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一层层上升,金色薄光缠着透明玻璃,海面平静而深邃,款款涌向远方。
离了某位男妖精,凌夜发烫后颈降了些温度,但是耳膜开始发堵。
他吞咽了几口,试图缓解不适,终于在数字变成三十九时,电梯缓缓停止。
3901。
是顶楼。
有点奇怪。
凌夜刷开房间,玄关壁灯随之亮起,后面便是空旷客厅,落地窗环绕,米白纱帘葳蕤垂落,深海迷蒙,亦随之柔柔翻涌。
这节目真有钱啊……
给他这替补都订了这么豪华的房间?
不会给错房卡了吧?
先把抑制贴换了,再问一下前台吧。
凌夜进了卫生间,一把撕下,粘胶扯出皮肤刺痛,柑橘香清冷回甘,迅速充满整个房间。
他打开窗户,海风卷着水汽,呼啸着钻进来,咸而湿润,但是很快被汹涌而来的柑橘香气所镇压,浓度一上升,便愈发甜起来。
凌夜有些烦躁,扯了下衬衫,镜子中的人两颊、眼尾皆泛红,隐隐透出些水色。
正此时,响起“嘀”的一声。
凌夜脊背一紧,迅速反锁门,又把换气开最大。
糟糕,行李箱还丢在玄关,抑制贴在隔层里。
很快,传来一道温柔男声。
“是先到的室友吗?”
这不舒澜吗?
难怪房间这么大,原来是和大明星一起住的套房。
可是舒澜是alpha,这会儿可真是不妙——
好在酒店新风系统给力,这会儿香气只剩个小尾巴了,但是还有凌夜自己这个移动香源。
脚步愈发靠近,从脸颊一直烧到脖子,他不敢看镜子,知晓自己此刻狼狈。
随之而来的香气亦是旧友,远崖之上的纯白山茶,此刻步步生花,啃啮着一屏薄门,侵蚀、蔓延,肆意生长。
凌夜掌心都掐出血,忽然想到了什么,拎起花洒调到最冷,直往后颈腺体上浇灌,柑橘香戛然而止。
他终于开口了。
“我在洗澡——”
“抱歉,打扰你了。”
话说完了,但是山茶香气盘桓不去,温柔刀仍旧架在那里。
知道打扰我了就快滚——
以为他是beta闻不到味道就这么肆无忌惮吗??
alpha果真是狗东西。
“你先回房间,”老子快憋不住了,“我不想冒犯到omega。”
嘴瓢了。
脑子里全是要隐瞒omega身份的事情。
门口传到一道轻笑:“我不是——”
“你能不能回房间?!”
门口安静下来,花香裸露在空气中,渐渐枯萎消退。
过了大约有十分钟,凌夜探出个脑袋,确信客厅没人以后,这才嗖的一下拎起行李箱进了房间。
贴上抑制贴以后,他方才深深松了口气。
理智回笼,凌夜有些懊恼。
其实方才舒澜并没有在卫生间门口站多久,撑死五分钟,大概就是想跟他聊聊天。
可是当时自己处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直接怼了他一句。
若是记仇的,说不准要给他穿小鞋了。
放以前凌夜压根不在乎,只是最近半年自打他不幸地分化成omega以后,实在经历了太多打压,深深领受了这些手段的威力,况且这次确实是他不大礼貌,所以应当去道个歉。
顺便去试探一下对方有没有闻到自己的信息素。
遥遥海上飘着一星灯塔,凌夜拉开窗户的瞬间,晚风扑面而来、掀翻额发,冷而冽。
他从柜子里拿出两只高脚杯,倒上柳橙汁和冰块,随后便举着两杯果汁,敲响了舒澜的门。
在指节扣下去第二声前,门就开了。
迎面而来的是一只熊猫。
没错,舒澜穿着一身毛绒熊猫睡衣,就这样出现在凌夜面前。他甚至还把帽子带起来了,这一对圆圆黑耳朵竟然可以竖起来,露出张玉白面容。
尽管空调温度适宜,但是没记错的话,现在是夏天吧。
茶花香淡了许多,柔柔散落在风中。
凌夜脸抽了一下,忍住笑意:“喝果汁吗?”
