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

    10月3日,大雨。

    早上八点左右,宋观回到景福镇上的时候,宋霁月不见了。

    旅店的老板被他的着急吓了一跳,也帮忙查了监控。最后发现宋霁月在早上六点的时候就背着包离开了,之后并没有回来。

    “她订了6天的房间,我以为她是出去吃饭了,也没管她。”

    宋观勉强维持着笑容,分出精力安抚老板:“可能她突然有急事,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宋霁月的电话是关机的。宋观心里清楚,她是自己离开的,没有和任何人一起,她一定是去做要做的事情了。还愿?不,他们已经约定过去福明山的时间。

    她还能去做什么呢?

    “宋老师!”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扎着马尾辫的少女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他招了招手。

    等车子稳稳当当地停下,赵枝枝灵巧地跳下了车。

    她和司机说了几句话,便让司机开着车走了。

    “你还要留下?”宋观的嘴角肉眼可见地撇了下去。

    赵枝枝故作伤心地垂泪,从背包里掏出了笔记本电脑:“宋老师,宋应军已经被抓了,接下来怎么办?”

    是的没错,在宋霁月请假没出门的那两天,宋观虽然也没出门,却一直都在干正事。

    在赵枝枝发了短信以后,宋观和她聊了起来,才知道宋霁月被霸凌的真正原因。

    这几年来,宋应军把魔爪伸向了二中的学生,被猥亵的学生敢怒不敢言,为了报复,把所有的恨意都转移到了宋霁月身上。随着受害者人数的增加,终于有人把这件事闹到了警局,这个案子就落在了赵枝枝的爸爸头上。

    赵枝枝一直在帮父亲调查这件事,为了不让宋应军产生戒备故意装作了胆小的样子,暗中搜集女生的证词。

    她和宋观的合作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宋观在知道这件事后给她提供了很多资料。

    “宋霁月失踪了。”宋观揉了揉眉心,已经无心再去了解宋应军的事情。

    赵枝枝跳了起来:“难道她被她爷爷抓走了?”

    看来她知道的也不少。

    宋观摇了摇头,甚至没心情追问她的消息来源,叹气:“她是自己离开的。”

    赵枝枝又重新坐在他旁边,疑惑道:“难道她知道自己的爸爸被抓了?”

    不,她根本没觉得宋应军是她的爸爸。

    宋观在心里反驳。

    不过……他伸出左手接了一滴雨,看向赵枝枝。

    “你是怎么看待宋霁月的?”

    “父债子偿”和“祸不及家人”,自古以来就是对立的话题。显然,二中的学生选择了前者。这是否也是教育的失败呢?

    赵枝枝被问懵了,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小声回答:“我不知道。”她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宋霁月不是坏人,但是她有那样的爸爸,大家都不太愿意和她一起玩,也有一些受害者会把气撒在她身上。啊,这当然是不对的……我不知道怎么说。”

    她沉默了。

    那滴水在手心晃了晃,慢慢变小。

    赵枝枝瞧了眼他的脸色,只能努力安慰他:“宋老师,至少你来了以后,好多了。”

    好多了?

    宋观想起了那天晚上锁上的教室。

    他张了张口,嗓子有些哑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早的时候,宋观以为霸凌是在高二下。前几天锁上的教室,宋观误以为霸凌提前了。

    但是他听见了赵枝枝的回答。

    “我听他们说,入学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她是宋应军的女儿。”

    因为她的父亲不是好人,所以他们认定自己在做正义的事。

    话语在唇齿间绕了几个圈,赵枝枝还是没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爱屋及乌,恨屋及乌。都是人类的本性。

    掌心的水滴消失了,宋观把手心合上,看向天空。

    “雨下大了。”

    坐在他身边的赵枝枝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他是在说雨,还是在说别的。

    好在宋观很快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他透过大雨荡起的水汽,指向远处的高塔:“那里是什么地方?”

    赵枝枝摇摇头,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一个字一个字念道:“琉……璃……宝……塔。为了纪念净空大师而建……宋老师!”

    宋观已经撑着伞离开,她赶紧收好背包,撑开伞追了上去。

    “宋老师,你要去琉璃宝塔那吗?你觉得霁月在那里?”

    只是在大雨中行进了几秒钟,两人的裤腿就已经被打湿,鞋子里更是进了水。

    宋观没有回头,声音在雨里有些失真。

    “直觉。”

    踩着水的赵枝枝很难相信他的直觉,每踏在地上一步,鞋垫就溢出水来,一抬起脚,鞋垫就把水又都吸了进去。只是走了二十几步,赵枝枝就感觉自己踩在了棉花上。

    或许她应该穿凉鞋?

