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于白雾茫茫中短暂相遇,而相遇的那一刻,便注定了,愈加接近分离。
“陈因~”
“陈因……”
白色粉饰的世界,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陈因不停歇地走啊走,却逃脱不掉。
“谁?谁在叫我?”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壮起胆子停下脚步,鼓足勇气准备直面梦境里的凶恶:“有本事你出来,我告诉你,我不怕你。”
“嗤。”简短的一声冷嗤在耳边‘炸响’,打乱了陈因装腔作势的叫嚣,也让她的脑袋有片刻空白,定住身子不敢乱动。
从来没有人跟她分享过啊,梦境居然能真实到这种地步。她后悔自己不该回应叫喊的,但已经晚了。
耳边喷洒重拂过的灼热气息,后背若有似无的被什么凭空到来的东西……
“啪”
什么脏东西挨着她肩膀啦?
陈因屏住呼吸,汗毛倒竖,内心土拨鼠嚎叫:啊——
大约是计较好了她濒临爆发的极限点,来人不再多余戏弄,一个变换,进入她的视野。
“初次见面,陈因你好,我叫陈因。”
简短介绍后,就这样,两个拥有半分相似样貌的人跨世纪四目相对。
一高冷,眼神里有着睥睨一切的不可一世。一怯懦,眸中惊慌未却但暗隐坚定温柔。
又是一个没印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陈因愣怔住。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说她也叫“陈因”。
陈果。妹妹。因因。妈妈。
难道她——
“怯!没意思。未知才会恐惧。果然一现身,你就不知道害怕了?”高冷陈因随意上下一番打量,语带顽劣。“我倒是想再多吓一吓你,可惜时间不多了。”
后一句太小声,陈因没听到。不过不妨碍前一句话点醒她,她觉得对方肯定比她多知道些什么。毕竟她对现在状况可以称得上是一头雾水。
暗暗握紧拳头,戒备着,表面却又小心无害地低声下气请教:“你…我…这里…请问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吗?是我在做梦吗?我明明记得……”
“停!”她的混乱发问被决然打断。
“少装作这么一副恶心人的模样,跟记忆里的那女人太像了,让我忍不住恨屋及乌想生吞了你!”高冷陈因一下子翻脸不认人,凶神恶煞起来。
吓得陈因连忙调整好自己,默默挪动脚步,拉远两方间的距离。不敢做声。
“嗬!怂货。”冷美人嗤笑。眸中情绪几经翻涌,觑向陈因的目光愈发意味不明。
陈因不间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四周白茫茫一片,连个逃跑方向都没有。更别说她又不是没逃过,只不过一直没能逃脱得了“陈因”的魔掌范围内。
不然绝不会呈现此时此刻的对峙。
逃不过大不了一拼嘛。生死看天。陈因下着决心。
她本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谁料,峰回路转。高冷漂亮,同样叫陈因的小姐姐,身影居然在慢慢变淡,逐渐趋近于分崩离析。
陈因吃惊:“你——”
晦暗血花滴落成串,“她”似是心有不甘,面容百般复杂,嘴里吐出来的话却依旧冷硬:“想我不入轮回几百年,侥幸求得来的一个机缘,到最后,竟是便宜了你个孤魂野鬼。”
陈因:震惊!总感觉她在透漏什么不是一般大不了的事情。
可惜她不敢上前追问。
“陈因”自说自话一般,继续道:“时罢,命也罢。既然你先一步嵌合了这肉身,我又身有束缚,也生不起活吞、融合了你的心思。合该错过。”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今次我出现在这里跟你碰面,不为别的,只希望你为我弥补往日遗憾,也算是作为你占了我身子的补偿。你答不答应?”
一波三折。听了称得上“放”她活路的话,陈因的小心肝算是暂且安稳在胸腔里。
而且不知怎的,无来由,心里有些信服“她”不会真的伤害她。
陈因心头郁闷,不自觉看向她眼尖瞟到的她俩的共通之处,右手小臂外侧位置,白皙皮肤上的棕褐色“女”字旁胎记字,分外显眼又相似。越打量越直觉一模一样。
不敢深思。
到最后,不论甘愿或是不得不,陈因都一一应下她的所托。
一切本该如此简单落幕,只除了临近完全消散前,横生小小变故。“她”突然偷袭般冲向她,化作点点云烟,最终散没于陈因身体间,不分彼此。
“啊!”短促讶异的一声惊呼后,陈因昏聩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病房里的人发现,病床上的人开始蹙起眉头,不断嘤咛,直到被身旁之人小心翼翼拍着身子耐心安抚,才渐渐平静,转醒。
脑袋胀胀的,好像被人塞入许多本不该属于她的记忆。
陈因艰难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有她上上一次昏死前,陪在她身边的那对母子。
眯眼随意一打量,人好像多了。
按照“她”在临走前留下的记忆,把人对号入座。陈因不禁感叹:嘶~挺全乎的,一家四口。
“老天保佑,终于醒了。陈果,快,去找你郭阿姨来,让她重新给因因再检查一遍。”
“因因,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一会儿跟你郭阿姨好生说说,记得多说,说仔细些,好让她知道你身体到底哪里出问题了,才会接连两次昏倒。”
反正一通兵荒马乱。问渴,问饿,问哪里酸麻疼痛。
是令陈因几乎招架不住的满腔关心。
当然,这情况仅限于妈妈王淑萍,例外的话再加个来去匆匆郭阿姨。至于剩余俩,不愧是亲父子,木着一张脸,面无表情。跟‘梦里’的冷美人复制粘贴般,如出一辙。
等到喝尽杯子里最后一口水,难得安稳下来。沉默良久的另一位大家长准备发话了。
如同一部分家庭里的父亲形象一样,陈父是个威严、有气势、令人一眼望之生畏的不苟言笑之人。如果非要让陈因再加一条形容词的话,她会毫不犹豫添上个沉稳帅气。
俗话说,有其父有其母必有其子女嘛,这话在这一家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个个都是好皮囊。
简短的一个对视,陈因没敢一直偷偷对准陈父打量,匆匆忙收回目光,一心二用,吸收着脑袋里的其余信息。
“嗯咳。”陈平自顾自清咳一声,折入正题。
“陈因,爸爸现在在这里正式跟你道个歉,不该动手打了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