舒澜接过柳橙汁,眨眨眼睛,邀请他进屋坐坐。
房间尽头连着一方露台,阑干夹层中摆满了白山茶花,水晶蝴蝶灯点缀其间,茶几上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葡萄酒。
“坐。”
“这地方真漂亮。”
人也漂亮。
灯色柔软,蝴蝶和他,都倒映在舒澜眼眸中,睫羽密密麻麻,心事亦随之起落。
“你喜欢就好。”
被蛊惑了。
凌夜喝了口果汁,冰得头皮一紧。
提醒自己别忘了正事。
看起来不像在生气的样子。
因为生气的人应该说不出这种话……
凌夜遂掏出手机,看着舒澜,诚恳道:“你付款码给我扫一下,我把车费给你。“
露台上寂静了几秒。
完美打光下,舒澜拉下熊猫帽子,气得百转千回,最后强忍着把反问句改成陈述句。
“我不缺那点钱。“
舒澜拎起酒杯,咕嘟咕嘟,把冰得冒泡的柳橙汁一饮而尽,咣当放下
凌夜直觉他这会儿是真生气了。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气的。
但是,舒澜很快又露出了微笑:“我不大会玩游戏,明天你多带带我就好。“
“没问题。“
凌夜伸出手。
两人莫名其妙地握了个手。
凌夜心满意足地回到房间,觉得跟舒澜完成了一次完美会晤,双方领导人达成一致意见,他睡得很香。
第二天一早,凌夜神清气爽,散着步来到宴会厅。
摄像机挂成天罗地网,五个战队一人一张桌子,坐得泾渭分明。
夏天的尾巴,落地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模糊了夏洛特夫人的明丽花苞,浓绿藤蔓攀援而上,白蔷薇星星点点、坠落期间。
他的好队友们已经到了,也就是昨天在酒店大厅碰到的那两位。
谢嘉宸和金谈已经入座了。
桌子不小,偏偏只有两张椅子,一张不给他留,其他战队也已落座,唯一空余的是明星嘉宾那张,还有两个人没到,其中一个是舒澜。
凌夜早上起来的时候,舒澜已经出门了。
半梦半醒间听到说有个小采访,暗自感叹大明星的档期排得满满当当。
凌夜直直站在桌前,工作人员显然看到了这里无声的纷争,却没有要管的意思。周边的摄像机早都架起来了。
选手大多是高中或大学的年纪,这会儿已经议论起来了。
“你们两也太过分了吧,提前到都不给夜哥拿好椅子。”隔壁WINNER战队的射手弟弟和他关系不错,站起来给他打抱不平,”夜哥我的椅子给你。”
凌夜摆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金谈。
金谈无辜地睁大眼睛,身子往谢嘉宸那处倾斜,妹妹头刘海乖顺地搭在眉毛上,余光瞥见密布的摄像头,柔柔道:“夜
哥是前辈,我怎么好跟前辈争呢?“
说着就要站起来,被谢嘉宸一把按住:“先到先得,谁叫他自己来迟了。“
“我是准时到的,现在离开始录制还有十分钟。“凌夜看向谢嘉宸,昔日亲密队友,如今这般,更激发了他的斗志。
反正已经稳坐冷板凳了,直接开始发疯。
凌夜看着谢嘉宸,冷笑道:“位子是按照时间先后排的?这节目你什么时候成导演了? ”
“可是大家都到了呀……”金谈眨了眨眼睛,用大部分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跟谢嘉宸说话,轮不到你插嘴。”凌夜环顾四周,“明明是冠军选手才能坐的位置,你来得早了几分钟,就想鸠占鹊巢了?”
节目邀请的五支战队不是老牌强队就是新锐劲旅,共同点就是都拿过冠军,淋过金色雨。
金谈之前一直都是凌夜的替补,上个赛季虽然上场了但是最后功亏一篑,没拿到冠军,所以职业生涯不得不说有点小缺憾。
射手弟弟一旁帮腔道:“就是就是,夜哥几个冠军你几个冠军,脸怎么这么大呢?”
“是啊,我们都拿过冠军……”
“靠他那cp上来的吧……”
“月夜老倒霉蛋了……“
选手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会儿已经议论上了。
金谈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甘心地看向谢嘉宸,希望对方为自己说几句话,只见谢嘉宸垂眸看桌,一语不发。
表情管理大失败,金谈瞪了凌夜一夜,最终还是起身站到一旁。
凌夜施施然坐下去,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小酌两口。
随着舒澜进场落座,今天的节目录制正式开始。
第一天主要是自我介绍和分配队伍。
本来以为是每支战队塞两人,没想到导演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拿出一个抽奖箱,抽到相同颜色乒乓球的为一队,各大战队当场重组。
凌夜暗自祈祷不要跟金谈和谢嘉宸一个队。
这两人在他之前,抽出了两个红色球,幸运地没有分离。
金谈面上泛上粉红色,两只眼睛亮晶晶,看向谢嘉宸。
想必cp粉又要嗑生嗑死了吧?
绿茶和蠢货,可不就是天作之合吗?可惜这天作之合,还没一起拿过冠军。
凌夜在他这个年纪里,不算冲浪达人,不过对于把他发配替补的元凶,总是深深了解的。
他伸出手,一摸、一拿,一颗翠生生的球被摸了出来。
WINNER战队的射手弟弟温峤也举着一颗绿球,朝他挥了挥手。
很快,舒澜也下手了。
不夸张地说,这个节目的流量,舒澜占一半。
在全场注目下,舒澜拎着这只绿球,在摄像机前晃了晃,随后走到凌夜身边,轻声道:“很荣幸成为你的队友,月夜选手。”
和舒澜组队意味着超级充足的镜头。
打不了比赛,能红一把多赚钱也不错。
每晚看的《菜根谭》《心经》《舍得》发挥了作用。
他于是难得的,露出一个笑容。
金谈的心情也是坐上了过山车,从暗爽到嫉妒,不过面上仍然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
最后,凌夜、舒澜、温峤还有一个刚出道的爱豆和后桌战队的辅助,共同组成了“金色雨”战队。
为了照顾明星嘉宾,节目的规则是职业选手不能玩原来的位置。
“你们两先选吧,我们补位就好。”温峤一把勾着凌夜脖子,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
像一只快乐的吗喽。
舒澜目光滑过凌夜的脖颈,来到温峤碍事的手上。
他拿过一旁的柠檬水,往里面猛加了一堆冰块,猛猛喝了一口。
舒澜本身也玩游戏,而且玩得还行,列表里好几个英雄拿过省排名的标。
本来计划选adc,想和凌夜一起快乐突突突。
现下却改了心思。
女爱豆撩了把粉色长发,爽快地选了边路:“相信我,我是国服程咬金。”
凌夜眼睛一亮。
在这个新英雄有位移有控制有肉有伤害的三体人时代,程咬金这个英雄只有两板斧头,是个纯粹的原始人,所以很久没上赛场了。
但是凌夜不为人知的爱好就是玩程咬金,主打一个七进七出、峡谷遛狗。
“期待你的表——。”
“砰——”凌夜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原来是舒澜手中的玻璃杯不小心滑落,碎了一地。
“这个游戏我玩得一般般,月夜选手,你建议我选哪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