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涸已经没有力气吐槽了。
因为，第二条报时邮件来了。
【当前时间，20:30。当前人类阵营玩家数，922人。】
转瞬即逝的十分钟，只淘汰了两名人类阵营玩家。
宋涸才不会天真的想鬼只找到了两个人。
刚才从外面路过的人只是随便朝食堂里面扫了一下，显然没有认真找，而别的人类阵营玩家此刻或许会沾沾自喜，萌生自己真的可以躲到最后的错觉。
殊不知表面上游戏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事实上，游戏还没开始呢。
屠杀游戏，game start不是取决于猎物什么时候开始躲藏，而是取决于猎人何时开始捕杀。
【当前时间，20:40。当前人类阵营玩家数，916人。】
【当前时间，20:50。当前人类阵营玩家数，907人。】
20:53，食堂外开始频繁出现脚步声。
宋涸和温智宇缩在取餐口里，半蹲着露出一双眼睛，盯着玻璃门外经过的人影。
他们脚步匆匆，几乎都走向宿舍的方向。
应该是被淘汰的人，宋涸想。
21:00整，邮件显示人类阵营玩家数还剩756人。
“十分钟淘汰了一百多人……”温智宇靠在取餐口的墙上，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在这儿躲着没问题吗？”
“肯定有问题。”
“……啊？”
宋涸起身朝外看去，远处的光时隐时现，外面的脚步声依旧没停。
他眼睛看着门外，对温智宇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个迎新游戏是往年的传统还是新游戏，但游戏在晚上而鬼恰好有能发光的道具，这足够说明他们有备而来。”
确定外面没有鬼阵营的人，宋涸走出取餐口，他望向食堂里侧黑洞洞的楼梯，深吸一口气。
他确定空气中飘散着的隐隐浊气来自于这里。
“智宇，我想上楼，你要跟过来吗？”
“上楼？哪里能上楼？”
……忘记温智宇没戴眼镜了。
宋涸把温智宇带到楼梯前，借助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温智宇眯着眼睛终于看清了楼梯台阶。
“你想上去躲吗哥？虽然这楼梯看起来不太好爬，但要是有人从这里上楼堵住出口，咱们就被堵死了。”
温智宇有些犹豫。他不觉得鬼进了食堂会只看一楼，也不觉得宋涸没想到这一点。
宋涸注视着前方的黑洞，沉声回道：
“我不是想躲。”
为了迎新游戏，学校内的所有规则全部封锁，这也意味着所有地方都是安全的。
梅园食堂，他们脚下这片土地，今天死了两个人。
不是被规则杀死的。
如果怪物真的是随机杀人，食堂的规则真的没有任何意义，那宋涸只能认命。
可他认了命，谁来替死去那两个人认命。
今天只是入学第一天，往后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在食堂。宋涸或许是其中之一，或许明天会因为其他规则死去，又或许死在今天，在一个小时后。
但那都是之后的事。
要想窥见食堂规则一点点可能的真相，就只能是现在。
所以，他来食堂，才不是想躲。
楼梯间十分昏暗，借着手机亮光才勉强能看到台阶的轮廓。楼梯两侧没有扶手，墙壁上也没有能让人借力的地方，两人上楼只能互相搀扶着，侧身将重心全部放在脚一侧。
越往上走，那股臭味就越是明显。但宋涸闻得出来，这绝对不是中午那两只怪物身上的味道。
这种气味，更像是……
哺乳动物尸体的味道。
三步、两步。
一步。
密不透风的二层，扑面而来的腐臭让宋涸直接呕了出来。
下午没吃东西，中午吃的饭早就被消化完了，宋涸吐出来的全是酸水，鼻子也跟着一起泛酸，像被狠狠揍了一拳。
“哥，这味道……”温智宇捏着鼻子，摸出手机按亮。
二层被光线照亮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将两人震惊到说不出话。
食堂二层，几乎铺满了诡异的黑色线条。
地面、墙壁、玻璃窗甚至天花板上，密密麻麻都是黑色的线条。
宋涸盯着这些诡异的线条，不知为何会联想到极度抑郁之人在求死之际的癫狂，用手边的水笔一笔一笔割伤白纸，像是用刀割伤自己那样畅快。
……这联想让他头皮发麻。
黑色线条粗细不均，毫无规律地被“画”在地板上，二层正中间更是被肆意地泼满了黑色“颜料”。
温智宇两条腿都是软的。
即便堵着鼻子，身上的皮肤和毛孔都因为空气中的气体而战栗，仿佛在这个空间里再待一秒就会感染什么未知的疾病，整个身体都在抵触着这里。
“哥……这不会是……”
“是血。”
血液离开身体后会逐渐被被氧化为黑色，而地板上“颜料”的颜色和气味，都指明了它们是血这个事实。
至于是谁的血……
宋涸给温智宇一个眼神，示意他待在原地。
血并没有铺满整个空间，宋涸借着微弱的光，绕过地上的“线条”，走向二层的取餐口。
食堂二层与一层基本没什么区别，只是地上并没有座椅和桌子，显得很空。
每走一步，空气中的腐臭味就浓烈一分，宋涸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加快。
