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出示你的工作证。”
梵花在和小队会合不久之后就分开了，原因是为了保证战地陪伴师的安全，协会专门为其开发了一种新药物。注射之后会保证未接受过污染物耐受训练的普通人，在短时间内避免受到污染物的伤害。
她正跟随工作人员的指示来到一个密闭狭小的房间。
里面全部都是跟她一般年轻貌美的女孩子，个个看上去活力十足，青春阳光，大约有二十多个。
她自觉找到一个角落等待工作人员到来，眼神看似对周围毫不在意，实则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落入她的眼底。
整个房间里，她最感兴趣的除了电子屏幕上跳动的极高薪酬。
就是坐在沙发上对着琉璃花瓶发呆的白发女孩。
那种无悲无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眼里漠然的状态，她太熟悉了。
是同类的气息。
这种状态一般来说不会出现在这种年纪女孩的身上，这意味着她的背景经历和寻常人一定不一般。
房间里的其他女孩大部分都叽叽喳喳，互相倾诉一些雇佣兵小队之间的秘闻八卦。
“你知道吗？我听说A组那边的战地陪伴师，和小队成员搞在一起了。然后被其他小队成员举报，不仅失去了工作，还背上了巨额违约金。”
“啧，你这算啥，你是没见过能耐的，在小队里开后宫，居然能同时脚踏四条船。虽然最后也被开除了，但我觉得她不亏，毕竟据说那四位长得都挺帅的，雇佣兵的身材体力不用我多说吧。”
“是啊，我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想给每个帅哥一个家而已。”
梵花仔细观察了那些健谈活跃的女生的工作证，大部分都是刚来不久的新人。甚至不少人都是和她一样，是第一次跟着小队出任务。
而那位白发女孩，她的工龄已有3个月，表现出来的状态完全不同于刚进来的那些女生。
上这个班，这么摧残精神吗？
原谅她不理解，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正经上班。
在她看来，搞钱的时候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上班等于搞钱，搞钱等于开心，上班等于开心。
不过一会儿，医务人员推来了一辆小推车，上面摆满了透明液体和一次性注射器。
“来，叫到名字的过来进行注射。”
“齐夏。”
“到。”
只见一名女生走到注射台前，伸出手臂，医务人员熟练地找准血管，一针迅速扎进去，整个过程持续不到几分钟。
“感觉怪怪的。”
接受注射完的女生回到座位，轻声嘀咕了一句。
大部分人都十分听话地配合医务人员，但也有刺头女生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强制注射。
“我想退出，我不接受注射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我们签署的协议里面并没有提前告知这一流程，我觉得你们违反了协议，要求解除合同。”
一名乌黑头发的女孩伸手示意，看向那些透明液体的眼神充满了谨慎。站在门口的医务人员并没有反驳阻止女生的行为。
“这是最近新出的规定，还没来得及写进协议中。如果有异议的，可以自愿退出，合同会自行解除。”
此话一出，有几个工龄较长的女孩蠢蠢欲动，想要退出。
“但是之前所获取的薪酬需要全部退还给协会。”
原本已经打算站立离开的一些女孩，此刻埋下了脑袋，但仍有少部分人选择坚定离开。
乌黑头发的女孩推开门离开的那一刻，深深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一直保持游离状态的白发女孩。
微微启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梵花会读一点唇语，她说的是谢谢你。
事情的发展开始变得有趣起来，梵花清楚地意识到注射液体这一行为充满了风险。
她能拒绝吗？
当然不。
如果高薪酬的诱惑下，没有明面上的风险，那才是真的可怕。
至少此刻她能确定在场的所有女孩都是小白鼠，只是不知道对方要这群小白鼠拿来做什么实验。
在下城区，这样的廉价小白鼠不计其数，各种丧心病狂的实验要求她也见过。
她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她只觉得对方拿出来的筹码很抠，不屑于去做。
只要筹码足够，即使有生命风险，她也不在意，她只在意能不能尽快拿到足够的钱。
“梵花。”
很快就叫到了她，她从角落里起身，路过沙发上的白发女孩，她依然是那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发呆模样。
医护人员看着点名册，正在核对数据，这时房间里闯进来一个人。正是不久前接待梵花，帮助她进行居民资格认定的那位干练女性。
“陈医生，不好意思，下面的人把分组册名单搞错了。我也是才知道，梵花她归属S组，下面的人把她错分到B组了。我现在来接她去正确的地方。”
被叫到的陈医生看到来人，一脸谄媚。
“哟，江教授，这种小事让助理来办就行，你看这还麻烦您亲自来接。”
“下一个，弋铃。”
那是那个白发女孩的名字。
刚拉开袖子准备注射的梵花一脸茫然，就被江教授一把抓住手腕带出了房间。回头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白发女孩，视线从琉璃花瓶转移看向她。
