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在涿州耽误了一天,程曦一行人休息好便继续踏上了旅途,和要去京城的秋娘三人分道扬镳。

    出于好意,她们也派了几位国公府的护卫随秋娘一起,否则这三人老的老小的小还身怀钱财,正是劫道的目标。

    刘武听手下汇报了秋娘的事情,虽有些埋怨她们多管闲事,却又觉得这高高在上的郡主小姐们也不是那样毫无人情味,队伍相处反倒更和谐了些。

    她们在路上是逍遥又快活,上京城里却颇有些山雨欲来的意味。

    翊坤宫内,宫女附在华贵美妇耳边低语,修长手指未染蔻丹,素净的脸上也只细细描了眉,配上一身的雍容宫装却丝毫不显违和。

    “她?”萧云熙略显意外,她的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小腹,虽然还没显怀,但翊坤宫上下都紧张得很,毕竟这一胎可是关系着不少人的命运。

    “想成事,还得胆子大些才行,她这样畏首畏尾的,不是等着本宫去抓她的小辫子吗?”凤眸微眯,萧云熙很快酝酿出下一步计划,“派人去请长公主来翊坤宫说说话吧,本宫这是头胎,心慌得很。”

    后宫和前朝息息相关,长公主寡居多年不仅能稳坐京城贵妇之首,还是皇帝唯一敬重的长姐,有这么个助力,她的谋算也会更有把握。

    庆安长公主当然听懂了她的暗示,却不太想接招,“萧云熙在宫宴上闹那一出的确替永乐解了围,可挟恩以报倒是落了下乘,反而失了先机。”

    嬷嬷有意提醒道:“殿下,这是东宫和翊坤宫的交锋,咱们是否要……”她双手手心向上,虚空掂了掂。

    “那倒是不必,”长公主冷笑一声,“我的好弟弟再怎么猜忌大儿子,只要是没昏了头,就不会把宝押在一个连形都没长出来的胎儿身上。”

    更何况,那个人回来了,他就有了制衡萧家的人选。

    “去回了萧贵妃吧,就说本宫近来身子也不太爽利,过两日再进宫问候她。”

    她最好是坐稳了这一胎生个女儿,不然在皇帝那儿连个情分都捞不着,萧家可真就要完了,长公主低头喝了口茶,眼神里满是淡漠和对权谋算计的厌倦。

    ……

    长公主闭门谢客,倒是让太子妃有些看不清形势了,她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盘算着怎样能给东宫多加些筹码。

    “娘娘,成国公府的人说他家小姐出远门去历城了,不在府上。”何婉华听见宫女的回话,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宫宴上的那只鹰被驯服后便送到了东宫,福禄公公虽说这是圣上给的赏赐,但她心里门清,整个上京城都在等着看东宫的笑话。

    太子至今还在六部里轮着挂闲职,说得好听点是各部游走积累经验,可谁不知道太子每日上衙除了喝茶就是帮他父皇处理那些请安的折子,一点实事的边儿都摸不着。

    正焦头烂额之际,她又听见一声不耐地质问:“你又干了些什么?”

    李承明都没等太监通传便大步跨了进来,扔给她一封眼熟的花笺。

    何婉华心里一阵发凉,这不正是她送去国公府的帖子?对方甚至都没看一眼,便直接原封不动地退还给了东宫……

    李承明只一瞥就知道她那些心思,十分无奈:“贵妃、姑母、程家,宫里宫外你到底派了多少眼线出去?你以为只你一个人聪明?”

    “这个时候去邀程家小姐来吃茶,你当别人看不出你要做什么?孤丢不起这个人。”李承明尝试着提醒她放弃那些无谓的手段,“这反倒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了。”

    “我这不也是为了您?”何婉华毫不退让,父亲从小就告诉她,她是作为太子妃被培养的,夫妻一体,她必须要站出来为东宫谋划。

    李承明只觉得她有些魔怔到不可理喻,“为了孤?还是为了你的太子妃之位?又或是你并不满足于只做太子妃?”

    “孤警告你,最好收起不该有的心思。”他站起来,一刻也不想在她这多呆,“将你派出去的眼线全部收回来。”

    “那是东宫的眼……”何婉华惊愕地尖叫出声,却被男人冷淡的声音打断。

    “东宫不需要眼睛,”李承明平静地看着她的双眼,再次强调道,“东宫的主人从来都不是你,也不是我。”

    “这天下都是父皇的,父皇给我们,我们便好好收着,没有的便不要肖想。牢记你的身份,太子妃。”

    说完,他便又匆忙离去,何婉华呆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缓过神来,但她很快又坚定了眼神。

    不,她没有错。何婉华揉了揉眼睛,回到那个完美太子妃的状态,她只是心急做得明显了些,可这又有什么错呢?

