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烈阳高照，肆意而张扬，阳光透过榕树洒下来，印下一片斑驳，蔷薇花爬了满墙，蝉歌悠扬，空气中荡漾着味道像是青春。

    林如许抱着刚领到的教材穿过长廊，学生会管辖部部长的徽章在他胸前反射着细碎的光芒。

    "林部长！"一个扎马尾的女生小跑着追上来，"张老师让你去趟教务处。"

    林如许推了推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如水："知道了，谢谢。"

    教务处的空调开得很足，林如许走进去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张老师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如许啊，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您说。"

    "高二(7)班的江念，这学期已经逃课三次了。"张老师递过一份档案，"你是学生会管辖部部长，我想让你多关注一下这个学生。"

    林如许接过档案，指尖在翻开第一页时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照片上的少年有着一头不听话的栗色卷发，眼尾一颗泪痣在证件照上都清晰可见，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初中是篮球特长生，成绩其实不错，就是太散漫。"张老师叹了口气，"你们初中是一个学校的吧？"

    "嗯。"林如许轻声应道，目光落在档案中"曾获荣誉"一栏——"2019年全市中学生篮球联赛MVP"。他的记忆突然闪回那个盛夏的午后，体育馆里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那个穿着23号球衣投出决胜三分的背影。

    "如许？"

    "我会处理的。"林如许合上档案，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走出教务处，林如许没有直接回教室，而是绕路去了高二(7)班。透过走廊的窗户，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空座位——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桌面上干干净净，连本书都没有。

    "找江念？"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从教室里出来，"他今天又没来，估计在银河网吧。"

    林如许点点头，转身时听到那个男生小声嘀咕："又一个来碰钉子的..."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林如许收拾好书包，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黑色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上面整齐地记录着：

    "银河网吧，东城区建设路58号，配置：RTX3080，月卡优惠..."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这行字迹，然后撕下这页纸，折好放进口袋。

    银河网吧的霓虹灯在傍晚已经亮起，蓝紫色的光晕笼罩着入口。林如许在门口站了足足一分钟，才推门走进去。

    混杂着泡面、汗水和电子设备发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目光却精准地锁定了最角落的位置——一个戴着黑色耳机的男生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修长的手指在机械键盘上敲击出密集的声响。

    "First Blood！"

    "Double Kill！"

    游戏音效从耳机缝隙中漏出来。林如许深吸一口气，从书包侧袋取出一罐冰镇可乐，轻轻贴在了男生的后颈上。

    "我操——！"男生猛地弹起来，耳机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转身时他撞到了鼠标，游戏画面立刻变成了灰白的死亡视角。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如许感到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秒。近距离看，江念的眼睛比他记忆中更加明亮，像是盛满了细碎的星光，眼尾那颗泪痣在屏幕的蓝光下格外醒目。

    "学生会的？"江念挑眉，随手拉开可乐环灌了一大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新来的？没见过你啊。"

    "林如许，学生会管辖部部长。"他平静地说，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江念的左手腕上——那里戴着一根已经褪色的红绳，是三年前全市联赛的纪念品。

    "哦～那个传说中的'机器人部长'。"江念歪着头笑了，露出那颗尖尖的虎牙，"怎么，亲自来抓我？"

    林如许推了推眼镜："你已经连续三天没上晚自习。"

    "所以呢？"江念转回屏幕，鼠标咔哒作响，"等我这局结束。"

    林如许看着对方后脑勺翘起的一撮头发，突然伸手按下了主机电源键。

    屏幕骤然熄灭。

    "我日！！"江念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他比林如许高了小半个头，此刻微微俯身的姿势带着压迫感，"你知不知道我这账号——"

    "校规第七章第四条。"林如许平静地仰头，"损坏学校公物需照价赔偿。这台显示器价值两千三百元，需要我现在联系总务处吗？"

    江念的表情凝固了。网吧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的色块，将那双瞪大的眼睛染成诡异的紫色。三秒后，他突然大笑起来，露出那颗尖锐的虎牙："有意思...林如许是吧？我记住你了。"

    他抓起外套甩在肩上，迈步时故意撞了下林如许的肩膀。两人手臂相触的瞬间，林如许闻到一股混合着柑橘和烟草的气息，莫名让他想起初中时操场边那棵开花的橙子树。

    "不走？"江念在门口回头，逆光中他的轮廓毛茸茸的，像被镀了层金边。

    雨已经停了。林如许沉默地跟在江念身后三步远的位置，看着对方踩过一个个水洼，校服裤脚很快溅满泥点。走到第三个路口时，江念突然转身倒退着走：

    "喂，机器人，你打游戏吗？"

    林如许下意识摇头。

    "骗人。"江念眯起眼睛，"你关显示器的手法太专业了——直接按电源键是老玩家才知道的损招。"

    一滴雨水从屋檐坠落，正砸在林如许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下周网吧有比赛。"江念突然凑近，近到林如许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双人组队赛，冠军奖金五千。要不要一起？"

    林如许停下脚步。暮色中的江念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把整个银河都装了进去。他想起今早张老师的话——"江念这孩子不坏，就是缺个人拉他一把"。

    "校规禁止——"

    "知道啦知道啦！"江念夸张地捂住耳朵，"校规禁止这个禁止那个..."他突然向前跑去，在五米开外转身大喊："但没禁止学生会指导同学改正错误对吧？明天图书馆见！"

    林如许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逐渐消失在街角。他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23"，然后输入：

    "喜欢喝冰可乐，键盘W键有点卡，左腕红绳褪色了..."

    路灯次第亮起，照亮他微微扬起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