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

    “不弃...不弃...”

    “不弃,你醒醒?”

    燕不弃只觉得头颅仿佛灌了铅,沉甸甸地压在枕上。太阳穴突突跳动着,每一次脉搏都牵动神经抽痛。

    意识如同被搅浑的墨汁,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浮沉,最终尽数湮灭在无边的黑暗中。

    当燕不弃的醒来睁开的第一眼,刺目的白光迫使她眯起眼睛。消毒水的气味钻入鼻腔,身下是医用床单特有的粗粝触感。

    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斑驳发黄的天花板,角落里还结着蛛网。

    “她醒了!”

    清脆的嗓音带着雀跃。燕不弃缓缓侧头,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少女正朝自己奔来。

    少女校服领口歪斜,袖口沾着墨水,圆溜溜的眼睛里盛满担忧。那张稚嫩的脸庞莫名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少女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动,指尖还带着钢笔水的淡蓝痕迹:“不弃,这是几?”

    见燕不弃迟迟没有反应,她急得跺脚,帆布鞋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不会真傻了吧?”

    “都怪祁绥那个混蛋!打个球没轻没重的,都把我家小弃砸成傻子了。”

    “祁绥——”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撬开了记忆的闸门。燕不弃的瞳孔微不可见地收缩,眼前浮现出

    那不是前世在附南一中唯二对她释放善意的人吗!

    她这是回来啦?

    “江意安?”

    燕不弃声音嘶哑,带着几分不确定。指尖无意识地揪紧身下的被单,医用棉布的粗糙触感让她确认这不是幻觉。

    “谢天谢地你还认得我!”少女突然扑上来抱住她,发梢带着阳光晒过的温暖气息。

    燕不弃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颈间——江意安在哭。

    “那个杀千刀的祁绥,等会儿回去,我非把他...”

    话音未落,医务室的门被推开,带进来一股消毒水味的风。穿着泛黄白大褂的女医生快步走来,胸前听诊器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阳光下反射出金属光泽。

    两人齐齐歪头望去。

    “同学别乱动。”医生冰凉的手指轻轻托住燕不弃的下巴,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她的瞳孔,“恶心感强烈吗?”她说话时,左眉上一道细小的疤痕随着表情若隐若现。

    燕不弃眨了眨眼,眩晕感像潮水般涌来:“有点...像坐在旋转木马上。”

    她在描述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飘忽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典型的脑震荡症状。”医生收起听诊器,橡胶管在桌面蜷曲成蛇形,“这段时间要像对待易碎品一样对待你的脑袋。”她递来一张注意事项单,纸张边缘还沾着不明的褐色污渍,“尤其要远离——”

    “——祁绥那样的危险分子。”江意安抢先接话,恶狠狠地撕开一包葡萄糖冲剂,塑料包装在她指尖发出刺啦的声响。

    燕不弃望着窗外摇曳的玉兰树影,思绪如惊飞的雀群般四散。

    她不该出现在这儿。

    “不弃?你在听吗?”

    江意安的手指突然横亘在燕不弃涣散的视线前,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唯有食指指甲缝里嵌着一丝橘皮的淡黄渍,像是阳光不小心在那里打了个结。

    燕不弃的睫毛颤了颤,像被惊动的蝶翅。“我在听。”

    声音很轻,尾音飘忽得几乎要融化在诊疗室消毒水的气味里。

    江意安把剩下的橘子往铁皮柜上一搁,果肉与金属碰撞发出轻微的闷响。

    她倾身向前,双手捧住燕不弃的脸——掌心温热,指尖却带着剥过橘子的微凉。“小弃弃,你脸色白得吓人,实在不行…”

    江意安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燕不弃颧骨上的一小块皮肤,“我陪你去找周扒皮批假条,陪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我没问题,只是有点......”燕不弃试图偏头避开这过分的关切,却突然被一阵眩晕击中,“恶心,头晕......”

    “你陪我去找老班请个假,我回去睡一觉就好。”

    江意安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砖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这,怎么行!!!”

    燕不弃抬头直视她的眼睛,声音很轻,但不容置疑,“意安,我的身体我知道。相信我,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如果休息没用,我会去医院的。”

    对江意安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嘴角的弧度说不出来的勉强,“别担心了。”

    江意安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燕不弃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倔,生病也不爱去医院。

    江意安小心翼翼地扶着燕不弃走出医务室,门外,南方的春天正以暴烈的方式绽放。

    阳光像融化的玻璃浆倾倒而下,燕不弃抬手遮挡时,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掐进了掌心。

    风裹挟着玉兰花与迎春花的混合香气扑面而来,沁心人心脾的味道让她喉头发紧——这明明是记忆里最熟悉的校园春色,此刻却陌生得令人心悸。

    “叩叩!”

