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师兄……你到底怎么了?”
梦归尘垂下眸子:“林序瑾,我不在了要照顾好自己。”
就算小瑾照顾不好自己,还有师尊护着他,有许萝烟,有云见雪,还有他的师妹……少了我一个对他来说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梦归尘压下内心的苦涩,抬眼看着我:“以后不要喊我师兄了,我已不是修仙之人。即日我便回大夏去继承我父皇的位置。”
我不解地望着他:“为什么?你明明说过你不喜欢朝政里的勾心斗角。”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不说清楚我不让你走!”
“林序瑾,松手。”
“我不松!”
他像是下定决心,把我的手指一根根掰掉。随即用法术将我定在原地。
梦归尘摸了摸我的头:“这个法术只能维持两个时辰,以你的修为,不到一个时辰就可以挣脱,你不用担心。我今日不会离开御虚剑阁,可以来我的府中找我。”他冲我笑了笑:“照顾好自己,师弟。”
我控制不住自己那种即将失去他的难过,不甘的泪水不要钱一样的砸在了我的手上。
“多大了,还哭。”梦归尘叹了口气,“我走了还有你师妹她们呢。”
“我就要你!”
“你即将飞升,仙君是不可以涉及红尘之事的。”
“那我便不飞升!”
“林序瑾,听话。”
“……”我倔强地看着梦归尘,“你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我们大夏的事外人不能插足。”
“外人?梦归尘,原来在你眼里我就只是外人。”我含着泪冷笑注视着他的眼睛。
“那你便去吧,我一个外人确实插足不了。”我挣脱了法术,没有回头看梦归尘一眼,画符传送回了岐汾。
我一头栽倒床上连外衣都没脱,胸口被一个东西搁地好疼,我摸索着把那个物件拿了出来。
玉兰传音蝶。
梦归尘送我的。
“有什么危险就用这个联系我。平常呢……有什么事也可以用它来和我说说话。”记忆里好听的声音回响在我耳畔。
心好痛……
我攥紧他留给我的玉蝶,手掌被割破了都丝毫没有察觉到,鲜血顺着我的手臂流到了地上。
我试着用酒精麻痹我自己,但每喝一口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点我与梦归尘的过往。我不受控制的抽噎着,把沾了血的玉蝶贴着我的胸口重新放了回去。
我只有它了。
喝完酒胆子大了,我迷迷糊糊地跑到梦归尘的府里,推开大门,一头撞在了他的怀里。
“小瑾,怎么了?”
“……”我身上的酒味呛到了梦归尘。
“你喝了多少酒?你身体刚恢复,不要命了吗?!”
我听着这话逆反心理起来了:“你管我一个外人干什么?我是死是活关你何事?”
梦归尘不想跟一个酒鬼计较:“回去睡觉。”
“我不走,我就在这儿!”我环着梦归尘的腰嚷嚷着。
他叹了口气,把我打横抱起来走向侧殿。
他把睡糊涂的我放到床上。
我拽着他的衣袖不满地嘟囔:“我要和你一起睡!”
梦归尘有些错愕地僵在原地,他慢慢蹲在我床边轻声问:“醉成这样,知道我是谁吗?”
“归尘……”
“嗯,是我。”
“喜欢你……”我翻了个身,被对着他。
梦归尘愣在一旁,随即失笑起来。
……
“我也是。”
喜欢你。
我酒醒了之后梦归尘已经回大夏了,他竟然都没和我说一声,我心中酸涩扶着床沿站了起来。我慢慢渡回了岐汾,推开门看见了一把无比眼熟的剑。
破尘?!梦归尘把我送他的剑也还给我了?!他这是铁了心地要和我撇清关系!
一股邪火冲上我的脑门,我拿起剑看见了梦归尘留给我的纸条:
小瑾:
我已回大夏,本打算留破尘做纪念,转念一想,修行之物不可散落人间,被有心之人盗去会酿成大祸,故物归原主将它还与你,最近大夏事物繁忙,无空书信,你可用玉蝶与我传音。
飞升好好准备,瑾泉仙君。
勿念
梦归尘
好吧,我承认我被安慰了一瞬,但是梦归尘这种不辞而别的行为还是太过分了。
我把他的留言字条放在沉香木做的小盒子里,便出门去找师尊了。
“序瑾,来了?”
“嗯。”
“归尘的事你不用担心,他回大夏于他而言是好事。”
“弟子明白。”
“……”
“你两月之后要准备飞升。最近多多修炼,避免飞升的时候出意外。”
“弟子谨记。”
“去吧。”
“……”
我回了岐汾,中途没有像往常一样欣赏沿途风景,我怕我触景生情,又想起梦归尘那个混蛋。
闭关了两个月之后我的修为有所提升,飞升时应当问题不大。
我坐在御虚剑阁的飞升台上,师尊为我护法,我调动了全身的灵力准备飞升,一道金光从我身上迸发出来,无比璀璨耀眼。师尊半阖双目,突然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神色慌张地冲我大喊:“林序瑾!快停下来!”
我没反应过来师尊这是什么意思,正欲传音给师尊问明白,下一秒我感觉什么东西穿过了我的胸口,我低头看去,胸口的鲜血浸湿了我的衣裳。
这是怎么了……?
