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风轻轻吹起白色的飘窗，太阳的余晖倾洒在原木色的地板上，光芒将猫窝和猫窝旁的那只花猫都拢在身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且美丽，就像是一个美好的童话。

    不过是童话的结尾。

    肖楠握住被面上顾溪的手，那双手经过多年的医美，褪去了年少时的暗黄粗重，也消去了岁月流逝而生出的点点乌斑，依然细长洁白，只是在病痛与死亡之下，变得干涩冰冷，未涂甲油的指甲面显得有些憔悴。

    于是肖楠扭了温热的帕子为她仔细擦拭了那双手，然后抹上护手霜，再细细地为她涂上了一层护甲油，末了，肖楠从梳妆台上的粉色爱心盒子里拿出了那颗粉钻，将它戴到了顾溪的中指上。

    她独自十分平静地干完这一切，然后去客厅给顾屿去了个电话。

    “你姐姐去世了，她的意思是葬在家这边，你回来一趟参加她的葬礼吧。”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直直地坐在客厅里，开始喝今早泡好的龙井茶。

    龙井早凉了，之前哭着喊着要喝的人也已经沉沉睡去，这一点本该回甘的好茶在嘴里变得越发苦涩。

    然而肖楠还是一点点地将这一壶茶喝完了。

    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小殓是早已做好了的，后面报丧停灵又忙活了多日，出殡和下葬那天，天气还行，小雨纷纷，滴落在梧桐叶上。

    斜风细雨不须归。

    葬礼一完，顾屿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成功人士的世界里总是很忙的。

    而肖楠则留在了这个小镇上，为顾溪守墓。

    顾溪的墓就在她为自己建的院子旁，墓边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肖楠住在这个小院子里，偶尔去给梧桐施肥浇水涂白泥。

    她开始读顾溪的日记，看见她二年级时满篇的错别字，也看见她年幼时的种种心事。

    校园里爸爸小时候种的法国梧桐长成了参天大树，她在上体育课是一次次地经过抚摸。

    三年级开始读冰心的散文诗。

    “人在廊上

    书在膝上

    拂面的微风里

    知道春来了”

    拂面的微风里感知到了四季，小小的顾溪在散文里忘记了时间，她说，拂面的微风里，知道秋来了。

    自古言秋悲寂寥。

    雨中黄树叶，灯下白头人。

    肖楠走过了镇上的每一条路，抚摸过了镇上小学里的每一棵梧桐，偶尔去听孩子们唱歌，看见有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女孩穿着金黄色的舞裙涂着大红脸混在人群里跳舞。

    她开始读散文，有时候去顾溪墓前听粤语歌，日升月落，就这样过了好些年。

    又是一个秋天。

    她给哥哥打了个电话，然后死在了梧桐树下，金黄的梧桐树叶将她层层掩盖，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简单地结束了。

    她又想起多年前顾溪喜欢的殉情梗——

    男主在表面的平静下冷静地处理了女主的丧事，只是在发丧那天，与女主同棺而葬。

    生同眠，死同穴。

    可是，我们是什么关系啊，配得上这样华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