闪现技能也刚刚冷却好。
有队友开始发送投降,程艳南也点了同意键。
自家的水晶爆裂,游戏以蓝色的“Defeat”结束。
时间继续流逝,车辆按兵不动,司机师傅终于下车去前面询问情况。
不一会儿,司机就回来了,他上车后就开始按开门按钮:“前面游行啦!走不了啦!我把车门打开,着急的先走吧!”
都这年头了,怎么还有什么游行活动?
可惜没人关心谁举办了游行,又为了什么游行。大家不是学生就是打工人,只怕迟到被老师骂,或者是被老板扣工资。
所有乘客都急急忙忙下车。
程艳南看见好几个背着书包,穿紫色校服的学生急急忙忙地往北江附中的方向跑,她紧随其后,加速冲刺奔向目的地。
一站地都没跑完就累得不行了。
她把冲刺变为快走,顺便调整一下呼吸,丝毫不敢停下脚步。
等程艳南气喘吁吁到达第二考场,监考老师正准备发卷子,还叮嘱她赶紧放下书包回到座位上。
同学们的目光都冲她袭来,她被这么多人看着,感觉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
她发现教室里只缺了从左往右数第3列第1排的位置。走到那一看,果不其然是她的考位。
因为身高原因,程艳南从来没体会过在坐在第一排是什么感觉,通过这次月考倒也算是一个座位新体验。
坐在第一排,整个黑板都变大了,每次想看黑板都要抬头向上,时间久了脖子肯定不好受。
她认为第4排是最佳座位:黑板不远不近,方便听课看板书记笔记。
如果老师从第一排按顺序提问,后排还能多看几眼书。
一场接一场的考,当老师把化学试卷收走时,代表9科考试的顺利完成。
对于这天的月考,程艳南没有什么可感悟的。
一整天的考试下来,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都离家出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麻木的、没有任何主观能动的假脑。
第一场考试就是语文。早上的跑步上学,让她的胸口随着呼吸一下一下的疼,她在座位上缓了很久,根本没心态好好考。
其次,让人担心的是生物。因为平常坐在她周围的同学不听讲,总会开小差说话而干扰她上课,感觉成绩也会惨淡。
最让人愤愤不平的是历史,她背的知识点只考了不到一半,这回李树深大概又要因为尴尬的历史分数来找她的麻烦了。
程艳南叹息,考试这件事,永远都是一样的令人烦恼。
只有中午发生了一件有点小波澜的事情。
程艳南吃完午饭后,照例拿着水杯去厕所对面的水房接热水。刚进去,就正好看见一个男生的白半袖上被撒上了咖啡,污渍还在继续蔓延。
程艳南不认识这个男生,感觉从来没见过他。学校只允许学生穿校服和运动鞋,不许穿自己的衣服,怎么他就能穿白半袖和牛仔裤呢?
男生看到有人进入水房,发现了他的小狼狈,神情略显尴尬。他走向洗手台打开水龙头,用流动的自来水去冲洗衣服上的咖啡渍。
程艳南只好假装没看见,准备接了水就离开。
她盯着热水流进杯里,听着背后的自来水声,觉得男生也有点可怜。
那件白半袖一看就是新买没多久的,没想到先被咖啡享受了。
这边水接完了,那边男生也结束了清洗,正在拧干衣服。
程艳南突然想起,自己口袋里还装着小半包昨天买的心相印纸。
“行好事,攒功德,老天就保佑我下午的考试多蒙对点题吧。”
程艳南不动声色地走向洗手台,轻轻把那小半包纸放在了台子边缘,端着水杯走了。
对于那个男生,她根本没看清他的脸,即使那时看清了,身为脸盲的她也记不住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她只记得他白色半袖背后的印花是一个嘴巴扭成曲线的圆脸表情,还有全是大写字母的英文“BEASTER”,这个印花很少见。
男生把拧干水的半袖重新整理平整。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肚子和牛仔裤上有些难受,也只能这样。
他准备离开,发现了旁边的洗手台边缘处的纸巾,水房里没来过第三个人。
男生默默地拿出一片纸巾,尽量用纸巾吸干衣服上残留的水。
今天傍晚,还是程艳南一个人从教室走到校门口。
在高一结束时,高中生们已经完成了化学会考,文科生们永远摆脱了化学。所以这次月考,文科生只需要考8门,而理科生要考9门。
在程艳南等待公交车来临时,董心瑶已经到家吃上晚饭了。
董心瑶在群聊里抒发自己的感慨:“原来早放学的感觉是如此美妙,晚上的大米饭都更香了。”
程艳南的肚子正在饿得咕咕叫:“YY,你吃到了什么好东西?”
