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曲折折的走廊，素净又暗藏玄机的小路，古朴却不显老旧的建筑，草木茂盛也无喧宾夺主之势，拥簇着，遮掩着。层层叠叠之间还透露着明媚却不刺眼的光亮，轻抚着飘动的浮尘，一切都是那么祥和，让人忍不住想让在这里懒洋洋地睡上一觉。
墨白浅浅地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地跟在左师身后，强睁着雾蒙蒙的双眼，继续打量着周围。
轻柔的风送来新鲜湿润的空气和潺潺水声，若是再加些朦朦胧胧的雾气，多些不知何用又到处都是的符箓就……
恍惚间，墨白的脑海中闪过几幅似真似幻的画面。为了抓住这明显和自己来历相关却一闪而过的记忆，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双目微微失神，像是呆愣在那里。
而原本在前面带头的左师也停下来脚步，向前方简单行了一礼，“破阵统领。”
“回来了。”白发老者微微颔首，看向左师身后的墨白，语气慈祥，像是在对认识许久的晚辈说话，“你也来了。”
这位统领怎么看起来像是认识我的样子，这应该还是第一次见吧，是他们刚刚交流了什么吗。
因感受到他人的注视，墨白将自己从那混沌的思绪强行抽离出来，但实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什么，只好用自认为礼貌的目光回应了一下老者。
但在左师和破阵看来，应是总角之年的孩子周身的元炁浮动，像是戮战后未曾好好修养造成的。
而随着破阵的话音落下，那原本只是浮动的元炁猛地聚拢，暗红色的眼睛虽像是处于迷雾中，却也紧跟着扫向音源处，眼神中并没有携带一丝情感，似乎只是随意一瞥。
左师看了看像是起了敌意的墨白，赶紧打断蓄力，抬手介绍到，“这位是玖宫岭的破阵统领。”
墨白则像是有了兴致，随着左师的动作，认认真真地看向破阵，认认真真地说：“你好。”
墨白：应该……没发现我走神吧
左师：这孩子心防果然很重
而当那双暗红色眼睛将目光落在破阵身上时，破阵便能确认到“修正”果然出了问题。
不只是浮动的元炁，淡金色的纹路也在那眼睛中若隐若现，与其说是体力不支，更像是封印不稳的溃败之像。
思及此处，破阵立即让左师辅助护法，让墨白收敛元炁，然后拿出了一个刻成阴阳图案黑白相间的玉扣，抛向了墨白。
只是眼看着要被玉石砸脸的墨白下意识驱动体内元炁，却不想这古怪的玉石竟然将她驱动的元炁尽数吸收，越努力聚炁，那玉石的吸收速度便越快，周围的元炁也在不断地被牵引过来，渐渐在墨白和玉石周围形成不大不小的元炁屏障，将一人一玉的身影笼罩起来。
在炁障外，破阵和左师正谨慎地看向屏障内，为可能发生的意外策划方案。
突然，一只明显是成年人的手伸了出来，在屏障上轻轻一划，元炁便向四周散去，回归它们原本的位置，就像一切未曾发生一般，除了比平常更加浓郁的火属性元炁。
在之前元炁聚拢的中央，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抖了抖身上的浮尘，施施然地走出炁雾。
深色的道袍随风而动，鸦青色的高马尾端端正正，却也盖不住身上林间小鹿般的灵动单纯，右手将那玉石在空中抛出优美的弧度，又稳稳接住。
“好久不见啊，破阵统领～”声音轻快又雀跃。
“确实很久没见了”，破阵放下了之前的戒备，笑了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而面对大变活人的墨白，左师有些疑惑，“统领，她应该不是那老道吧。”
“我？”墨白瞪圆了那原本有些困倦的眼睛，很是不可思议的看向左师，“我不比他靠谱多了！”接着像是想起来什么，墨白越说越来劲儿，“他那么不靠谱一人，我和他哪像了！他连个野炊都弄得乱七八糟的还要我给他做饭……”
