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豹,你拉肚子拉去哪儿了?”
律拎着武器盒从飞机上走下来,望着面前空荡荡的停机坪一时无语。
“相同款式的行李箱被人拿走了?针对你的吧。先别追了,有些新情报我还没讲,斯拉那群人并不——”
“简单。”
一阵冰冷的忙音响在耳畔,律放下手机,望向不远处拖着长棍慢慢走过来的白发青年。他把头发全部朝后捋去,露出光洁的脸庞,不紧不慢地抬眸,散漫中凝着一丝警惕。
“听说你是order的二把手,那你应该比那个大高个强咯?”
律扫了一眼他右耳处缝合的黑洞,嘴角扬起一个礼貌的弧度,“不是。”
“嗯?”
律没有再说话。
卡扣一松,盒子落地的声响和兵器碰撞的声音一同响起。锋利的镰刀在咫尺的距离内划过一道暗芒,狠狠地撞击上横杠,擦出刺耳的声响。乐只来得及将长棍举过身前,整个人被逼退数米,激起一地飞尘碎石。他低骂一声,抬头盯着来人。
律旋身跃至空中下压巨镰,逆着天光只能看见他漂浮的银发,神情不明。顺着乐向外推举的力度顺势回落,未待足底着地,律再次转出巨镰挥向面前的青年。金属相接的音响不断在空气中炸开,难以抗拒的力道层层压制,身体在空中转出残影。失去先机的青年只能挥舞着长棍抵挡后退,直至玻璃墙边。
“大意了吧。”
调笑的关西腔近在眼前,乐终于再次看清了律的身影。银发青年笑得温和礼貌,光点堆积在眼眸深处,微曲的银发泛着冷光。
“其实我是来找你们合作的。怎么样,带我去见有月憬吧?”
乐被压制在机场建筑上,身后的玻璃映出律眼中冷淡的情绪。听到斯拉的名字,乐眼中骤起防备。他蹬在墙上借势推开律,举起长棍摆开架势。
“天满。”乐盯着面前长身鹤立的青年,一字一字地嚼着这个从有月口中听来的姓氏。
“不怎么样,”他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手,懒懒地扯开嘴角,视线却紧紧地追随着律的动作,“再来。”
西装外套顺从地贴在身侧。律立在原地,将巨镰转至身前,风声啸唳,刀锋凛冽。
“好吧,那先带我去见那个大高个怎么样?”
大高个刚帮欣赏的小孩儿追回了行李,身后就传来轰然巨响。
罩着皮衣,带着夸张的月形耳饰的金发女人碾了碾地上的血迹,抬眸看向不远处神色警惕的二人,语气淡淡。
“你们哪个是order?”
豹出声止住平助的动作,高大稳重的身躯与一旁冒出冷汗声线颤抖的少年形成鲜明对比。
“你是斯拉派来的杀手吗?”
无需听完豹的反问,熊埜御已能识出他的身份。对杀联的憎恶和对弟弟的疼爱混杂糅合在一起,她抬脚朝前走去,阴沉的双眼中泄出冰冷汹涌的杀机:“是你啊。”
皮鞋轻踏的声响像踩在了心尖,惊得平助下意识抬起了枪。一道黑影闪过,刹那间熊埜御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她一脚将笔直的枪杆踩向地面,另一只带着半截手套的手朝豹伸去。
在高大男人错愕的眼神中,缀满耳廓的耳环如林中惊鸟振翅扑楞,血肉撕扯开来,右耳似一扇羽翼被带离躯体,随即如离弦之箭落入熊埜御的手中。
鲜血从破洞中涌出,沾染得裂口血肉模糊。平助近距离地目击了这一血腥场面,慌张地喊着阿豹。阿豹维持着之前的动作,表情却多了几分凝重。
他明明已经躲开了敌人的袭击,怎么会……
“阿乐的耳朵,就是你们弄没的吧?”
熊埜御退回不远处,像拎着一只死鸟拎着那只完整的右耳。
“他从小就是这样,被欺负了也一声不吭,”她面无表情地捏爆手里的右耳,炸开一堆碎屑,冷声道,“真让人操心。”
“阿乐?那是谁?不认识。”提取到熊埜御话中的字眼,阿豹回应道。
“那究竟是谁欺负了他,把那个人给我带来?”
平淡却狂妄的语气让本就打算吸引火力的阿豹笑得咧开了嘴。他直起腰拉开虎背,双手上花纹繁复的指虎□□撞在一起,抬头睨视,刚毅的身躯如钢铁浇筑。
“谁知道呢,要怪就怪能想到的人太多了!”
话音刚落,他跃至空中一拳砸向似无反应的熊埜御,地板被砸穿的声音接连响起,楼层间爆开一阵阵飞尘碎屑。
平助在哔助的帮助下抓着枪勉强保持着平衡,豹伸出一只手提起他的衣领放到一旁平整的地面上,视线仍警惕地望向前方。
“平助你快带着哔助逃,那家伙是冲着我来的。”
“冲着你?”
平助思考着先前的遭遇,恍然大悟。那个小偷想拿走的原本就是阿豹的行李箱,为的就是把阿豹引来这里。没想到平助的行李箱和阿豹一模一样,虽然拿错了,阿豹却为了帮自己找回行李箱,阴差阳错地还是被引来了此处。
“把你卷了进来真是抱歉,后面的事交给我就好了。”这么说着,豹仍是没有一丝松懈地警惕着。
无暇理清谁的错误,平助看着阿豹仍在流血的右耳处,担忧地问道:“阿豹你还好吗,你的耳朵……”
“而且,”他看向破楼下毫发无损的女人,“虽然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但似乎很难对付啊!”
