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照片你拍了没？”朱志美抬起手，模仿照片里的姿势。

    张晓书想了想，“还在刚才那个位置，有一次聂倩倩跟我聊天差点翻下去，我就扶了她一下。”

    朱志美了然，就是那一下，她握住聂倩倩的肩膀扶住她，却被吴荷荷拍了下来。

    虽然视频没有了，但照片还在，也就是说聂倩倩还会拿意外摔伤来陷害张晓书。

    朱志美觉得头大，这意味着，她不仅要保护张晓书不被聂倩倩伤害，还得保证聂倩倩不要真的被人推下去。

    聂倩倩虽然人不咋地，但罪不至死。

    朱志美和张晓书离开食堂后，张晓书抬脚往教学楼走。

    “出都出来了，还学啥。”朱志美拽住她往另一边走，“带你看个好玩的。”

    之前在张晓书彻底远离朱志美后，很多时候，朱志美就自己打发时间，在学校里转来转去。学校西门是个偏门，那里有处破败废弃的小花坛，有次朱志美在那里发现了一只流浪猫，非常可爱，她没事就去给小猫喂点吃的，和它一起玩，但后来快高考的时候，小猫被毒死了，朱志美在花坛处把小猫埋了，伤心了好一阵儿。

    朱志美还一直记着这件事。

    这次，她要带张晓书去偶遇那只小猫。

    幸运的是，这只小猫仍存在于这个时空，但这次和它产生情感联结的，有两个人。

    朱志美给小猫喂吃的时候，张晓书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俩看。

    “你怕猫？”朱志美问。

    张晓书摇摇头，“没接触过。”

    “过来摸摸它。”朱志美招招手，一点点引导张晓书。

    “流浪猫的身上会有跳蚤或者病菌。”张晓书仍然站在原地。

    “这猫身体很健康的。”朱志美当然清楚这一点，如果不是吃了毒药，它应该还能活很久。

    张晓书还是很犹豫。

    朱志美转回头，轻轻摸了摸猫脑袋，“那随你。”

    小猫很亲近朱志美，当她摸它的时候，它不后退也不挣扎，反而用小脑袋蹭蹭她的手。

    不一会儿，朱志美感觉到张晓书走过来蹲在她身边，略带僵硬和嫌弃地摸了摸小猫。

    “是不是软乎乎的？”朱志美朝张晓书露出笑容。

    张晓书扯了扯嘴角，安静地又摸了一下。

    经过那晚之后，张晓书不似之前那样故意远离朱志美，相反她开始觉得跟在朱志美身边很有安全感。以前两人关系很好，但仍停留在比较单纯和肤浅的层面，两人都是怪人，凑在一起既能陪伴也能缓解一下孤独，一起玩玩聊聊，像一个自转的小星球，让枯燥乏味又出不了校的学生生活有趣一些。而现在，她们好像都在对方身上找到了更深的一种依靠和情感。

    还有那只小猫。

    她们会经常一起去看小猫。

    在和小猫相处的过程中，张晓书也渐渐打开心扉，和朱志美聊一些自己的事。她们的感情，跟以前相比，进展突飞猛进。

    这个世界本没有后悔药和上帝视角，幸运的是，朱志美有了。

    可不幸的是，不够多。

    小猫还是被毒死了。

    这次伤心的，除了朱志美，又多了一个人，张晓书。

    这就是张晓书不轻易投入感情的原因，因为所爱之人，所爱之物，总有一天会彻底离开，不管被动还是主动，只要不动心，就不会伤心。

    朱志美很懊恼，她记得小猫被毒死，却不记得是哪天，没有早做准备，但她依稀觉得，不应该这么早，是什么地方改变，提前了小猫的死期？

    原来蝴蝶效应在穿越后，依然存在。

    朱志美不再是曾经的小孩，小猫死了哭几下就能过去。

    她经历了这么多光怪陆离的事，替张晓书就死了几回，甚至最后自己也死了，而真正的凶手却还在逍遥法外。朱志美非常愤慨和不服气，她将这份情绪投诸到小猫被毒死这件事上。

    “我们得找出是谁毒死了小猫！他必须得受到惩罚！”

    朱志美气势汹汹，张晓书感觉眼前的她还是朱志美，但似乎是另一种样子的朱志美。

    十年前虽然监控器不算多，但学校内有几个重点位置还是安装了监控，比如食堂、学校大门，教学楼门口和宿舍门口。

    朱志美根据小猫遇害的地点，锁定了食堂的监控。

    由于中学时代发生的几件影响张晓书的事都发生在食堂，所以朱志美刚回到学校，就未雨绸缪，像对待张晓书的同事张梦一样，对食堂经理嘘寒问暖，亲密有加，拉近关系。

    朱志美经过多年的社会历练，深知社交的重要性，所以一直努力修炼社交能力，这回可派上用场。

    短短几日，食堂经理就把朱志美当成亲近的学生，二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因此，朱志美很轻易就看到了食堂监控。

    小猫被毒死的位置介于食堂监控右上方，再往外挪一点点就是盲区。朱志美和张晓书仔细盯着屏幕，直到前一晚晚间八点左右，她俩看见监控左上方露出一点点鞋子，接着有个头戴棒球帽的人低头往地上放了一个罐头，然后又往罐头里倒了一点东西，搅拌开，离去。