“鸡腿。”随后,董心瑶拍了一张照片到群里。
一个瓷白小锅里装着淡黄色的鸡腿和玉米段,看起来像是一起炖的,但是没放任何调料。
“YY,你这吃水煮菜吗?看着没什么食欲。”来自余娇娇的疑问和吐槽。
“确实看着好寡淡啊。”程艳南也赞同余娇娇的说法。
“这个鸡腿还要蘸着料一起吃得,我妈拿酱油调的。”董心瑶又发一张图片,那个蘸料看起来就像平常吃饺子的醋汁,还有香菜、葱花和小米辣。
“我还没到家呢。毛毛你晚上吃什么?”
“嘿嘿,一会儿去‘小余面馆’吃饭,大概率是糖醋里脊和炒面。”
程艳南表示羡慕:“有个开小饭馆的叔叔真不错啊!”
董心瑶也赞同:“是啊,糖醋里脊很好吃。”
程艳南到家后,发现妈妈包了饺子,是韭菜鸡蛋猪肉馅的。
看来今天晚上,大家都吃得很幸福。
程艳南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很放松。
明天开一上午的运动会,然后是三个智障的火锅聚餐,接着就该放国庆七天长假了。
刚才吃晚饭的时候,程妈和程艳南说,这七天要回一趟青仓,去看看姥姥。
程艳南问:“在那住几天?”
程妈回答:“四五天吧。等回来了,咱们还能出去逛逛。”
青仓,一个很落后的乡村,是程妈从出生就开始一直生活的地方,直到远嫁。村里的人都以种田和打工为生,路都是水泥铺的,家家户户盖砖瓦房。
程艳南上次回青仓,还是因为姥爷去世,在初二的暑假。
程艳南只记得燥热的农村,脏乱的土厕,还有舅舅大姨二姨和妈妈哭成一片。
对于姥爷的去世,程艳南是没有太多伤心的。
自从上小学后,她去青仓的时间屈指可数,每次也就呆几天,称呼都没叫熟悉就又走了。
不管哪种感情,如果经常不联系,慢慢就淡了。
在姥爷去世后的第二年,姥姥在整理土炕时不小心翻了下来,摔断了胯骨。
那时,正好赶上了程艳南的期末考试,只有程妈自己带着钱回去了。
人的年龄上去了,摔一下就会很严重。
从青仓人民医院做完手术,住了几天院,姥姥开始回家休养。
一段日子后,医生说可以康复锻炼了。
在练习走路时,姥姥又不小心摔了一下。
可能是再次摔跤给老人留下了心理阴影,从此,姥姥再也不肯站起来了,一动一起就喊疼。
儿女想扶着她接着站起来锻炼,她完全拒绝。
姥姥就在农村的土炕上躺了十个月,吃喝拉撒都在上面。
程艳南不能理解姥姥,为什么要选择这样活着。
其他生病卧床的人巴不得早点恢复健康,拥抱自由。
姥姥明明还能回到从前的生活,怎么就把自己圈禁在一张床里呢。
程妈说:“她自己不想起,别人都没办法。”
事实也确实这样。当你自己都选择放弃,那没人能帮得了你了。
程艳南望着天花板,不知道现在那个小村庄变成什么样了?
她打开网易云,放了一首《稻香》,作为今日的睡前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