豹也正在观察楼下的人。
熊埜御站在钢筋水泥浇筑的横梁上,周围散落着破碎的木板,身上光洁如初,看不出一丝受伤的痕迹。那双阴沉的吊眼回望着楼上的豹,眼底尽是冰冷的恨意。
“宇田先生竟然会死在这样的人手里,不可原谅……”
她抬起手,一道电蛇窜过。四周散落的钢铁听从号令而来,挣扎着逃离引力的桎梏。
豹霎时明了她的手段。
下一秒熊埜御挥手一甩,无数钢铁如利箭袭来,掀开破败的木板。豹拎起平助沿着裂口避开攻击,立定后将平助甩到一旁,扭头瞥见半空中身如鹤形的敌人,转身挥起了重拳。
熊埜御不闪不避,只是抬起了手。钢筋汇成长龙将豹顶出楼顶贯进了正在行驶的公交。熙熙攘攘的集市成为熊埜御绝佳的作战地点,大街上到处都是导磁的材料,遑论随时能被当作人质的路人。
身后一对路人仓皇逃离,豹呲牙取下身上的刀具。
“我都要吐了,你以为自己是英雄吗?”熊埜御瞧着他,眼神中显露几分疲态。
“我只是没躲开而已。”
粗壮的柱子接连钉入地面,豹划向一边躲避,对面的熊埜御跟上他的步伐。
“想不到如此天真的人也会进order,我好像一下子醒悟了。”
“安心,我定会将你抹杀——”
“以秩序之名——”
“以秩序之名——”
“对吧?”
两道毫不相似的声线同时响起。瞥见豹眼中的惊异,熊埜御心中更是升起一阵烦躁。
“从前就是这样,张嘴秩序闭嘴秩序的,无聊,真把自己当作高高在上的神了。”
“见过你之后我更加肯定了,”熊埜御垂眸,眼里是一滩死水,“幸好没当上。”
她抬手召起两枚螺丝,金色的短发扬起,左手掩住下半脸,右手在前围出一个圆圈。电光炽煌撕裂黑色的皮衣,映照出她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小巧的螺丝悬浮在圈中,锐利的尖端显露出蓄势待发的锋芒。
豹的瞳孔骤然收缩。
电光炸开,普通的螺丝裹挟着粗壮的电蛇以势不可挡之姿直直射出,巨大的后坐力将熊埜御掀起。
瞥见身后正在奔跑的小孩,豹挡在线圈炮的攻击轨道上,企图以躯体拦下攻击。
在豹的双手被射穿之前,一把巨镰划破空气插入战斗,刀刃和长柄的夹角将将勾住两枚螺丝,难以抗拒的力量将其带离既定的轨道,重新化作普通的螺丝委顿在地。
熊埜御警惕地再召起一枚钉子圈在手中,猛地抬头望向巨镰袭来的地方。
豹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将提枪赶来的平助拦在身后。
在他们刚刚打穿的楼顶,破裂的边缘站着一道人影。风牵起西装衣摆裤脚,露出精瘦的脚踝。他一只手空着,应该才扔出了巨镰,此时又放进了外套口袋里。另一只手却拎着一个人,高大的身躯蜷坐在地上显得有些委屈。
“阿乐!”看清被拎着的人影,熊埜御失去冷静喊道。
她怒目而视正要抬手,却见顶楼上的人一把将阿乐扔了下来。她挥手甩上一条长链卷住阿乐做个缓冲,随即上前接住对方。
“哟,姐。”
唇角残留血迹的青年曲着腿靠在她身上,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
“没事吧,他把你怎么了?”熊埜御着急地检查着他身上的伤势。乐摇摇头,拂开她的手直起身站在了她身旁。
律从楼上跳下,走到街角把嵌进墙壁的巨镰取出来。她瞥了一眼平助,冷得后者打了个寒颤。阿豹站好低头看她,规规矩矩地喊道:“律前辈。”
律扔给他一张手帕,应了一声收回视线。她转向不远处警惕的姐弟俩,挂上一副颇具亲和力的表情。
“怎么样,现在可以带我去见斯拉了吧。”
那眼底的冷意着实没什么说服力。但乐没再反驳,他呲牙咧嘴地活动着四肢,古怪地笑了笑。
“您都找上门了,我们哪有拒绝的道理呢,”他拦住熊埜御,“请吧。”
律加深了笑意。她转过身朝豹扬了扬下巴,后者会意地蹲下身,放下止血的手帕偏头露出右耳。律打量了几番,把手帕放回去止血,挥手唤来刚赶过来的后勤人员。
“先去处理一下,等我联系你,”律按住正要出声的豹,让人继续给他处理伤口,“那小孩是坂本家的,我带着一起。”
她把巨镰折叠起来放进送来的武器盒,又接过长棍抛给阿乐,打断正在交流的两人。
目送阿豹随车离去,律看向不远处战力堪比order的两人,嘴角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走吧小孩儿。”
一旁抱着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平助和肩膀上的哔助一齐闻言望过来,看见天光落进律澄澈的浅眸里,像轻纱堆叠在一起。
“我带你找家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