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江缇回来时只见裴醒坐在椅子上出神，她扣了扣桌面，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裴醒回过神连忙侧身对着她，声音哑哑地“嗯”了声。
江缇拿起他的卷子看了看，停笔的地方还是她离开时的笔记，公式后面歪歪扭扭地设了未知数，她叹了口气，走到裴醒跟前去看他的神色，屈指碰了碰他的眼角，湿湿的。
Omega真是水做的，江缇不由得想。
“要是不会可以问我，哭什么？”她问，“还是说你觉得我很凶，不敢问我？”
“没有......”裴醒摇头。
“那就是心情不好？”江缇收回手，从身上掏出一张湿巾给他，见他不动，便蹲下身来，轻轻为他擦拭着眼睛。
“不想说也没有关系，题目下次再做，你先冷静一会儿，”江缇随后起身拿上自己的手机往外走，“我就在门外，感觉好些了可以叫我。”
“江缇，你别走！”裴醒连忙叫住她，“我没什么事，你就在这儿陪我一下好不好？”
江缇想了想，脚步一转，在他旁边重新坐下。
一簇紫藤花枝正探进窗棂，江缇背对着百叶窗，暮春的风将她的白衬衫吹得微微鼓起，她安安静静地坐着，指尖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屏幕的光映在她琥珀色的瞳孔里，宛如夜晚的萤火。
有细小的灰尘在光束里漂浮，裴醒盯着江缇睫毛投下的阴影，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们之间不过半臂距离，却仿佛横亘着永远跨不过去的光年——江缇总是这样，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得看不真切。
“你对每个Omega都这样吗？”裴醒冷不丁地问，这样忽远忽近，这样温柔残忍。
“嗯？”江缇的视线从手机上离开，“为什么这么问？”
“我就是有些好奇，或许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也会对别的Omega这么好吗？”裴醒像是找回了自己的思绪，他大胆地迎上江缇的目光，一张小脸分外认真地问。
江缇按灭手机屏幕，如画的眉眼晕开笑意，“洛洛。”她念他名字的尾音微微上扬，像一片羽毛扫过心尖，“你觉得我看起来很闲吗？”
你对每个Omega都这样？
我看起来很闲吗？
裴醒的脑海空白一瞬，来不及思考江缇的意思，楼下就传来文丽的声音。
“洛洛，你姐姐回来了，快下来看看！”
江缇有些意外，前几天裴嘉言才说要六月初回来，没想到提前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alpha起身说。
两人刚一出门，裴嘉言就一个熊抱扑了过来，江缇稳稳地接住她，“回来的挺早，这么快就忙完了？”
“那当然，都是一些小问题，之后就等着去报道就行。”裴嘉言眉飞色舞地说，她拍了拍江缇的肩膀，看到身后的裴醒，随口道，“话说你怎么和我弟待在一起？干什么呢？”
“阿九姐姐帮我补习作业呢。”裴醒抢先回道。
“这样啊，你们补完了没有？”
“差不多吧。”江缇说。
“那正好，一会儿把林居叫过来一起，咱三好久没聚了。”裴嘉言说着揽着江缇的肩膀往外走。
“姐姐......”裴醒在后面叫裴嘉言。
“干什么干什么？别姐姐长姐姐短了，”裴嘉言指了指裴醒房间的书桌，“乖孩子就在家好好写作业，阿九我就带走了。”
“可是姐姐这么久才回来，洛洛也很想姐姐的。”裴醒试图挣扎。
“啧啧，”裴嘉言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你够了裴小洛，能不能别恶心我。”
“嘉言，”文丽走到裴嘉言身后给她一记爆栗，“怎么和弟弟说话呢。”
“老妈~”
“别叫唤，刚进门多久就要往外跑，你们一个个都得给我把饭吃了再出去。”
“阿姨，我就不用了吧。”江缇说。
“那不行，”文丽直接拒绝，“你教了洛洛一上午，也得给我把饭吃了走，不然就是不给阿姨我面子。”
江缇：“……”
吃完饭，裴嘉言一边给江缇使眼色，一边和文丽说道；“妈，饭也吃完了，我就出门啦。”
“不行！”
“还有什么事啊，母亲大人？”裴嘉言欲哭无泪地问。