    太子可以等,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因为他本就是正统,还是唯一的皇子,只要皇上还认这个儿子,他最差也不过是富贵一生。

    但她不一样。

    何婉华明白太子对她并没有多少感情,娶她只是因为父亲曾是太傅,没有实权只有清名,身份正合适,还不会引陛下猜疑。

    可母亲还是说她没用,成亲一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没有孩子增加在太子心里的份量,将来地位迟早不稳。她苦笑一声,两人平时便是相敬如宾,除了初一十五太子几乎天天宿在书房,这也能怪她吗?

    所以她不得不为自己谋划,为坐稳这个位置谋划。太子妃可以是任何人,但若是她展现了自己的价值,那太子妃乃至未来的国母,都只会是她。

    ……

    “他真这么说?”年迈的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神色晦暗不明。

    “回陛下,是的。殿下说天下都是您的,您给的他会好好收着,您没有给的便不会肖想。”男人单膝跪在殿中,将东宫里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弘文帝久久无言,天家父子总是多几分猜疑,他这样监视着儿子,也不知儿子这番话又有多少真心呢?

    他沉思良久,还是决定再将心里的天平向太子多倾斜些,“东宫的人再撤回来一部分,仔细盯着曹家和程家。”

    听到这话,男人知道太子终究是太子,地位是不会被轻易撼动的,至于曹家……

    “是。另外,宫宴上查出共有三股势力在暗中行事。”

    ——————

    马车平稳行驶在官道上,程曦靠着软垫闭目小憩,脑子里还在回想宫宴上的事情和娘亲的那一句“等”。

    虽然不知道娘亲是如何有此远见,但“等”,的确是目前最保守有利的选择。

    使臣挑拨皇帝太子、鄂罗求娶永乐、贵妃疑似有孕见红,紧接着祖母和父亲就让她去历城给外祖母贺寿……一切似乎发生得太紧密又巧合了些,她皱着眉头慢慢分析。

    原定的太子监国和赐婚都没有在宫宴上宣布,使臣的挑拨看似起了些作用,她也是回府后才恍然记起,祖父正是在西北守卫着与鄂罗的边境。所以,程家可能也一起被皇帝所猜疑着。

    长公主平日里对永乐管束那么严格,这次居然直接让她独自出远门,还在皇上那也过了明路,足以证明整个皇室都是不同意和亲的,借此机会将永乐送出京城避避风头。

    如果和亲无望,大明与鄂罗必有一战。

    祖父年事已高,需要得力的副将辅助,萧将军又驻扎在南边,那人选多半会是……

    云麾将军,尹怀远。

    程曦睁开眼,看着依偎在一起小声说话生怕打扰到她的广平和永乐,惊叹皇帝的运筹帷幄之术。

    一场宫宴,多方势力的博弈,将皇家、程家、尹家,甚至更多人牵扯到一起,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那每个人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是螳螂,还是蝉,亦或是黄雀?

    ……

    “萧云熙倒是真以为自己能坐稳了这胎?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呢,她最好是给我躲在翊坤宫别出来!”地上洒满了碎瓷片,曹昭仪越想越气,所见之物能砸的都砸了。

    她身边的嬷嬷是弘文帝特许从相府接到宫中照顾她的,平日里也没少以此来炫耀自己的宠爱,可谁知到底还是萧贵妃的肚子更争气。

    今日两人在御花园碰见,萧贵妃更是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了一把,狠狠刹了她的威风。

    按理说两人家世相当,萧云熙的哥哥是一品国公将军,曹之鲤的爹官拜左相,位分也应该差不多。

    可偏偏萧云熙生得明艳貌美,哪怕虚长她几岁也丝毫没有年老色衰的迹象,愣是一直压她一头,两人的关系如同其父兄一般,堪称水火不容。

    “娘娘莫要动气,如您所说,多少人盯着她这一胎呢,能不能生下来都不知道,又何足为惧呢?”嬷嬷一边低声安慰她,又招手唤来宫女清理地面。

    曹昭仪忽然想到了什么,惊慌失措地抓住嬷嬷的手:“不对…不对,若真如此,她不是应该多收敛着点?她可没那么蠢……该不会是她查到了什么?”

    “娘娘!”嬷嬷闻言突然疾言厉色道,那态度仿佛在呵斥自己的小辈一般,毫无尊卑之分。

    小宫女被这呵斥声吓得一抖,瓷片深深扎进手心,可这般钻心的疼痛也没有让她发出一丝声音。

    嬷嬷冷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很快就有两个太监进来,将这宫女拖出去了。

    曹之鲤自知失言,不敢再多说什么,可紧紧揪住的帕子还是让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娘娘,相府托人送来了两盒新的眉黛,不然您来掌掌眼?”嬷嬷缓下了语气,扶着她向殿外去。

    来送新盆栽的小太监看见贵人,打了个千便告退了。

    无人知晓的角落,暗卫正观察着一切。

    消息随着暗流涌动。

    相府里,曹屿摸着胡子欣慰地笑,“鲤儿那边倒是无需担心,我们只看下一步该如何合作了?”

    屋子里的熏香浓得让人晕眩,空气中传来若有似无的腥臭味,可他却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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