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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魂释忆(2)

    待清风走后,萧喜一个人踌躇在外面的院子,手里攥紧着荷包,不断深呼吸,在想方设法地给自己蓄满主意。

    她眼睛时而会飘忽到朗月的那间屋子,但总感觉虽然隔着一道门板,她还是能察觉到里面之人遥望外面的目光。

    她咬紧唇瓣,在心里做了无数次的安慰,后而抬眼看了看天色,日暮微迟,已经不早了。

    想到此处,她不得不努力朝前迈出那一步,扣了扣朗月屋子的门。

    “进来吧,”朗月虚弱的声线幽幽荡过门敞开的缝隙,传入萧喜的耳朵里。

    日暮斜阳射入破败的窗子,星星点点的光晕洒在屋子里一些破旧地、上了年头的摆件,有人走进的时候,一路扬起的尘埃在空中飘舞,粒粒可见。

    朗月靠着墙面,倚坐在床板上,眸光垂落,细碎的光点刚好落在他长长的睫羽上,好似落了一层层的金粉,刹是夺目。

    朗月听到萧喜的动静后,一动不动的脑袋终于肯偏了偏角度,他的脸色白得吓人,唇皮干裂,若不是他还有几分微弱的呼吸起伏,萧喜当真以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只孤魂野鬼。

    她习惯性地躲开了朗月看自己的目光,用标准的礼貌性的语气问候了一句:“你现在还好吗?”

    “嗯。”

    朗月察觉到了萧喜躲避自己目光的表现,所以他没有自讨没趣地继续看他,他僵直着脖子,将脑袋移回到原来的角度,继续毫无生机地埋下去,沧桑无比,根本没有一个才十来岁的风光少年的半分模样,耄耋之相却分外扎眼。

    萧喜看到他这副模样,愈发不忍心,她本以为清风先前同她说的关于朗月的事情,就足够让她感到痛心疾首了。她却没想到……当自己亲眼看一看朗月萧索的模样后,心沉下的距离还能再无线拉长,直抵深渊。

    不忍之心作祟,萧喜脑子一热便直接说道:“外面夜色甚好,你独自一人在这屋子里闷太久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逛逛?”

    说完之后,萧喜就后悔了。因为她这话来的太过直白,是很容易引起朗月的怀疑的。

    可是她没想到,朗月非但没有怀疑,甚至答应地很快:“好。”

    萧喜的内心被一股莫名的欣喜感占据。一个对自己毫无信心的人在突然间得到了本以为来之不易的事物后,那种喜悦和惊喜感是无可言述的。

    原来的那些进屋前的尴尬感和犹豫踌躇都烟消云散了去,萧喜的愁容因而不见,她笑得真诚:“那我来扶你吧。”

    朗月微微弯了弯唇,但隐藏的很好,没有让萧喜瞧见。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体内的内息,不让他们四处乱跑,不然,他是无法维持现在这么一副苍白无力的模样的。说到底,也仅有把自己伪装成如此模样,才能让萧喜对自己放下芥蒂了。

    建立于怜悯之上的关心,是不容怀疑玷污的。

    快到夜晚,风已经越来越大,空旷僻静的地方更是如此。

    萧喜帮忙给朗月披上了一张氅袄,神色担忧地扶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一路近乎无言。

    而朗月好像也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他闷哼着憋着胸腔处的不适,一路上,只发出了几声艰难的咳嗽声。

    庆幸的是,萧喜要去的裴氏的墓距离此地并不远,朗月的体力虽然不济,但好歹努努力还能抵达。而他们一路无言的尴尬也没有维持太久,这让萧喜心静了不少。

    眼看着暮色下,一片草木丛生的竹林在眼中摇曳,萧喜知道,竹林深处,便是朗月接下来要面对的残忍过往。

    或许是于心不忍,又或许是对于自己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替他做决定后的愧疚,萧喜选择了放慢步伐,她弯了弯眼睛,尽量保持情绪平稳,对朗月说道:“风水轮流转,当时在沧淩城,你帮我解开和哥哥的心结,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替我做出了决定。如果现在,做出决定的人变成了我……你会怪我么?”

    朗月的呼吸和脚步齐齐一滞,后而,他的呼吸声便加重了许多,最后他慢慢摇了摇脑袋,道:“不会。那时候的你不会,现在的我也不会。”

    “好,”萧喜应下,便借着带他走入了竹林深处。

    枯黄的竹叶纷纷扬扬地洒下来,竹林之中并不清幽,反倒有些嘈杂。竹叶棱角锋利,它落下的时候刚巧接触到了萧喜敞露在外的双手,让她不禁感到有些刺挠。

    她没时间再管这些琐事,只是胡乱抓了抓手,旋即抬眸望去——一只孤零零的坟冢矗立在眼前,前方的墓碑上刻着“亡妻若画之墓”等等的字样。

    将要入夜,坟冢四周阴气萦绕,四周的竹叶摇晃地更凶了,摇曳不断的竹影仿佛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物。

