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夫到！”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门外，人们自觉让出一条路，大部分人都在郭覃那里看过病，药到病除，都打心眼里佩服郭覃，郭大夫的名号在颌阳可是响当当的。
人群兴奋至极，都毕恭毕敬地道好。
郭覃大踏步走进来，回礼，笑得合不拢嘴，胡须翘起，恍若青春朝气回还，春风拂面，喜笑颜开。所有人感到惊讶，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郭覃如此高兴，颜大夫药铺开市竟会令郭大夫这么喜悦？
“颜大夫，真的是年轻有为啊！今日是个好日子，药铺开市，可喜可贺！”郭覃气如洪钟，喉咙弹出一串串笑声，哪里叫人看得出这是个有着临近花甲之年的老人。
颜大夫拱手行礼，“郭老谬赞，劳您记挂。”
郭覃“诶”了一声，让颜大夫别客气。
“后生可畏，老夫高兴，来，”郭覃令候在一旁的仆从，把贺礼拿上来，仆从应声上前，“老夫不久前意外得到些药材，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但胜在模样奇特。”
仆从将木盒打开，显出盒子里的珍品。站在前面的人凑过去看，身处后面的人踮起脚够着瞧，无数道目光投向盒子里的赠物。
盒子里装着一颗有着皮肤般颜色的灵芝，表面一层青色的脉络，像是由血肉凝固而来，静静斜倚着，供人欣赏它的美。
在场众人乍然沸腾。
“啊！这不是传闻中的肉灵芝吗？”
“是啊是啊，真的是肉灵芝，我还只是在书上见过，这东西只有在域外才能长得出来。”
……
将一切收进眼底的舒窈却并不觉得这肉灵芝美、珍贵非凡，反而觉得那灵芝有点诡异，就好像不应该存在这世上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才的灵芝似乎泛出血红色的光泽。
转眼而逝，看其他人的表现，她不晓得是不是只有自己能看见。
从哪里得到的，大家问出口，郭覃只说是一位外地商户卖给他的。
“这灵芝有价无市，太过贵重，郭老还是留作珍藏。”
“你担得起。颜大夫有所不知，在颌阳凡是要生意红火的药铺，在开市时都要在正前方的台桌上摆上珍奇的药材。老夫看你这台桌空空如也，用来放上这肉灵芝刚刚好。”
想是郭覃觉得颜越珩初来驾到，不明白颌阳当地的讲究，特意来提点，顺便撑撑场面。
“再说，你上次帮老夫的忙，老夫还没有特意来感谢你，真是帮了大忙。”
旁边有人起哄，“什么忙啊，值得郭大夫这么喜悦，专门来一趟。”
“不说不说，各位过阵子就知道了，不急这一时。”
有人大声说：“看来是好事，那我们就等着郭大夫的好消息了。”
“郭老的心意，晚辈心领。可是晚辈看着这灵芝是与郭大夫有缘，我不忍断了缘分。更何况对于大夫来说，药材无论价格高低，都是用来治病救人的。”
郭覃被说动，思索有些道理，对颜越珩多了赞赏，拍了拍颜越珩的肩膀，“哎呀！要不说颜大夫有逸群之才啊！既然如此，老夫将肉灵芝留着，换个其他好物什。”
两人说定，颜大夫就领郭大夫四处看看药铺。
舒窈默默又开始忙着其他事，打从郭覃送出的贺礼是肉灵芝开始，她就知道颜越珩一定不会要，男子初到颌阳，人微言轻，小铺面正中摆着这么个惹眼的灵芝，那不得日日防范，要是灵芝不见了，不仅让不坏好心之人有机可乘，还使自己平白亏欠郭家。
既然是守不住的东西，又何必掏空心思。
看热闹和道喜的人渐渐走了一半，大伙都赶着回家吃饭。舒窈也松活松活筋骨，干了半天，她直觉腰酸背痛。
“小姐快去休息。”
舒窈刚要放下扫把，手腕就被人狠狠捏住，是个高出她半个头，身型圆润的男子，对方眼底乌青一片，萎靡憔悴。舒窈被男子忽然的行为吓了一跳，想要将男子的手指头掰开，奈何她力气较小，对方死死抓住她。
“颜大夫，颜大夫，颜大夫……”男子嘴里不停念叨着，倏忽，爆吼，天地都要震三震，“他人呢！他人呢！”
男子的指甲掐得快要陷进舒窈的肉里。欢颜捡起地上的扫把就朝男子打去，一下、两下、三下……
“快放开我家小姐!”
