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听说,隔壁村那李家大孙子落水了。”
“呦,啥时候的事儿。”寸三刚从集市上回来,走到村口就看见几个婆子,寸三活性,倒也能和他们这些人说上话。
“你不知道,最后还是个李家那三四岁的娃娃拽着葛根给吊着,不然早就被冲走了,哪能等到大人来?”
“是啊是啊。”其他人帮腔。
“不过...”说话的婆子顿了顿,“那李家的...”
隔壁村李是个大姓,这些说着一扭头,那还见寸三的影子。
三家村距离李家村隔了十来里。
走了半个时辰,走到姐姐家门口,就见姐夫李四坐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看见寸三来了,起身也不打招呼,走向院内沉默带路,像是一个石头疙瘩。
在门口就听见了,就听见了姐姐的哭声。
昏暗的房间内,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外甥女,小小的,白白的,这是寸三对刘秀秀的样子勾画。
荷花开的正好,赏荷的人多,在这买莲蓬,倒是有不少人尝鲜。
一大一小顶着荷叶帽,坐在路边,卖莲蓬。
距离那湖不远。
“舅舅。”
“叫哥哥。”
“舅舅。”
“嘘,来人了。”
“哥哥。”
他就喜欢小外甥女的鬼机灵。
‘兄妹’的小摊虽然只有一块布,一下午也卖出去不少,特别是一过去,就会被甜甜小奶音喊姐姐哥哥,可爱的小孩子谁不喜欢的,抛去交的安全费,讨喜‘兄妹’下午倒也赚了一百近两百文钱。
“秀秀回来了。”娥娘看见弟弟背着姜汁从门口走进来,放下手中的豆芽。
这是秀秀说的法子,想着试一试,一把黄豆,肉疼归肉疼,看来结果是不差的。
“娘。”
李秀秀从寸三身上秃噜下来,等进屋才拿出分到手上的那吊钱,娥娘立刻看向一旁摸鼻子假装看风景的寸三,目光有些不赞同。
“他们是看秀秀的份上买的。”
意思是这不是他给秀秀的零花钱,这是秀秀自己赚的。
见娘一直不接,李秀秀伪装恼怒,耳朵尖却充血,内心宽慰自己小孩子撒娇,没什么大不了的。
寸三站在一边看着长姐安慰小大人摸样的小孩,暂时顾不上自己,松了口气。
从小没了娘,是他姐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两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肉。得知落水消息那天,是两年来第一次来到姐姐家,姐姐出嫁那天他和姐姐闹矛盾。
现在想想也可笑,多大的人了,还小孩子性子,姐姐家人后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结果他还跑出去两年不着家。
想着想着,寸三眼角又有些发酸,长姐很好,没有怨他。
“三儿。”
寸三悄默默擦眼泪的动作一僵,随后又有点窘迫,还好他长姐抱着秀秀。
娥娘亲亲怀里乖乖女儿额头,她不是没有注意到弟弟的小动作,不能直接上前像小时候一样上前拉开有点可惜,弟弟大了脸皮薄,轻轻喊了一声弟弟的小名。
“三儿,今儿在姐姐家吃饭吧。”
“...姐。”
沉默半响,那声‘姐’寸三还是喊出来了。
娥娘应着,一如那平常的总角午后。
看着眼前这一切不说话的李秀秀看着娘亲和舅舅和好,李秀秀不禁的松了口气,小孩笑得眉眼弯弯,这几天缠着寸三是对的!
虽然寸三嘴头上嫌弃她麻烦,但每次都有好好的送她回家,就算她想要下来走,也被‘腿短走路慢’婉拒了,但是寸三还是在意她的,还是在意她娘亲的。
透过一扇不大的窗户,李秀秀看见爹在那里杀鱼,脚上还沾着泥,明显是刚从地里回来,她就趴在娘的肩膀上看着爹爹杀鱼。
李秀秀是胎穿,连续加班一个星期,再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世界,刚到时还以为自己加班高血压犯了,看不清周围,直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抱起,柔声喊着:“秀秀。”
很幸运上一辈和这一世是同一个名字,愣神的功夫屁股上就挨了一下,李秀秀配合的哭起来,绝对不是因为疼哭的。
来到新世界前两三年,李秀秀都是能躺则躺着,心灵的疲惫需要时间来治愈。只是觉得她懒一些倒也没什么,爹娘也由着她。
但是村里人可不怎么觉得,俗话说三岁看老,‘好吃懒做’的李秀秀,在这个七岁就身前一个身后一个左牵一个又拉一个村子里,是个实打实的‘话题榜首’。
只要一插话,连带着李佳那十三岁还尿床的孙子都不值一提了,话题瞬间就会回到李秀秀身上。
更有甚至直接舞到正主面前了,李四对于那些说他闺女懒呀,没人要呀,不会照顾公婆啊的言论完全不进耳,多大点事儿,他女儿可是自学学会了识字!镇上的孙员外的孙子七岁了如今还是大字不识一个!
