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沉默在空间里发酵，要把人逼成暴躁的野兽。徐白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出门透气了。张森此刻正板板正正的坐在审讯室里，熨烫平整的西装顺顺的贴在身上，连领带都透露着一丝不苟。手边是他坐下以后和徐白讨要的第十杯水了，此刻正缓缓飘着热气，他不紧不慢的研究着手腕上的镣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什么精致的艺术品。

    徐白揉了揉脸，无奈的叹了口气，死死盯着玻璃里的动静，生怕错过一点破绽。于晚和蓝陌刚一进门就见到这位“望窗兴叹”的沧桑男人，忍不住上前拍了拍：“徐队，你怎么这幅样子？” 徐白听到于晚的声音，似乎瞬间抓住了希望，反手一抓：“你，就你，去审他。这小子快把我逼疯了，来自首说自己杀了人，然后坐下就一句话不说，怎么问都不答，也不开口，这嘴巴比用502粘的都牢。好不容易开口了，以为他终于要说了，结果是要水喝，喝了又闭嘴了。反反复复十次啊！整整十次。” 脆弱的男人此刻很脆弱，于晚半搀着自家队长，提出手里新鲜的报告。

    “通过DNA对比，现在可以确定女性死者就是赵琪。” 蓝陌在身后淡淡开口，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缜密的凶手，现场和尸体都没能留下一丝痕迹。隔着玻璃扫视了一眼椅子上的男人，倒是很符合他对凶手的推断，只不过比她推算的高大一些，倒也在误差范围内。

    眼见于晚跟着徐白进了审讯室，蓝陌寻了个椅子坐下，看见手边的案卷，顺手翻了起来，案发现场，证据，走访调查……

    “张森，水也喝够了吧。能如实交代了吗？”

    男人无害的抬头，温润的笑了一笑，又埋头研究手铐。

    “行，你不说，我们说。你处心积虑这么久就是为了给郑念念报仇，赵琪是郑念念的经纪人，为了地位和资源，她在知道周启伦不为人知的癖好之后，选择诱骗郑念念，把她送给周启伦。然后被周启伦虐待死亡之后，抛尸荒野。而你，作为她的助理，更作为她的男朋友……”张森突然出声打断，暴怒大喝：“胡说八道。” 于晚逮住他的情绪起伏继续追问，对面的人却只保持沉默，之后任凭两人再怎么说，也没有一点情绪起伏，只是安静的低着头。

    蓝陌盯着郑念念房间照片盯了好久，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想法，联想到张森的情绪变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们弄错了。审讯室的两人被喊了出来，脸上的颓色还没有散去，迷迷糊糊的接收信息。

    “你的意思是，郑念念的对象不是男朋友，而是女朋友？”徐白有些不解的看着蓝陌，他突然有点理解无能了。

    于晚顺着蓝陌的指向，也从图片里看出了端倪。她们确实是先入为主了，房东说见到郑念念的对象是男生，而张森作为助理同出同住被误解很正常。这张房间照片乍一看没有什么问题。但作为女生的定位，细细一看就会发现她们原本以为属于张森的部分，其实更偏向于中性风的女生，无论是从尺寸还是样式。特别是桌子上两个旅行装的化妆袋，风格更是明显。

    “最主要的是这个，戒指。” 蓝陌往后翻了几页，照片上是尸体局部，泛白的指跟套着一个戒指，是很特殊的式样，凤尾花。似乎是手作的，有些在精密相机下能看出的粗糙纹理。

    “这个戒指，我好像见过一样的。”于晚有些若有所思，她记得她真的见过，一时想不起在哪里。

    “哆蒙特吗？” 徐白虽然还在消化女朋友的事情，但也不妨碍办案的敏锐。随即掏出手机翻找信息。

    蓝陌默默念了两边：“哆蒙特，Dormant，蛰伏。她的真名是什么？”

    “木可。” 徐白举起手机

    “郑念念的收尸人？” 于晚愣了愣。

    三人正打算往外赶，却听见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审讯室发出，一直冷静淡定的男子此刻带着抑制不住的笑，那样的温和与幸福，笑着开口：

    “警官，我要翻供。

    “我没有杀人。”

    等刑警队一群人赶到艺术馆时，大火已经摇曳了许久。哆蒙特，不，木可，抱着一个东西，就这么站在大火中间，用作品和心血堆砌的大火，此刻无比热烈的燃烧着，舔舐着她。摇曳的火苗啊，穿梭着两界的相思，亲手搭起的桥，就这么走入爱人的怀抱。

    火烟熏得人睁不开眼。蓝陌擦了擦眼角浸出的泪，她似乎看到有一张画在飘荡，两个女孩，与风火共舞，带着绿色原野的梦，然后就这么消散。

    “你说咱们都老了的时候怎么办？”

    “那一定要先庆祝咱们白头偕老。”

    “哼，我说正经的呢。到时候你可背不动我了哦。”

    “那我就用轮椅推你”

    “如果轮椅也推不动了呢？”

    “如果轮椅也推不动了，那我们就哪里也不去了，悄悄闭上眼睛，做一个长长的梦。”

    “还靠在你怀里吗？”

    “也可以靠在你怀里。”

    “但如果你先死了，硬邦邦的会靠的不舒服诶”

    “那怎么办呢？”

    “笨蛋，我们可以一起呀”

    “嗯，一起”

    念念呐，别怕，我抱着你呢。不过，你稍微有点硬诶，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