    只是一晃神,宋观就越走越远。

    她只能咬着牙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塔附近的时候,背部已经被雨水完全打湿,衣服甚至能够滴出水来。

    宋观远远地望了眼山上的高塔。高处被蒙蒙的雾气笼罩,什么也看不清。

    雨在远处下那么大,到了这座塔附近,却已经变成小雨了。

    赵枝枝挤了挤身上的雨水,从防水背包里掏出了两条吸水毛巾,善意地递给了宋观一条。

    宋观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终于有心思说话:“你还带了毛巾?”

    赵枝枝“咕咚咕咚”喝了半瓶水,塞回了背包里:“你不是说你们要去福明山,我寻思是去探险,就带了点探险的装备。”

    把身上的水拧拧干,宋观打了个喷嚏:“阿嚏,我记得我没邀请你一起去吧?”

    正在脱鞋挤水的赵枝枝晃了晃手指:“不不不,就算你们不让我去,我也可以自己去探险,我只是跟在你们后面,并不是和你们一起。”

    这熟练的、无赖的发言让宋观哑口无言。

    赵枝枝看了眼山路。

    与寻常佛塔不同,景福镇的琉璃宝塔是纯粹的纪念佛塔,本意不是让人参观,而是希望得到“净空大师”的护佑。因此,这座琉璃宝塔需要登上数百层的阶梯才能到达,只允许“心诚之人”参拜。

    赵枝枝又搜了一下净空大师,顺便给宋观分享:“这净空大师还很厉害,是文成宗的女儿文衍宗在位期间知名的佛教大师,还给文衍宗讲过佛法。我看看他是哪个寺庙的住持,哦哦哦,原来是明心寺啊。也对,这里离福明山很近。”

    宋观又问了一遍:“他是哪个寺庙的住持?”

    赵枝枝指了指远处的另一座山:“就是那个很火的明心寺啊,虽然几年前解散了。它就在那座福明山上,离这里还挺近的。”

    所以宋霁月来这里,是因为这座塔和福明山有关?不,也可能是因为这座塔和明心寺有关。

    宋观感觉到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但又隐约能够察觉到一个无力的事实——他无法得到答案。

    宋霁月留下的问题,或许要等到他恢复记忆以后,才会看见答案出现在他面前。

    “宋老师,雨停了,我们上去吧。这宝塔还真挺神奇的,希望净空大师也好好保佑我们。”赵枝枝啧啧称奇,远处还在下雨,琉璃宝塔这边竟然已经停雨了。

    宋观不信这个,把毛巾用力拧干,折叠成方块收进了包里,不紧不慢地踏上了第一层台阶。

    赵枝枝紧随其后。

    台阶很长很宽,高度却不高,每次踏步的时候,都要迈很大的步子。听赵枝枝说,有些虔诚的信徒会一步一拜,直至到达宝塔。

    “那不是很累吗?”宋观隐晦地表示,这或许只是一个无用功。

    赵枝枝没有否定,露出不忍的神情:“是很累,有的信徒是年迈的老人,走了几步就没力气,要走很长时间,也不要别人搀扶。但他们也没有办法。来到这里的人,做到这个地步的人,除了作秀的人,就只剩走投无路的人了。”

    只要还有希望,就不能放弃。

    宋观捏紧了背包的背带,踏上下一层阶梯,难得附和了一声:“或许这里的雨小,停的快,就是净空大师给予的护佑。”

    赵枝枝笑了一下:“那他真是一个厉害的大师。”

    他们又继续向上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各自吃了一个面包。

    “宋老师,你还会继续教书吗?”赵枝枝饿狠了,嚼着面包,有些口齿不清。

    宋观思索了片刻,等到咽下了面包,才回答:“应该会。”即使到了别的世界,他也是有可能继续做老师的。

    赵枝枝理解错了他的意思,高兴地拍了拍手:“那我等宋老师回来上课。”

    宋观用复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善意的谎言,不算真正的欺骗。等他离开以后,赵枝枝也会忘记他。

    两人吃完了面包,又继续向上走。

    就这样走了许久,终于,两人远远地看见了宝塔的塔身。很快,琉璃宝塔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赵枝枝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建筑,直接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琉璃宝塔共有九层八面,每层约有九米高,站在下方看,一眼望不到顶。其内、外表层全部用各种造型、各种颜色的琉璃构件榫合而成。这样的建筑,绝对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单单是造价,便是一个天文数字。

    宋观心里没觉得十分震撼,他拉住一个来朝拜的僧人,

    “这位法师,你今天有见过这个女孩吗?”宋观指着手机里的照片。

    僧人凝视半晌,点了点头:“这位女施主上塔顶去了。”

    宋观谢过他,便拉着还在震惊的赵枝枝走向了大门。

    刚走到大门,门口的僧人就把他们拦下。

    “二位施主,净空大师在此圆寂,上香后才可入内。”

    赵枝枝也拉了拉他的手,在他耳边嘀咕:“这个规矩从文衍宗那个时候就定下了。”

    两人只能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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