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往湖的方向走了一会，秦好人还是觉得胃不太舒服，周曈见她脸色难看，问：“你还能觉得吵吗？”不应该啊，贴了符以后就算声音没有完全消失也不会这么难受啊。

    秦好人摇摇头：“不是，就是觉得晚上吃的鱼，是吃过……那什么的。”她觉得要是亲口把死婴说出来自己一定会吐，“哈？就这？”周曈翻个白眼，“人死了之后就是一块肉，埋到土里过个几十年肉就和土融到一起了，植物靠土活，有些动物吃植物，人再吃动物，要这么算的话，人人都吃过人。鱼吃了人肉，但你吃的是鱼肉，灾荒年倒还真有人吃人的事。装怪。”

    秦好人叹口气：“话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恶心。”想了想又接着说：“我们一会不是要见那些孩子的魂吗？他们不会……找我麻烦吧？而且，直接打散他们，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活着的时候都那么惨了。”

    周曈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你大抵是把以前学的东西都还回去了。人死以后最多七天地府就来收魂了，除非那个人实在有什么地府都看不下去的理由才会允许回阳世，而且有地府的官差监视，大多都只能给某些人传达信息，不能直接干涉阳世，事情了结了就得回去，这些婴孩显然不是这种状况。至于侥幸逃脱黑白无常的魂，多半都夹着尾巴做鬼，孤魂野鬼想和正神斗？做梦！至于常见的所谓的鬼，大多是因为执念太深留下的……怎么说呢，‘影子’，或者说魂魄的赘生物，把自己当做事主，从诞生就被执念折磨，只会拼命试图了结执念，哪怕是在做无用功也会一条道走到黑。就算是直接打散他们，也算给他们解脱了。”

    这些都是刚入门那半年学的基础知识，秦好人在太一门摸了三年鱼，背书只是临时背一下应付考试，早忘干了，算是复(预)习一下。她挠挠头，又问：“那超度又是什么，我看话本里说有人可以超度不愿离去的亡魂。”“就是劝说那些影子，或帮他们了结心愿，让他们放下执念自行离开。”周曈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别指望我，我没那个耐心。”

    秦好人噘了噘嘴巴：“师父，你就不能用温和点的方式吗，之前的活尸只能打就算了，这次的鬼明明可以劝，干嘛打？”“任务内容是解决，不是劝说，我没这义务。这么浪费时间的办法，得加钱。”周曈没好气的说。

    “师父，你不是不缺钱吗？”“所以？我不缺钱就得乐意打白工？就得无条件付出？什么道理。”确实没毛病，秦好人觉得自己这下有慷他人之慨的嫌疑，钱是她师父的，精力也是她师父的，就算他有钱有精力也不能强迫他花在别人身上。

    “那，那一会到了那里，能不能让我和那些……孩子，先聊两句，万一他们就愿意自己走了呢？或者我们帮他们什么忙他们就愿意走了？”她还是想争取一下，就算他们……它们只是影子，但一诞生就被执念折磨，最后还带着遗憾死去，未免太可怜了。

    “首先，那些鬼都是婴儿，就算是成人的鬼都不一定能够清醒的交流，而且不管是从之前听到的事推测还是从哭声大小看，数量不会少，你多半一到那边还没开口就被鬼淹了。”

    婴儿……就算是普通的婴儿都听不懂话难以交流，何况被执念折磨的鬼婴儿？超度它们简直是天方夜谭。秦好人低下了头，过了半晌说：“那……总之我先试一下嘛，试一下又没什么损失，要是不行的话，师父你立马动手，好不好？”

    周曈瞥了她一眼：“浪费时间不是损失？”秦好人没办法，只好开始撒娇说好话：“让我试一下嘛师父，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师父你不是喜欢喝衔珠泡的水吗？我回去以后天天泡给你喝，还试试往里加其他仙果、茶水，好不好？”周曈还是乐意看秦好人服软示弱的，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点了头，秦好人又是一番拍须溜马，直到被周曈骂“巧言令色”才停下。

    快到湖边时，她为了缓解紧张又和周曈聊起来：“师父，我原本还以为你要在客栈里和那个大娘吵个地覆天翻，没想到您老人家还是蛮大度的嘛。”周曈只是盯着湖：“她都那样了，我干嘛不顺从她？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多说无益，白费口舌。”秦好人因为她师父的话又笑了一阵，被周曈捏了下住脸：“别笑了，快到了，做好准备。”

    明静湖，柑县的著名景点，俗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柑县除了种水果之外就是捕鱼了，柑县人自己也顿顿不离鱼，但是他们也在明静湖里溺死自己的孩子。

    秦好人现在听不到鬼哭，到湖边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有点冷，湖水有点黑，她还感叹要是白天来的话想必能看到不错的风景。

    周曈只是皱着眉头看着湖，阴气……重，但只有靠岸的一小片湖水里重，要是整片湖都满是阴气想必湖里早就没活物了，更别提他们吃的鱼了。为什么阴气这么集中？

    这时秦好人看到靠近湖岸的水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周曈用灵力看的比她清楚，轻声提醒：“你不是要‘超度’它们吗？人……鬼来了。”

    那些东西，那些鬼，那些影子上岸了，秦好人隐隐约约能看到，在地上爬行甚至可以说蠕动的、有些像是婴儿的“东西”，离近了后符咒已经不太管用了，她又开始听到嘈杂的婴孩的哭声，有些怕，但还是硬着头皮向前走了一步，周曈在她背后看着她。

    它们越来越近，秦好人觉得自己的嘴像被浆糊糊住了，挣扎了半天才开口：“孩子们……”说不定某些她嘴里的“孩子”活下来的话年纪比她还大，“你们……能不能听懂我说话？大家可不可以先……聊一聊，哈哈。”她又没忍住笑出声，不是因为尴尬，是因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