    那人离去没多久后，小猫过来吃罐头，不一会儿就死了。

    这个监控约等于无，因为只拍到了一点那个人的鞋尖，和低头时遮挡的棒球帽，脸根本看不清。

    朱志美大失所望，可张晓书却若有所思地“咦”了一声。

    离开食堂回宿舍的路上，朱志美问张晓书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张晓书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朱志美更失望了，她失望的不是一场空欢喜，而是张晓书明明发现了什么，却瞒着她。

    这就是张晓书，有什么事都习惯埋在心底，以至于有时将自己置于险境都全然不知。

    可朱志美也明白，她不想说的话，什么人都套不出来。

    但是，朱志美想到那个本子。

    张晓书喜欢将一些零碎的想法记在本子上，说不定她会把新发现写在本子上。

    宿舍已经换过一次，原来就是这次换舍，朱志美和张晓书彻底分开，再也没有往来。但这次换舍，朱志美还选张晓书，说什么也不换走。

    第二天上晚自习的时候，朱志美借口肚子疼，留在宿舍。

    她悄悄摸摸，在张晓书的床上，桌子上和周边四处寻找可能存在的本子。

    找了一会儿，有人突然敲了下宿舍门。

    这个点儿？不是都应该在上晚自习吗？

    朱志美捂着肚子，先提前装好样子，然后打开门。

    一开门看见来人，愣住了，竟然是林梓。

    林梓往里张望一圈，“张晓书不在啊？”

    “晚自习呢，你找她干啥？”朱志美觉得奇怪。

    林梓犹犹豫豫，慢吞吞地说：“我去找聂倩倩她不在，所以看看张晓书，我怕张晓书伤害聂倩倩。”

    “你这话什么意思？”朱志美有点来气，怎么坏人先告状呢？

    “聂倩倩告诉我，张晓书看她不顺眼，想要伤害她啊，她俩不是一直不对付么，张晓书总是那么冷冰冰的，聂倩倩说她这叫精神霸凌。”林梓说的有板有眼。

    朱志美都摸不准她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但看林梓一脸认真，看来她真是这么认为的？

    朱志美脑子冷静下来一整理，想起好像每次聂倩倩对张晓书干什么坏事，都是带着吴荷荷，而面对林梓又是另一种模样。

    看来，吴荷荷在聂倩倩那里根本算不上朋友，只是个帮忙的跟班罢了，但吴荷荷却当真了，还为她前仆后继的。聂倩倩心里真正的好朋友，只有林梓，所以从来不让她参与那些事。

    但，也许林梓也不算聂倩倩真心的朋友，不然她也不会对她说谎，让她误解张晓书。

    这么想来，朱志美也能理解，为何当初林梓面对张晓书，如此不耐烦又反感，并不是因为年少时她和聂倩倩霸凌过她，而是她从心底认为张晓书精神霸凌聂倩倩，还推她下楼。

    张晓书不在，聂倩倩也不在，再看林梓那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朱志美一下反应过来。

    应该就是今天！

    她赶紧冲向食堂，顺便给食堂经理打电话，但电话那边迟迟不通。

    刚跑到食堂楼下，就看见张晓书慢悠悠地往里近，朱志美瞬间卸下一口气，还好。

    但几秒后她又立马提起心，张晓书本来就不是推聂倩倩的凶手，现在的问题是救聂倩倩才能止住后面的问题。

    朱志美从张晓书身边“咻”得飞过去，张晓书的发丝掀起，她吓了一跳，只看见黑影冲向楼梯口，声控灯亮，竟然是朱志美。

    “朱志美！”张晓书喊了她一声。

    但朱志美充耳不闻，疯狂爬楼梯，她听见上面有动静。

    “吴荷荷，你先躲起来，等会儿我尖叫以后，你就跑出来装作目击证人，一口咬死张晓书要害死我。”

    吴荷荷捂着肚子皱着眉，看上去很不舒服。

    “你怎么了？”聂倩倩不耐烦地问。

    “我来例假了，肚子疼。”

    “真麻烦。”聂倩倩想了想，“那你先回去吧，反正视频加我的口供，足够栽赃她了。”

    吴荷荷很开心，“谢谢。”说着就要从楼梯下去。

    “你从上面绕到食堂外面那个楼梯下去，万一你从这儿碰到张晓书怎么办，都说不清。”

    “好。”吴荷荷听话又顺从。

    “哎，这事再没其他人知道了吧，你应该嘴很严吧？”

    吴荷荷忙不迭地点头，“严，我嘴很严。”可她其实有点心虚，因为前几天她好像跟暗恋的对象随口说起过这件事。

    但应该没什么事吧？毕竟这俩人之间也没什么太大摩擦，他也不知道聂倩倩对张晓书的打算。

    朱志美往上爬，这回出事的地点在食堂顶楼，有四层之高，朱志美长大了，社交能力和脑筋都有所成长，但偏偏这体力一般般，再加上还未痊愈的腿，爬楼梯简直要命。

    她爬到三层就累了，气喘吁吁，速度减弱。

    而吴荷荷的脚步声也窸窸窣窣地远去。

    朱志美寻思，再不加快速度，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这时她听到四层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聂倩倩大喊：“你干嘛，别这么推我。”

    朱志美憋着气，忍着腿痛冲上楼，看见聂倩倩握着楼梯杆，在楼梯口摇摇欲坠，稍一松手就会跌落。

    她面前的人正大力推搡着她，看上去要下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