娥娘也不觉有什么,囡囡从小就乖,农忙的时候一个人待田埂看着他们忙活,倒是想把囡囡挂裤腰上,可是大热天的,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个还不满周岁的小孩子,只能拜托刘大娘,看着孙子顺便看着囡囡。
年纪那么小就受了那么多苦,这可不是他们说囡囡懂事羡慕他们的时候了。
夫妻俩对于这些话全部当做耳旁风,众人看见夫妻两人的态度,渐渐地也不在两人面前蛐蛐了,至于背地里,谁管他们。
他们就是羡慕囡囡懂事!
第四年,李秀秀终于躺饱了,看见摆着一盆衣服,就想着帮帮忙,娥娘本来是不想的,但是看着女儿的样子,也只得同意了。
这人真笨,见石头砸不到她,竟然直接从背后推她,李秀秀身体再小灵魂也是个染缸洗涮的成年人。
四岁小孩能有多高,平日家里再怎么紧着她,也高不过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更何况这家伙更加壮实。
结果就是李秀秀躲过去了,小胖掉水里了。
被人喊过去,看见女儿嘴唇惨白躺在河岸上,不省人事,娥娘就手脚冰凉,再怎么懂事也只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儿啊。
正巧有位路过的医师,叫来医师,娥娘后知后觉,手脚沉重,直接瘫坐在地上。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的小囡囡啊。
李佳家的小子她寸娥记住了,不记恩情就算了,醒来后还说是囡囡推的,才掉进河里,她囡囡可是还躺在床上啊,拽着半大小子,囡囡手都被磨出血,就这都没有松开。
想起那天的事,寸娥就起的手脚发颤。
“娥儿,这事儿确实是我对不起你。”
老村长,支着拐杖坐在床前,大喘着气显然也是被气的不轻。
他带人过来可不是故意来气李四的,这孩子从小可怜,好不容易有了家了又被人这样欺负。
李佳低着头不说话站在一边,他泼辣的媳妇倒是不意,“我家孙怎么会说谎呢,肯定是那个小贱...”
五六十的人了完全没有当长辈的意识,说出的话极其难听,李佳长媳是个老实的,从进门就拉着儿子站到一边,如今也觉得不对上前拉拉任霞的衣摆。
这不拉还好,一拉。
任霞直接往地上一坐,拍腿大哭。
低矮的围墙围满了人,都是看热闹的,一个个支着耳朵,盯着。
最后依旧不欢而散,任霞走的时候还不忘错口吐沫。
看见众人的眼神,眼神凶恶,一个个瞪回去,“看什么看。”
迫于威名,不像被堵在家门口骂,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很快散完了。
李四从工友哪里得到消息,赶来就看见远去的李佳的身影,村长也离开了。
寸三就是在‘热闹’散场后来到的。
当然李秀秀还昏睡着,小小人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往日的灵动活泼样。
村长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四下无人,将一个红布包的结结实实的东西递给了寸娥,又一言不发的走了。
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忘事儿哦。
寸娥怎么会不气呢,她囡囡才对多大,才拆开,就看见了些碎银还有不少银票。
这些就是老人的压箱钱吧,连棺材板都给了。“村长这又是何苦呢。”
“这钱不能要。”
“用你说。”娥娘挖了一眼李四。
这事儿错就错在李佳那鳖孙身上,这一下骂俩人。
娥娘抱着李秀秀,现在依旧有点后怕,正巧这时,李四喊吃饭了。
“有囡囡最喜欢的鱼。”
“来啦。”
娥娘放下李秀秀,看着秀秀端碗拿筷,他们的囡囡怎么懂事。
“姐,别哭了。”
见泪又下来了,寸三也觉得鼻子闷闷的,他就见不得姐哭,小时候再闹,一看见姐哭就不闹了。
“没事儿,你这好久不回来,来尝尝你姐夫的手艺。”娥娘擦擦泪,好好看着眼前两年不见的弟弟,“比之前更高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着声音又重新哽咽。
“娘,鱼鱼要凉啦,舅舅饿啦。”
“欸,娘来了。”
李秀秀怕寸三不好意思,推着人走到饭桌前,说是饭桌也就是几块砖堆砌的一个木板,上面放着四双碗筷。
娥娘伸手点着李秀秀脑袋,“鬼机灵,是你舅舅饿了还是你饿了。”
“嘿嘿,是我饿啦。”
李四不说话,只盛饭。
吃着吃着,寸三放下碗筷。
“姐夫。”
说完又继续扒饭,豆芽炒的很鲜。
李秀秀看的真切他舅舅只动筷,真扒进嘴里的饭少之又少,这是,害羞了,她看见了但她不说。
“没听见叫你呢。”
娥娘见李四没反应,筷子拍了下。
“哎,哎!”
李四也高兴,娥娘唯一的娘家人,小舅子喊他姐夫了。
四岁小姑娘在桌上只露一个脑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里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真好啊。
“娘,今天有个特别特别好看的小哥哥。”
“比故事书里面的画还好看。”
“你呀,见到人家就走不动道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