那双纯白的瞳孔中，黯淡无光，脸色苍白，容貌就像一个精致的白瓷娃娃。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她却从这惊鸿一瞥中读出了不甘、羡慕、嫉妒、悲哀交织的复杂情感。
她想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个眼神。
和她年少时在贫民窟看见那些上城区居民生活的眼神一样。
江教授一路上沉默不语，拿着手机一直不停地来回滑动，似乎在浏览什么文件。随后她接通了一个电话，口吻十分严肃。
“陆主任，为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私自对战地陪伴师进行药物注射。”
“江教授，上面下的死命令，我也没办法。唉，你也知道G城中央那边闹得沸沸扬扬的D类药物实验，上面有人非常看好实验前景，花大力气在这上面折腾。所有实验流程一路畅通无阻，劝你不要在这节骨眼上触对方霉头。”
“想想你的家人。”
梵花跟着江教授走进一间办公室，只见江教授挂断电话，眉间氤氲着怒火和不满。
啪——
手机被摔得粉碎，机械零件散落一地。
“您还好吗？江教授？”
梵花接了一杯水，递给江教授，随后安静地坐在她的旁边。此时极近的距离足够她看清江教授脸上的细纹和眼里泛红的血丝，和桌上的那张全家福照片。
沉默不久，江教授看向梵花，她重新开始打量这个妈妈从下城区送上来的小姑娘。
妈妈当时说她在下城区发现了一朵希望之花，希望她能好好照顾好她。可她不理解妈妈明明是喜欢这个小姑娘的，却固执让她从事那样危险的工作。
甚至于，亲手将她推入深渊。
现在出现了更糟糕的情况，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甚至都不理解妈妈为何在临终前去往下城区。消失数天后，又突然联系上她让她帮忙照顾一个小姑娘。
一切的一切都让她乱成一团。
“独自一人接受陌生人的好意，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小姑娘。”
梵花摇摇头，甜甜一笑。
“没有，但如果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关于江奶奶临终前的事，我很乐意回答。”
一开始梵花并没有对眼前的人身份有过多猜测，但桌子上那张全家福照片，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面前的人就是那位老奶奶的女儿。
这样江教授对她的上心程度也更说得通。
不过老奶奶临终前貌似并没有谈论太多关于女儿的事情，一直在讲述她的研究成果。有可能醉心学术研究，忽略了家庭，家庭子女情感上不如一般人外显热烈。
直接点破身份很有可能遭遇尴尬，不如装作不知道，这样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我妈她.....算了.......我不关心她。想也知道她临终前一定是在懊恼自己的研究成果被窃取改造。”
“我想问你有什么打算？刚才的对话你也听到了，我只能护你一时，只要你一天在这份工作岗位上，就随时都有可能被强制注射药物。我也不知道我妈哪根筋出错了，一定要你做这份工作，还让我一定保证你的安全。事到如今就只有给你换........”
江教授开始自说自话，谈论到注射药物时明显情绪很激动。
不得不说这点和老奶奶很像。
“我不在乎风险，只要报酬合理。”
梵花嘴角微微翘起，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了最坚定的话。
“你说什么？你根本不知道那东西有多.........”
“您今天能来带我离开，说明您也很在乎江奶奶的临终嘱托吧。不管你相不相信，江奶奶临终前确实懊恼过学术研究成果被窃取改造，但她提的次数最多的还是你。”
“江奶奶喜欢花，所以听到我的名字很开心。她说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能像繁花一样盛开，而不是像她一样醉心学术研究，最终落得这般下场。”
“她后悔，后悔没有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花在家庭身上。她说了很多关于你小时候的事情，但都太过于详细，导致我记不清了。”
“她临终前最后一句话，没有发出声音，但我会一点唇语，那句话是。”
“我爱你，我的女儿。”
编这段话花了梵花太多心思，不知道能不能刷一点江教授的好感度。既然有办法避免药物注射，没有人愿意自找苦吃。
但比起避免药物注射，她更需要这份工作。想要两头通吃，就必须下点功夫心思。
用老奶奶的临终遗愿唤起对方积极的强烈情感，再顺势提出自己想要达成的行为结果，成功的概率将会大大提高。
“你说的是.....真的吗?”
江教授不可置信。
梵花点点头。
“江奶奶给了我第二次人生的选择，既然是她的遗愿，我没有理由不遵循。我从小就知道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拼命活着就是我每天最大的动力，只要报酬和风险对等，我是可以接受的。”
眼前的女孩也不过二十出头，在G城，这般同龄的女孩还在学校里接受教育，不知生存苦难为何物。
她外表虽娇小甜美，说出的话却是那样成熟，令人折服。
“那你就先干着吧，药物注射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