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陈可岸终于再次听到系统的提示音。
如果不是叮叮当当的提示音太过耳熟,一下子把她的记忆拉到那一天,她都快忘记有系统这个东西了。
来不及多想,一道火焰光速向她袭来,她躲闪不急,认命地闭上眼。
果然,她就算穿越到修真世界,也无法扭转命运。
十年的记忆一幕幕涌现,伴随着系统刺耳的提示音,她认命般闭上眼。
——
这个世界真实又离奇,与她前世看过的一本小说的设定一模一样。
修真世界与人间分隔,人类修士和妖族修士以及魔族并存。
说是魔族不太恰当,因为很久之前他们已经被人妖两族合力剿灭,但修炼魔修导致走火入魔的修士不在少数。
妖族修士并不少见,在很久之前,人妖两族和平共处,杂交杂居亦是常有。两族修士修行的方式不同,关系也算和平。
清除魔族后,两族的关系维持在不好不坏的境地。
只是不知何时起,妖族就出现大量魔化现象,屡屡侵害人间,这无疑让两族的关系变得微妙。
这本小说很奇怪,文中的语句乱七八糟,不能算是文章,更像是日记。
她作为现国的普通高中生,对于历史还算了解。当时她越看越觉得熟悉,如果把部分名词替换,这不就是历史吗?!
在科技发达的今天,许多只存在于人们想象中的事物已不足为奇。人们从古国大陆迁徙到现国大陆的历史,在千年里有了不少研究依据。
在百年前,保护大陆安全的结界出现裂缝,传说有人发现了“法器”,也就是修真小说里修士们的道具。
传说中的“法器”从未现世,有人说是谣言,有人深信不疑。没人知道真相,单靠一个没头没尾的传说,也无法知道那片大陆是否还存在。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这些事不应该由她来思考。就像当初,她抱着试探的心态看了又看,最终把这本蓝色封皮的书判为小说。
偏偏她真的来到这个世界,一待就是十年,还真的成为一个符修。
陈可岸永远不会忘记刚来那日的场景。
她从湿漉漉的草地上爬起来,身上沾满污泥和血渍。
一只入魔的狐妖,火红的眼睛,墨黑的毛发,尖嘴獠牙,离她不过半寸。
她两眼一黑,吓晕过去。
她再次醒来,四周换了一片景象,如果不是一旁熊熊燃烧的火蔓延到她衣服上,她只会把那只狐妖当作噩梦。
火势越来越大,原本翠绿的草地一片焦黄,四周的树木也染上火星。
她下意识想救火,却怎么也扑不灭,最终一步步退到一坨焦炭旁边。
这黑炭一股肉味,上面浮着些油渍,正“滋滋”地叫着。
她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就是那狐妖。
没办法了,她不想被火烧死,这狐妖烧这么久还没烧完,大概有一层耐燃的皮肤,躲进去也许还有一条活路。
她忍着恶心,伸手在乌黑的尸体上摸索,真就摸到一条缝,看起来是伤口,还在流血。
正想扒开探头进去,她的手突然在一片猩红中摸到一个异常有弹性的东西。
这手感,怕不是个人?
