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小的女巫倚靠在房间的角落,她穿着指头女巫的衣服,裙摆和四散生长的枯草在风中微微摇摆。
她微睁着眼睛,瞳孔呈现灰败的白色,死去的女巫身边写着这样一行字。
【即使引导早已破碎,也请您当上艾尔登之王。】
指头女巫……引导……艾尔登之王……
我的记忆破碎不全,但并未完全遗失。我蹲在她身边思考了一会儿,大概明白这家伙是我的女巫,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死在了这里,在我被黄金树召回此地之前。
褪色者没有收到?黄金之树的祝福,因此不受黄金律法的制约,失去了轮回生死的权利——意思是,我不会死,也不算活着,我是徘徊在交界地的异类,最终的结局只有两种,成为艾尔登之王,亦或是在绝望的追寻过程中陷入疯狂。
在交界地平静地死去,不失为一种好结局。
我为她合上了眼睛。
推开沉重的木门,眼前是铅灰色乌云密布的天空和铅灰色破烂的城墙,砖块朽碎的边缘生长着苔藓和杂草,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姑且到处走走看。
然后在转角的平台处看到了一只接肢贵族后裔。
他青灰色扭曲的面孔朝我咆哮,因为布满了强行接续在身躯上不属于他的肢体而臃肿的身体意外地灵活,他跳起来,像一只巨大而高速的肉球朝我撞过来,然后一斧头把我砍死了。
……好痛。
再次复活之时,身边多了几个圣杯瓶。
纯金的质地,表面有精致的黄金树浮雕,根系包裹着瓶底,枝叶深深地扎入杯口,装着红色露滴的圣杯瓶可以恢复生命力量,而装着蓝色露滴的圣杯瓶可以帮助恢复释放魔法所必须的专注力。是有用的好东西。
我挠挠头,想起了疼痛与晕眩之中模糊的记忆。
穿着女巫的服饰,栗色头发的女巫,她睁着一只泛着金色光芒的右眼,抚摸身边的头顶长角黑色皮毛的马匹。
“……托雷特,是这个人吧?不用担心,她还有救哦,这个人肯定也会追求艾尔登法环……毕竟这是个诅咒。”
她是送给我圣杯瓶的好人,好人女巫说得很对。
我把圣杯瓶放进包裹里,循着这里唯一的一条路向外走去——每次复活都是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习惯了。
不过外面这地方我似乎有印象。
我打量着,近处是一大片草地,灌木丛上挂满橙红色的罗亚果实,远处是距离遥远但巍峨高峻到仿佛就在眼前的城墙,更远处是遮天蔽日的黄金树,黄金树叶甚至可以随风飘到遥远的此处,而这里是宁姆格福。
在我站立在原地时,不远处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朝我招手。他双手交握放在身前,身体微微前倾,是一个恭敬有礼的姿态。
但他的语气并非如此。
“……噢,你是……是褪色者吧?渴求艾尔登法环,因此来到这块交界地。我全都知道,事情肯定是如此。但是呢,着实可悲可叹……你没有女巫陪伴,无法获得卢恩的力量,只是一个脱队的瑕疵品。死得默默无名的下场等着你啊。”
我对他轻蔑的语气很不爽,握了握手里的法杖和短剑,思考我能不能杀了这个人。
……还是算了。
赢了还好说,万一输了,又不知道得复活到什么我不认识的地方。
“……即使你没有女巫,也还有一丝希望──因为你遇到了我,梵雷。你知道赐福吧?就是让你们褪色者能稍事歇息的金光。那簇金光会产生光芒,指往某个方向──那正是所谓“赐福的指引”,褪色者该行进的道路。……对,没错。指引会告诉你──褪色者该往什么方向去……或是该葬身何处。”
“……我想赐福指引的方向,肯定是那座断崖上的城,史东薇尔。那座城是又老又丑的半神,“接肢”葛瑞克的居所。……快动身吧。前往指引提示的方向,那座断崖上的史东薇尔城。没有女巫陪伴也渴求艾尔登法环的话,就该如此。”
我默默看着他。
……这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吹风,就是为了用这种谁听了都想杀人的语气跟比人搭讪吗?
“……谢谢。”
不管怎样,关于赐福的知识确实很有用。
我心情复杂,褪色者是曾经被玷污,失去了法环的恩惠,被夺去赐福并被流放的人,滑稽的是,当我再次受到召唤归来时,我居然又能看到赐福的光芒了。
赐福的光芒温暖而明亮,指向史东薇尔城的方向。
行吧。
我被那个扛着大斧头,连带马都全身覆盖着精良甲胄的骑士劈死了两次,第三次复活时,我迎着白面具梵雷幸灾乐祸的眼神,决定绕开那个守卫骑士。
不远处是艾雷教堂,教堂很破了,废墟里坐着一个正在烤火的商人。他穿着红色带白边的衣衫和帽子,自称伽列。
……他长得好像圣诞老人。
怀抱着“圣诞老人是谁来着?”的疑问,我买下了一个工具皮袋,里面有用于切割的小刀,用于研磨的药钵以及作为铺垫的砧板。
伽列说:“你可以用它制作一些什么东西,比如将蘑菇和火星蝶一起捣碎后装入龟裂壶中制作而成的一个可以向敌人投掷而去,让他感受焚烧之苦的火焰壶?”
那太麻烦了,我更喜欢背后偷袭。
平原上有很多士兵,他们穿着制式的士兵盔甲,身前漆成红绿双色,他们为史东薇尔城和葛瑞克效忠。
我和他们没有仇怨,但他们挡了我的路。
蹲下身,穿过漫长的灌木,悄悄来到士兵的身后,再一把将短剑插入某个可怜人的胸膛,一击毙命意味着痛苦短暂,比火焰和烧伤要仁慈得多。
杀了三个还是五个葛瑞克的大头兵之后,我看见了不远处的风暴关卡,以及关卡门前的赐福。
金色的、温暖的、代表安宁与生命的光晕。
我蹲在赐福的光芒旁,伸出手,模仿烤火的伽列,但赐福并不灼烫,哪怕是我一屁股坐在上面。
……这想法是不是有些亵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