面前的人像是疯魔了般，听不进人话，只一直在问颜越珩。
“颜大夫，我知道他在哪里？你找他有何事？”
“郭覃是不是来过这里，还送了一颗肉灵芝。”听到“颜大夫”，男子才有反应，能像是个正常人和她说话。
“你先松开手，我再告诉你。”
舒窈看对方有点清醒过来，想通过条件使男子放手。偏偏在危机的时刻，颜越珩和玄澄不在身边。下一秒，男子加重力气，舒窈痛呼出生，骨头快被捏得粉碎。
“你不是她的娘子吗？快把他叫出来！”
“好。”没办法，舒窈只好爽快应道。
“颜……颜越珩。”
“大声点！”
天杀的！疼得嗓音憋在喉咙里，男子又不肯退步，死命拽着她。
好在欢颜在，小丫鬟即刻声嘶力竭地叫喊：“颜大夫！你快出来！”
眼前一道人影闪过，颜越珩不知是从何处来，手掌打得飞快，按到男子的几个穴位，男子瞬间无力脱手，还没等回过神来，又被一脚被颜越珩踹翻在地。
舒窈逃过一劫，惊魂未定，暗暗舒了口气。
欢颜潮气扫把杆，用最坚硬的部分打向男子，“叫你欺负我家小姐，你个坏人！”
男子被打得直闷哼，连连求饶，方才的气焰仿若全散，“颜大夫，救救我。”
“我没有……恶意。”男子双手挡住脸，话说得断断续续。
“骗鬼呢！还说你没有恶意，我看你是想杀了我家小姐，你个又丑又坏的腌臜玩意儿！”
欢颜说得就是舒窈的心里话，可惜她要在颜越珩前装作娇弱受伤的模样，不然她也想给对方来上几拳，再踢上几脚，定要揍得男子屁滚尿流。
终于等欢颜打累了，退回舒窈身边。
“听他叫你颜大夫，你认识他？”舒窈半眯着双眼侧头瞥向颜越珩，仿若颜越珩要是说上一句认识，即使现在因为攻略任务暂且还需要伪装一下，放过对方，不过嘛，她会在心里狠狠给颜越珩记上一笔，又因为颜越珩救了自己，一笔勾销。
说到底还是怪她自作主张，说什么自己是颜越珩的娘子，还没摸清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就敢大放厥词，后面被波及，当成替死鬼也不一定。
“不认识。”颜越珩没有注意到舒窈的表情，直言以告。
“颜大夫，你忘记我了？我们不久前还见过面，我是郭宝啊！”郭宝不顾形象，爬向颜越珩的脚边。
郭宝？这个名字舒窈有所听闻。
郭宝是郭覃的小儿子，上头有两个姐姐，都已出嫁，他是郭家未来的继承人。郭覃十分宝贝他这个儿子，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就是因为自小在全家人的呵护下长大，郭宝养成了一个纨绔子弟，整天花天酒地，游手好闲，整个颌阳人将郭宝视作洪水猛兽，狗见狗嫌，人见人烦，要不是他爹是郭覃，百姓早就一口一个唾沫将郭宝给淹死。
“不记得。”颜越珩淡淡开口。
不怪颜越珩，他一般不会去记不重要的人或事，毕竟他每天看那么多医书，要是事事都记得，脑子早就废了。
郭宝如遭雷劈，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颜越珩还是第一个，不愧是他看中，想要拜师的人。
舒窈瞅着颜越珩，意思是你快点管管，或者安慰一下，感觉郭宝快碎了。她不知道颜越珩和郭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想此事赶紧了解，她累得快要倒下。
“不记得不要紧，改天一定要和师……”师父还未完全出口，郭宝赶忙改口，“要和颜大夫好好聚一聚，怀念往昔。”
说着，郭宝有点伤感，他把几滴眼泪憋回去，“颜大夫，我爹可是来过你这。”
“来过。”
“那他有没有拿一块肉灵芝给你当做镇店之宝？”
“嗯。”颜越珩仍然惜字如金。
“那是我的东西，颜大夫，”郭宝不太好意思，声音越发小了，“你能不能还给我？”
“拿回去了。”
舒窈站在一旁听着二人对话，快要忍不住插话，完整的说完会怎么样，本来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两个人还有来有往。
郭宝听到颜越珩这么说，眼睛里的光突然亮起来，似是一个要渴死的人看到清泉，“太好了，在下叨扰，我这就回去。”
男子撒腿就要跑，却被颜越珩拦住，“慢着。”
郭宝不明所以，直到颜越珩说：“给舒娘子道歉。”
恍然大悟般，郭宝马上恭恭敬敬地向着舒窈致歉：“实在是抱歉，舒娘子受伤的地方，药费我都出了。”
话罢，郭宝头被人敲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总之，改日必登门道歉。”
看着郭宝被颜越珩打了脑袋，颜越珩一本正经仿佛不关他的事，而郭宝圆润的脸被打得后缩，显出双下巴，舒窈不由得噗嗤笑出声，画面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
心情放松，暂时忘记了手腕上的疼，可舒窈笑了，不代表她原谅郭宝。来日再好好清算，如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郭宝看见舒窈笑，还以为女子不打算怪罪她，连连道谢，整理好衣衫，就往郭家的方向急步流星。
舒窈没有叫住郭宝，她觉得攻略是个麻烦，在颜越珩面前，她还要装作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