这想法太过惊悚,连大火都变得没那么可怕了。思忖片刻,她还是用力把口子扯开,从中掏出一个“肉团”。
“肉团”满身血污,看不清五官,脑袋和四肢混作一团。在她摸到这个肉团的脉搏后,她才敢肯定这是个人。
做好最坏的预想,真正见到了,她倒没感到多吓人。
特别是她发现狐妖的血防火后。
她往身上涂满血,拉着肉团和狐妖的尸体冲出火海。
实在无力把火完全消灭,她退而求其次,拖着狐妖的尸体,在火海边缘绕了一圈。好在范围不大,火势也渐渐变小。
肉团从一开始就宛若死物,毫无动作,陈可岸试图用衣袖把他擦干净,却发现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原本白色的衣裙已经肮脏不堪。
她只好先把一些血块擦掉,再去找有水的地方洗一洗。
思前想后,她没有带上肉球。
因为她才发现这副身体不过七八岁,走路都打颤,更别说带着一个肉团了。
她捡了几根树枝,围在肉球身边,又脱下一件外衣,把肉球罩住。
一切妥当,她离开了。原以为自己在课本上学的知识终于派上用场,结果还是迷了路。
后来她再次昏迷,被流侧救下,再未见过那个肉团。
——
也许是系统的提示音太过吵闹,记忆才会如此清晰。
她被流侧带回璇玑,醒来时全身焕然一新,四下无人。
就是此时,系统的声音第一次响起。
“宿主你好,欢迎使用时维SJWH-001号系统。”
“请宿主收集五颗极品灵珠,然后…………”
她还在思考什么是时维,什么是极品灵珠,系统的声音突然卡顿,没了动静。
她原以为会等到更多指示,结果系统就这么断联了十年。
第一年,她拜入流侧门下,成为一名修士,对这个世界有了基本了解。但是她们璇玑门坐落在犄角旮旯,整个门派加上她不过四人,地名“璇玑”还是师父来的时候取的。所以为了知道更多,她只能天天扒着师父听故事……试图呼唤系统,失败。
第二年,她习惯了小孩子的身体,看似吊儿郎当实际关心她的师兄流宁,修为高强外冷内热的师姐流珠,温文尔雅深藏不露的师父流侧,她渐渐明白了与这三人相处的方法,习惯了这种清闲日子,开始与山下的乡亲们来往……试图呼唤系统,失败。
第三年,经过师父和师姐不懈的教导,她终于熟悉了基本的剑招,但她对剑术不太感兴趣。师父的房间有个藏书阁,她成天泡在一堆武功秘籍里,最终下定决定,选择符修……试图呼唤系统,失败。
第四年,也许是前世对符咒等民俗颇有研究,她很适合符修,渐渐的,师父已经教不了她,她只能在藏书阁努力学习。她每日跟师姐练剑,和师兄斗嘴,缠着师父讲故事,四人一起吃饭……试图呼唤系统,失败。
第五年……
……
记忆被眼前的惨相替换,系统的提示音“叮叮当当”地响着,像是冲破了身体的限制,在山谷间回荡,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没有死。
陈可岸紧握着手中温热的水系灵珠,一时分不清热量来自哪里。
是他的血还是她的血?
她不想分清了,她的心跳乱得厉害,明明全身都受了重伤,却只感受到心口的剧痛。
流侧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水系灵珠交到她手里。他像往常一样,露出微笑,身体失去重心,倒在地上。
霎时,天地只剩她一个。
陈可岸想哭,想歇斯底里地呼唤师父的名字,可她的嗓子已经哑了。
她手脚并用地靠近他,把他背起来,浑身止不住地抖。
接下来该怎么办?
脑子一片空白,她迷茫地看着周围。
最远的是师父的房间,那里原本有结界,现在结界破损,木质结构的房子连带地基整个掉下山崖,压倒了他们一起种下的桃林。
另一边是师姐和她的房间,一高一低紧挨着,现在一起被熊熊火焰燃烧,无法靠近。师姐发现自己的身世后,离开数年,杳无音信。
再旁边是师兄的,他的房间最高,他说他喜欢在屋顶看星星。前几年,他被突然出现的魔物打伤,至今昏迷不醒。现在那里成了一片废墟。
陈可岸泪流不止,嘴唇干涩,嗓子被不知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
她小心翼翼地背好师父,脚还没迈出第一步,只见天空划过一簇黑红混杂的烟雾,直冲师兄的住所。
她拼了命地往前冲去,他没有死,他还在等她。
流宁昏迷后,璇玑山变得安静。师父一向是安安静静的,只在她上门才变得话多。
璇玑这片小地方一直是安安静静的。
她在三人的教导下,剑用的很好,已经可以和师父过两三招,符咒更是自学成才,几本秘籍翻脱了线,符篆法阵烂熟于心。她每月到几千里外的大集市卖钱,补贴家用。
如果早料到今天,她一定会加强结界,多写一些符篆。
可惜她不是神仙,也不会预言。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师父被妖魔打伤,看着他瘦削的身体失去力气,倒在成堆的尸体和肮脏的尘土里。
这个突然出现的东西,修为强到令人发指,绝不是普通的魔化妖怪,而是更强大的、纯粹的魔。
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种小地方呢?