“整天就知道去疯，也不多陪陪你弟弟。人家马上要升学考了，你个当姐姐的能不能上点心？”
“不是有阿九吗？”裴嘉言小声说。
“人家阿九不得有自己的事？”文丽气笑了，旋即说，“要出去也行，带上你弟弟一起。”
“不是，带他干嘛？”裴嘉言烦躁地抓了抓头，一个小o在身边多不方便。
“不愿意就不准出去，你自己看。”
“让洛洛一起吧，”江缇打了个圆场，“学习那么久，就当出去放松心情了。”
文丽满意地对江缇点了点头，一旁的裴醒在心中为自家母亲偷偷竖了一个大拇指。
林居骑着摩托来时，江缇三人正在路边的小摊吃冰淇淋，她摘下头盔入坐，看到裴醒后眉梢一挑，“哟，弟弟也来了。”她戳了戳裴嘉言的手臂，“不是说要去赛车，带个小o是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行走的监视器。”裴嘉言没好气道。
“你都成年了还家管严？”林居嘲笑道，“厉害了我的裴大小姐。”
“不会说话可以去死了。”裴嘉言踹了她一脚。
“你瞧瞧，”林居吃痛地跳开，“才说一句就急眼，那叫我过来干什么？”她拿走江缇面前没动的那份，尝了一口，夸赞道，“别说，这冰淇淋的味还不错。”
“切。”裴嘉言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去电玩中心吧，听说那儿新上线了一款游戏，反响还不错。”江缇建议道。
“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裴嘉言把吃完的垃圾投篮一样扔进垃圾桶里，“来都来了，就去电玩中心看看。”
“不过先说好，我这车限载，剩下的人自己打车过去。”林居戴上头盔，发动摩托说道。
“老规矩，你带我，阿九带洛洛。”裴嘉言套上另一个头盔上车。
“什么就老规矩了，脸皮真厚。”林居吐槽，“我就不能带带弟弟？”
“你不配。”
林居：“......”
怎么办，好想把人踹下去，可是又打不过她。
电玩城。
江缇和裴醒打车过来时，裴嘉言和林居早早就进入了虚拟舱里。
那是一款脑接终端的机甲模拟游戏，通过脑皮层纳米电极实痛觉与重力模拟，支持多人同时在亚轨道废墟、熔岩行星等数十种极端环境展开生存竞技。当神经链接完成的瞬间，玩家会看见自己的机甲涂装从视网膜上具现化，每一个战术动作都会引发肌肉记忆的真实反馈，类似高级版的真人吃鸡游戏。
“要试试吗？”江缇问。
裴醒摇了摇头，心里有些害怕，“我不会打架，也......不会玩枪。”
“没关系，”江缇领着裴醒来到射击场，她戴上护目镜，指尖轻轻抚过枪械的金属外壳，动作熟稔得仿佛那是她肢体的延伸，“我先给你示范一下。”
下一秒，她骤然抬臂，枪口平举，几乎没有瞄准——砰！第一发子弹破空而出，正中靶心。
后坐力让她的肩膀微微后挫，但她的身形稳如磐石，连发三枪，弹孔几乎重叠在同一个位置。
射击场的光线冷冽，映得她侧脸轮廓锋利如刃。她没急着继续，反而微微偏头，瞥了裴醒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游刃有余的慵懒。
“是不是没有那么难？”她说完利落地卸下弹匣，枪械在她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度，随即被稳稳插回台面。
裴醒眨了眨眼，缓慢地点了点头。
他学着江缇的动作戴上护目镜，略显笨拙地端起一把枪。
江缇忽然站到了他身后，影子斜斜地落在射击台上，像一片羽毛坠入静水。
"别紧张，"她的声音里带着晨雾般的柔和，手指覆上Omega的腕骨，"手腕再压低一点。"
远处传来电子靶机运转的轻响。裴醒忽然意识到，自己正通过准星注视着某个遥远的光点，而心脏的鼓动却近在耳畔。这种奇妙的距离感裴醒错觉有樱花从扳机处迸散开来。后坐力带来的震颤顺着臂骨直达胸腔，与心跳共振成奇妙的韵律。
砰！
江缇松开了他，裴醒看见她瞳孔里映着两个小小的自己，像是被装进了琥珀中的昆虫。
"比想象中要好，"她说，“洛洛很厉害哦。”
裴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颊悄悄染上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