    两声轻而有力的敲门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安静。

    “进来。”一个沉稳的男声从里面传来。

    江意安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搀着燕不弃。

    五月初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洒进来,将两个女孩的影子拉得很长。燕不弃的脸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苍白,额角处隐约可见一块淤青。

    班主任周吝的办公桌就在靠窗的位置。这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正伏案批改作业,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他有着典型班主任的形象——微微发福的啤酒肚,逐渐后退的发际线,一件熨得平整的纯白衬衫,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

    见到大中午不午休的两人,他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放下手中的红色中性笔。

    “怎么了这是?”周吝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燕不弃额头的伤处。

    江意安一听班主任问起,顿时像打开了话匣子。她松开扶着燕不弃的手,向前跨了一步,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老班,您不知道早上最后一节体育课上发生了什么!”江意安的声音清脆响亮,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出。

    “祁绥他们打篮球根本没注意周围,那个球'砰'的一下就砸到不弃头上了!不弃当场就晕过去了,把我们都吓坏了!”

    她边说边比划着,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模拟篮球飞行的轨迹。阳光照在她因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颊上,映出细小的绒毛。

    “体育老师更是直接抱起不弃就往医务室跑,校医说是轻微脑震荡。”江意安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来,转头担忧地看了燕不弃一眼,“不弃现在头还头晕,犯恶心呢。”

    燕不弃自始至终安静地站着,只在江意安说到“当场晕过去”时微微抿了抿嘴唇。她记得前世她也被那颗球砸到头,但没当场昏迷。

    燕不弃站姿很直,若不是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淤青,几乎看不出她刚刚经历了什么。阳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瘦削的轮廓——单薄得像一张纸。

    周吝的目光从江意安身上移开,落在燕不弃脸上:"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燕不弃轻轻摇头,黑发随着动作拂过肩膀。她的声音很平静“多谢周老师关心。不是很严重,但是希望您能允许我请一天的假,我想回家。"

    周吝的钢笔在指间转了一圈,墨水在笔尖凝聚,最终滴落在摊开的作业本上,晕开一朵红色的花。

    半晌,他拉开抽屉,牛皮纸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取出的假条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钢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格外清晰,周吝龙飞凤舞签下自己的名字。

    并嘱咐:“好好休息。”将假条递过来时,指节在桌面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实在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有任何情况可以随时联系我。”

    燕不弃接过假条并道谢,“谢谢老师,我知道了。”周吝知道她的情况,会这么说她一点不意外。

    校门在身后缓缓关闭的瞬间,燕不弃挺直了脊背。她随手将假条揉成一团,抛物线精准地投入三米外的垃圾桶。

    阳光穿透梧桐叶的间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方才医务室里那个虚弱苍白的女孩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迈开长腿穿过马路,校服裙摆随着步伐划出利落的弧度。经过便利店时,玻璃橱窗倒映出她绷紧的下颌线。

    公交车摇摇晃晃驶入城郊结合部,窗外的景色逐渐褪去色彩。最后五百米,燕不弃跳下尚未停稳的车厢,帆布鞋溅起浑浊的水花。

    破旧的路牌歪斜地挂着,"向阳小区"四个字只剩下"日小区"还依稀可辨。

    这片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式居民楼像被遗忘的积木,杂乱地堆砌在电线交织的天空下。褪色的外墙爬满雨水侵蚀的痕迹,三楼阳台晾晒的旧床单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投降的白旗。

    拾荒者的三轮车歪倒在垃圾站旁,几只野猫正在撕扯发霉的外卖盒。

    燕不弃轻车熟路地绕过坑洼的水泥地,单元门锈蚀的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与廉价杀虫剂的气息,台阶上黏着可疑的深色污渍。她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四楼,钥匙插入锁孔时带起细碎的铁锈。

    “嘎——”

    老旧的木门呻吟着洞开,扑面而来的阴冷里混杂着霉味。阳光透过脏污的玻璃窗,将漂浮的尘埃照得无所遁形。

    三十平米的单间里,发黄的墙皮剥落成奇怪的地图形状,厨房水龙头滴答的水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燕不弃反手锁门的动作干脆利落,金属碰撞声在狭小空间里激起回音。她甚至没放下肩上的书包,帆布面料摩擦着校服衬衫发出窸窣声响。沾着泥渍的鞋踩过翘起的地板,在某处发出危险的吱呀声。

    “067?”

    燕不弃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什么。喉结随着吞咽轻微滚动,暴露出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067?”

    第二声呼唤时,她的指甲无意识陷入掌心。窗外突然传来野猫厮打的声音,刺耳的尖叫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当第三声呼唤即将脱口而出时,墙角的老旧收音机突然闪烁起幽蓝的微光。

    电流杂音中,一道仿佛被砂纸磨过的机械声断断续续响起:“宿...主...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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