    萧喜的汗毛不禁竖起。

    她偷偷眇了一眼身侧的朗月,眼看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光之中唯有那处坟冢,神色晦暗不明,叫人看不出情绪。

    她默默从袖子中拿出了那只荷包,仰面对朗月说道:“朗月,这引魂针是我叫清风从你那边偷过来的,今日叫你来坟冢也是我的意思。我觉得你和夫人之间一定都还有很多误会没有说清,与其看着你一直纠结于过去,不如趁现在就将往事了却了吧。”

    她其实很没用底气去做这件事,所以到了后面,她说话的声音都是越来越颤抖的:“我们……把夫人挖出来,让她与你再见一面……如何?”

    “我……我知道你肯定会觉得我这样太过擅作主张了,可……可我实在找不出什么可以让你解脱一点的办法了,对不起……”

    她紧张到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顶到嗓子眼了,说话竟开始语无伦次。

    “不用说对不起,你最讨厌我说对不起,自己也应该做到才是。”

    朗月移眸看她,语气平缓却坚定。

    萧喜被他的话说的一噎,脑中回想其从前太多的画面。那些都是他们两人互相试探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因为从前朗月总是说那一句句的“对不起”,萧喜才越来越不敢向他踏足半步。

    但说到底,这些心思终究只是藏在萧喜自己的心里,她从未想过朗月会洞悉于此。

    如今朗月既然发现了这一点,那他也应该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了,这种忽然把话敞明了说的感觉,让萧喜一时根本无法适应。

    看来,下午清风应当是把和她的那番对话告诉过了朗月。

    萧喜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她似乎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感到既害怕又兴奋。

    而朗月好想并没有要立马捅破二人先前留下的隔阂的意思,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孤身一人走到了坟冢面前,屈膝跪下。

    跪下后,他又是一拜,口中唤道:“母亲。”

    “夫人,多有得罪。”萧喜见状,也不肯怠慢,紧跟着朗月一起在坟冢前双手合一,说道。

    “咳……咳……挖吧,”朗月捂着胸口急促上涌的气息,咳嗽了两声,露出两只苍白而骨节分明的双手,颤巍巍地朝坟冢上的新土插下去,再慢慢抽出,将手心里满满一抔泥土抛到身侧去。

    萧喜见他一副偏要“愚公移山”的模样,不忍问道:“我带了挖土的铲子,你要用么?”

    朗月只是摇了摇脑袋,死气沉沉地说道:“母亲这一生过的荒唐而仓促,她在秦府的那段日子过得并不好,反而是因为我与她之间的关系,饱受刹摩的针对和折磨……”

    他忽而冷笑起来:“……我虽不知母亲到底如何看我,但她的死终究和我脱不了干系。说实话,她什么都不欠我的,而我却欠了她太多太多……无论是生,还是死,都欠了太多了。”

    他不由自主地呼出一口浊气,眼神怔怔的盯着坟冢上的泥土,说道:“现在就连我想与母亲再见一面,也必须要让她以这副狼狈的模样出现……我最后连一分体面都给不了她。”

    “所以你便想着以这样痛苦的方式……”萧喜顿了顿,本想要说些什么劝阻的话,但她忽然意识到曾经的自己何尝不是向他这样呢?因为什么事情怀有愧疚后,总是想方设法地给自己增添痛楚,并试图从中获得某种受虐后的心理安慰,从而去与强烈的愧疚之心抗衡。

    所以话到嘴边,她也不再选择劝阻,她并非朗月如今身处之局的人,劝阻之言说了也等于白说。

    她接道:“……是……痛苦,有时候是可以给人安慰的。”

    朗月埋头继续着手于手上的事情,而萧喜则自己选了个角度,开始用铲子铲土。

    约莫过去了两个时辰,埋入地底的棺材的棱角才稍有显现,他们二人齐心协力清理掉棺材板上面的积土,再慢慢撬开了封锁棺材的钉子。

    他们才只是打开了棺材一点的口子,湿冷的阴气就扑面而来,腐败的木头气息混着血水腐肉的味道,阴森森地钻入了萧喜的鼻腔。

    萧喜强忍着喉咙间的干呕,皱眉道:“才下葬了不过几日,怎么会腐烂到如此地步?!”

    “先别动了,母亲生前为血蠕所害,血蠕喜爱寄生尸体,但血蠕并不爱蚕食自己寄生时间太久的宿主,所以母亲无法满足她体内的血蠕,而血蠕不可一日无宿主,棺材里这些腐败的味道都是血蠕死亡后融化了的血水引发的。

    但血蠕生性狡猾,谁也说不准是不是还有一部分生命力顽强的血蠕躲在着血水里伺机待发,所以尽量也不要轻举妄动了。”

    朗月向萧喜伸手,将她从凹陷的泥坑里拉回平整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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