我的灵力因为刚才的飞升已耗了大半,现不足以维持脚下强大的气场。
……
我神情恍惚地从半空中坠了下来……
五脏六腑都好像被摔错了位。
眼睛,鼻子嘴巴里都不停地溢出鲜血,我控制住颤抖去摸贴身放在胸口的玉蝶。
玉蝶碎了。
我最后一点念想也死了,看着众人都匆匆地往飞升台这里赶,我释然地笑了笑,仰头倒了下去。
挺值的……
有这么多人能为我送终。
但是梦归尘不在……
幸好他不在。
梦归尘坐在龙椅上神色冷淡,他的手时不时地敲着椅子,好像在等些什么。
一道金光从远方传来,他微皱的眉毛舒展开了一些,突然那金光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血红的隐隐微光。梦归尘顿感不妙,拿出怀里的传音蝶,掐咒与我的那一只联络。
法术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回应。
梦归尘慌了神,起身的时候太急把一旁的茶水打翻了。手被烫红了也好似没有感觉。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以小瑾的实力,飞升不会出差错。”
他抑制住了微微颤抖的手,盯着远处那道暗红的血光。
血光发出来的地方就是御虚剑阁的飞升台。
梦归尘没有迟疑,他走下正殿的台阶朝外面奔去。
“陛下!您这是去哪里?”
梦归尘连头都没回。
“您都不是御虚剑阁的弟子了,何必多管闲事?”
梦归尘的声音阴沉地要滴水了:“朕的事情需要向你解释?”
“备马。”
“……”
“怎么,你是要违抗圣旨吗?”
“……陛下稍等片刻。”
不一会儿兆驰就牵着马赶了过来,他把缰绳递给梦归尘:“陛下小心。”
梦归尘跨上马背向御虚剑阁疾驰去。
他行了两个时辰到了他从前住的地方,那个承载着他和小瑾无数回忆的地方。
他抬头看天,那血红色的光在他眼里愈发骇人,直觉告诉他有坏事发生了。
梦归尘画符传送到了岐汾,他推开门想找寻我的身影,可事实怎能让他如愿?空无一物的房子里散着凉气。
林序瑾不在这?
梦归尘心都揪起来了,可是今天是他飞升的日子,他不在岐汾那他能在的地方就是飞升台……梦归尘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去了师尊的府邸。
花影掠瘫坐在她的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往嘴里机械化地灌酒,梦归尘走到她面前她才反应过来。
“归尘,你怎么来了?”花影掠收拾好脸上的表情,抬眼看向梦归尘。她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刚刚哭过。
梦归尘那种强烈不安的感觉又来了,他的声音颤抖地不成样子:“回师尊,今日小瑾飞升,弟子有些担心,想……”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向冷静的师尊在他面前掩面痛哭起来。
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为什么要哭……?
发生什么了?
林序瑾他到底……怎么了?
“师尊,他到底怎么了……?”
“您回个话啊师尊!”
梦归尘少见地失态吼了出来,但他无暇再顾及礼仪,他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林序瑾他在哪里。
“御虚剑阁弟子林序瑾,飞升时遭歹人毒害,……身陨。”
梦归尘像是听不懂话了。
你说谁身陨?
林序瑾?!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师尊把沾了血的玉蝶掏出来。
梦归尘全身的血像是凝固了,胸口好像是被狠狠地打了一拳。
他神情恍惚地接过了玉蝶,捻了捻上面的血迹。
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师尊……小瑾在哪里……”
“你去剑阁的正殿陪陪他吧。”
“……”
梦归尘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回过神却发现已经到了正殿门口,他双手覆上门轻轻一推……
一口棺材。
梦归尘放轻了脚步,渡到了棺材跟前。
里面的人面色惨白,胸前狰狞的窟窿昭示了他死前有多痛苦。
“小瑾……”梦归尘垂下头去看棺材里的人“我回来了……”
“师兄不去大夏了,回来陪你好不好?”
“好你就点个头。”
“师兄回来了,你看看师兄好不好?”
死人怎么可能说话呢……
他的双手轻轻拍了拍棺材盖子,想把里面睡着的人唤醒。
“都是我的错……”
“如果我没有回大夏……你就不会…不会生气不理我。”
“林序瑾……你睁眼看一看我好不好?我不走了。”
“永远也不走了。”
“你睁眼啊!”
他没力气再支撑身体,瘫坐在了地上。
他再怎么骗自己都没用了。
已成定局。
都是他的错……
往后的几天,梦归尘过得浑浑噩噩,花影掠去劝他回来的时候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他全然不见往日的儒雅随和,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颓废的气质。
“归尘……他们催你回去了。”
“……”
“师尊知道你难过……但日子还是要继续的。”
难过?
这比剜了他的心还痛苦……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自己……?可留在世上的未必能逃出生天。
生不如死。
花影掠见他没有反应有些惆怅,可却又无可奈何。她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出了房门。
梦归尘端坐在床上,把我的那一只玉蝶拿了出来。他尝试过用法力修补,可是玉蝶碎的实在是太彻底了,怎么补救都无力回天。
就像他酿下的错,需要用他往后的一生来补过。
他本不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