破阵轻咳了一下，打断墨白那喋喋不休像是要抱怨到地老天荒的架势，略带严肃的看向墨白“穷水村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言，墨白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纠结到一起的手指，像是突然被手指游戏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看着墨白如此反应，破阵便对穷水异变有了更进一步的猜测，不免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左师点了点头。
左师看了看墨白的动作，又接收到统领的意图，就转身去安抚那些因元炁异动而慌乱的侠岚们，为他们留出交谈的空间。
瞥见左师走远的身影，墨白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个子比她矮但气势比她高多了的破阵统领，细声细语地说到：“就是，这件事，真的说来话长……”
像是想到了什么，墨白摇了摇头，又像是下定决心，抬头认真看向破阵，“事情比我们预想的都要复杂，我认为穷水之祸形容的是一个结果，起因不在穷水村，没法提前阻止，但……”她耸了耸肩，颇为无奈地说，“但他依旧坚持己见，说着什么‘违天意’，所以不久前……大概是一年前就离开穷水村了……”
看着神情变得感伤的破阵，墨白的语气也越来越弱，“现在还没有他的音信……应该还……”
“先说说当时穷水村发生了什么吧。”
……
“也就是说，穷水村的人一直在秘密研究侠岚和元炁？”
“准确来说是将普通人变成侠岚的实验，也就是人造侠岚。而且我推测他们已经有成功的实验体了。”
“你的意思是……”
“不止如此，还有大量的失败品，像是会活动的尸体一样……嘶，他们不会在利用我吧！”
墨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求助般地看向破阵统领，但后者并没有反馈什么，墨白也只好接着讲下去。
“我还遇见了一个火属性的零，零力还挺强的……”
“火属性的零？”破阵皱了皱眉，向墨白确认“是紫衣男性的形象吗？”
“额……”墨白歪了歪头，眯着眼睛用力拼凑那天零零碎碎的记忆，脑海中闪过熊熊燃烧的火焰，游荡在周围的活尸，还有……“红色的眼睛！”墨白也没细想便脱口而出。
得到墨白的回复，破阵松了一口气“红眼睛的话，可能是七魄之逝炎。”
“那刚刚提到的……”
“是七魄之首，假叶。”
“嗯？听起来像是木属性而不是火属性诶。”
看着墨白骤然升起的兴趣，又想起老道对她的形容，破阵提醒到“你遇到的话，千万不能过多接触，尽早离开。”
“嗯？为什么……”墨白把提醒在脑海里转了转，想到自身能力的特殊，以及假叶进行的人体实验，又想到对身份的一些疑点，很是严肃地保证道“没问题，我会注意的。”
借着保证的时机，墨白观察了一下破阵的神态，心想，破阵应该和那老道一样以为我是因修正之法而诞生的吧……最好是这样……
“那只……逝炎只看见了我成年的样子，而且离开时肯定重伤了，但至于昧谷，我没法确定他们是否会知道。”
“嗯。”
“接下来我打算先在玖宫岭修养一下。”说着，墨白拿出那块阴阳玉，向里面注入元炁，“我只是有些消耗过度，不碍事的。”
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也是能帮上忙的。墨白在心里默默补充到。
阴阳轮转的图案在墨白脚下显现，不经意间，原本清瘦高挑的成年人就变成了裹着黑袍的小孩。
看着这一幕，破阵不禁回想起九年前：友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本应形成解决穷水之祸术式或法器，却几般变化最终凝聚成人形的场景，语气颤抖“这……怎么会有生命诞生。天意为何……为何这般……”
以及，友人牵着因封印一直维持孩童样貌的她离开桃源山，目光坚定“我定能找到更好的修正之法！”
潺潺的流水声回荡在这曲曲折折的长廊里，原本高悬于天空的暖阳也渐渐隐于西山，染红了一片白云。
瑰丽却又难免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