不容她多想,师兄生死未卜,师父情况紧急,她必须加快步伐。
系统的提示音就没断过,混杂特有的电子音,似乎在提示她。
她完成了任务的四分之一?
她下意识握紧了右手,师父临终前交给她的灵珠竟然是极品的吗?
虽说这里远离妖魔,她还是从师父那里了解到这个世界最基本的常识。
灵珠由修士混合混合法器炼就,用作灵力的存储,分为四等,初等,中等,高等,最高为极品,目前只有五颗存世。
修士的体质不同,炼出的灵珠亦不同,大致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现存的极品灵珠大概也只有这五种。
不同等级、种类的灵珠功效不同。最基本的就是提升修为,但这种提升比丹药的提升更为直接,也更为难炼。目前低级灵珠多由医修产出,数量本就稀少,少数有天赋的修士被大门派收为弟子,几乎垄断。
更高级的灵珠就别提了。
这个系统任务要她集齐五颗极品灵珠,可真是太高看她了。
也许系统知道这个任务难到离谱,所以之前一直装死,现在她拿到一颗才出现。
这个系统还是继续摆烂吧,她有些瞧不起它的作派。
陈可岸加快了步伐,她隐隐看到焦黑一片的废墟中较为突出的木柱。
这些木柱摇摇欲坠,仿佛碰一下就会倒地,散作木炭。
她小心翼翼地前行,终于来到房子门口,不小心碰到门框,旁边的一根木柱却没有证实她的想法,十分□□。
得庆幸当初翻修房子的时候,她大力要求要上好的木头吗?
她无奈地笑了一下,这时候还在想这些,一定是被师兄传染了。
她使劲甩了甩脑子,试图让自己清醒些,抓紧背上的师父,跑向卧室。
几块没烧尽的木板上还燃着成片的火焰,火舌好似在一点一点吞噬着残余回忆。
如果师兄已经被烧成炭了呢,她该怎么办。可如果师兄没事,她该怎么把一个刚死不久,另一个昏迷不醒的成年男人一起带去安全的地方?
她来不及往下想,安静的环境中忽然响起一阵铃声。
沉闷、令人不安的铜铃声。
伴随铃声出现的,是一个血迹斑斑的红衣人。
他背对着陈可岸,左手的衣服不知为何被扯去一半,露出白得吓人的手腕,上面松松地缠着由大小不一的灵珠组成的手串。红衣上的血迹更像花纹,有种诡异的美感。
陈可岸发不出声音,她下意识想逃跑,双腿却不听使唤,没了力气,软软地跪到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
“宿主,危险,危险……”
系统的声音异常清晰,冰冷的电子音也染上几分焦急。
一直无视它的陈可岸暗骂神经病,危不危险不是显而易见吗?用得着它来提醒?
系统肯定想不到,自己奋力的提醒反倒加深了她的厌恶。
她脑子不傻,这里平时不会有外人来,居民之间熟得不能再熟,出现这种修为的魔,能第一时间赶来的修士必定有所预谋。
要么有预知能力,要么有其参与。
长期与魔物接触,心智也会被其影响,这只魔物的影响不必多想。
她必须提醒他,起码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魔物身上。
郁少迟像是能听到她的心声,下一秒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速度快得惊人。
可惜现实是他听不见她的心声,靠近并非是清醒,她也说不出话,没办法提醒他。
他手上的血迹未干,握着造型奇特的铜铃,抬手往她面前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