“哥，你看到什么了吗？”
温智宇一边警惕着楼下，一边问着宋涸。
宋涸站到取餐口前便不动了，足足过了十秒钟，他才答道：“没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正常，温智宇便没有多想，“那我们……”
【当前时间，21:10。当前人类阵营玩家数，410人。】
手机再次收到报时邮件，这次直接淘汰了三百余人。
食堂二层的窗户设置在一层玻璃门的位置，四扇窗户呈一字排开，宋涸沿着没被“划线”的墙边走到窗前，蹲下躲在坎墙后，低头俯视食堂外的人群。
目前被淘汰的玩家为五百五十人左右，按照规则每个鬼阵营玩家最多抓捕两人，达到抓捕上限的鬼阵营玩家不到二百七十五十人。
九百多个人类，六百多只鬼，注定会有鬼吃不饱。
宋涸缩在窗边朝温智宇招手，示意他过来。
“哥你看到什么了吗？”温智宇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蹲到宋涸身边。
宋涸摇了摇头，道：“照理说鬼阵营正式开始抓捕过了近半小时，但却没有人来食堂找，你不觉得怪吗？”
温智宇想了想，是有些怪。
明明食堂能藏人的地方很少，只要大致搜一遍就能确定是否藏了人，也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他想到了一个很极端的可能。
之前外面的光扫进来的时候，那个人并没有进来找。当时他以为是鬼没看到他们，以为食堂里没人，所以才走了。
有没有可能……鬼不是没看到他们，而正是因为看到了他们，才没有进门。
所以……
“鬼在‘养’我们。”宋涸的声音，与温智宇脑海中的声音重叠。
【当前时间，21:20。当前人类阵营玩家数，216人。】
又一个十分钟过去，两百人被淘汰，可梅园食堂却依旧无人光顾。
刚刚的猜测，仿佛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
梅园食堂的层高比宿舍高很多，目测接近六米。
一层没有窗户，想从二层逃出去就要跳窗，不摔死也要摔个半残。
这就意味着守住了一楼大门，抓他们就相当于瓮中捉鳖。
21:30，剩余人数23人。
楼下终于传来了动静。
‘哥，他进来了！’
温智宇瞪大了眼睛，用口型道。
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十分明显，即便在二楼也听的清清楚楚。两人迈步走向楼梯口，能看见楼下有明显的光亮。
温智宇猜的没错，楼下的鬼就是之前用光晃过他们那只。
即便鬼的声音隔着一层地板传至二楼，话语里的洋洋得意也完全没减弱。
“这个时间你们出来，还能留两分哦~”
21:30到21:40，被淘汰的人类玩家会扣除八分。
“那好吧，既然你们不愿意出来，那就别怪我不给你们留后路！”
铁链与门把手碰撞的声音传来，看来那只鬼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防止人类逃走。
宋涸和温智宇对视一眼。
宋涸歪头。
温智宇则是摇头。
——要放弃吗？
——不。
一阵翻腾声传来，一层的凳子桌子都被鬼翻了个底朝天。
他找的十分仔细，即便是有光源，在如此昏暗的情况下也难免疏漏什么。
桌子凳子都找完，天花板也没放过，灯光照过一层的每个角落，取餐口处更是每个抽屉每个柜子都被翻了一遍。
“呦呵，还挺会藏！”
鬼呵斥了一声，开始沿着墙根找。
【当前时间，21:40。当前人类阵营玩家数，11人。】
手机早已被调了静音，但这条消息毋庸置疑是个坏消息。
还有二十分钟。
光源从一层楼梯口招进来，光在休息台的墙上照出了个硬币般的亮圆。
“哦，你们在这儿啊~”
男人贪婪的声音像是饥饿许久的恶鬼。
就在这时，玻璃门外响起剧烈的拍打声，里面还掺杂着莫须有的叫骂。
“别拍了，这里就两个，没有多余的分给你们。”
这话显然不是和宋涸他们说的，而是和门外的鬼。
游戏只剩下十几分钟，人已经被抓的差不多了，鬼却还有上百只。
宋涸走到窗边向下看，玻璃门外起码围了十几个人。
“你们有时间在这里堵着，还不如去找其他的人！”
鬼的一声怒吼彻底激怒了门外的其他鬼，一阵强光伴随着震天的声响，楼下的玻璃门竟然轰地一声被炸成了碎片！
这难道是鬼的技能？！
宋涸眼看着十几只鬼一齐涌入食堂，食堂内乱哄哄地开始了一场骂战。
“凭什么抢我先找到的粮？！”
“我就差十九分就能离开了，你们不想知道能不能离开这里吗！”
“规则已经说了集齐分数就能离开，谁需要你来验证？？？”
“……”
最先来的那只鬼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撕开一众鬼的包围直直冲向楼梯，还没等迈开一步便摔了个狗啃泥，整张脸都磕在楼梯上，血花纷飞。
剩余的鬼瞥见他的迷惑操作，更加确信了有人在这里，且大概率在楼上。
他们不管不顾地踏上鬼的身体，跃过前几节楼梯。
陆续有人急切地扑上楼梯，又被当成脚垫，等到鬼成功上楼时，十几人只剩下七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