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裴译礼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尴尬，尴尬到想一拳头把自己捶失忆。
于是他开始躲盛宣堇。
盛宣堇走戏，他跑。
盛宣堇开拍，他站在遮阳棚后面偷看。
盛宣堇过来了，他躲。
然后被人提着后领抓包了。
副导演一脑门莫名其妙：“小裴，你今天干嘛呢？”
裴译礼搓着手干巴巴地说：“哈哈哈，没啥没啥。”
“那你在这躲躲藏藏？”
裴译礼立刻就炸毛了：“谁说我躲他了！”
副导演更疑惑了：“你说的他是谁？我没说你躲谁呀。”
裴译礼：......
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双手，盛宣堇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身后。
裴译礼吓一跳，下意识后退，不小心踩上了盛宣堇的脚。
被踩的人仿佛没有知觉，顺势将人揽在怀里。
裴译礼扭头质问：“偷听不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
盛宣堇抿着嘴笑：“但助人为乐是，感谢小裴老师昨天晚上收留我。”
裴译礼：......
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译礼将早已挪开的脚又狠狠踩了上回去。
盛宣堇脸色蓦的一变，想来这一脚是真的踩痛了。
裴译礼核善地微笑：“你再提昨晚试试？”
“不敢了，不敢了。”
副导凑热闹不嫌事大：“什么事？什么事？说给我听听。”
裴译礼拖着导演就走：“导演，好好导你的戏吧，知道太多会被灭口的知不知道？”
说完，还将手在脖子间来回比划。
盛宣堇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扶额。
昨晚说那么多白干。
再怎么躲也没用，电影还是要拍的。
随着拍摄进程的不断推进，两人根本没心思想别的。
后面的重头戏一场接一场，导演像赶时间似的，压榨着所有演员。
拍摄也接近尾声。
这场戏是常舒云的下线。
红门是张谋经营的歌舞厅，里面的女孩卖艺不卖身。
常舒云却是实实在在的交际花，混迹在日本各高层之间。
她也是孙谋建立情报网后，第一个接触的地下党。
两人经历过许许多多的风雨，逐渐成为对方心里唯一的依靠。
情报网建立起来后，后期的接线也基本由常舒云接手。
为的就是暴露后，能保下红门，能让孙谋看起来一身干净。
这一天还是来了。
早一周前，日本上层就接到暗报，说红门有共产党。
日本的高官冈村立刻就将目光锁定在了孙谋身上。
他们压下了这个消息，派人暗中查探。
一个多月，没有摸出关于孙谋的一点蛛丝马迹，但他们敏锐地发现了常舒云的不对。
一个地下党冒死往红门传递情报，却被当场抓住。
他没给日本人拷问的机会，咬破了早早藏在牙齿里的毒包。
冈村带着一队人团团包围了红门，将这个七窍流血的地下党丢在了大门口。
他要揪出红门的地下党。
所有的人都被赶到了大厅，女孩子们拥簇着，孙谋带着林向和一个打手站在最前面。
他冷冷的看着冈村：“冈村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孙先生，接到暗报，红门有地下党。”
“证据呢？日本不是最讲究民主？没有证据就想拿人，不怕冤枉好人吗？”
“我们手里已经有证据，你们自己主动站出来，我让你们免受折磨、死个痛快。”
“而且对于共产党，我们一向是宁肯错杀，不肯放过。”
没有一个人动。
谁都知道，只要承认是□□，面临的一定是无尽的酷刑，非逼得你吐出一星半点不可。
冈村指了指常舒云，身后几个日本兵动作迅速地想抓人。
但是都被林向撂倒了。
冈村有些不耐“一个下人也敢对我的人动手？”
他停顿了两秒，犀利地眼神扫向孙谋。
“孙先生，你这样妨碍公务，莫非你也是□□？”
孙谋知道冈村怀疑他，不动声色地反驳：“冈村先生，我们认识这么久，我是不是□□你不知道吗？”
“不是，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一片寂静。
谁也不服谁，气氛逐渐僵持。
两人都在想对策。
孙谋善舞长袖，跟很多日本高官关系好，红门的势力错综复杂。
冈村不敢直接对孙谋怎么样。
红门是个巨大的情报网，要是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看来，红门已经被盯上了。
这时，常舒云主动走了出去。
孙谋低着头拽住了她，常舒云能感受到拽着她的那双手，在颤抖。
“舒云......”
常舒云轻轻抚摸了下孙谋的脸庞，吻上了他的眼睛。
“孙谋，对不起。是我利用了你的心，利用了红门传递消息。”
孙谋的瞬间抬起了头，满眼的不可置信。
冈村嗤笑一声，原本按兵不动的日本兵蜂拥上去将常舒云擒住。
“孙先生，我看你是被女人冲昏了头。为了个□□，你要毁了自己、毁了红门吗？”
常舒云揽下了一切，只有这样，才能保全孙谋，保全红门。
让日本人以为常舒云潜伏红门，目的是通过勾引孙谋接触日本高官。
如此一来，孙谋成了受害者。
只要孙谋弃卒保帅，咬死他不是□□，是被常舒云骗了，就能暂时敷衍过去。
之后再抓紧时间销毁红门的情报，向外面传递信息。
孙谋都懂，但要他眼睁睁看着常舒云去死，他做不到。
他走到常舒云前面，捏起她的下巴，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不知好歹的蠢女人，老子对你不好吗，竟然吃里扒外给我通共。”
常舒云脸上火辣辣地疼，嘴角渗出血来。
看得出下手狠辣。
孙谋看向冈村：“冈村先生，能否卖我一个面子。她跟了我很久，让我亲自处理了这个女人。”
冈村一脸无语：“孙先生，一个女人而已，你何必如此在乎。被女人卖了，你还要帮着她数钱吗？”
说完，他转身就走。
常舒云也狠狠瞪了孙谋一眼。
这一眼，他们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警告孙谋，不要为了儿女私情暴露红门，不要再赔上一个人。
也是告别，不出意外，这是最后一面了。
尽管心里有千万的不舍，但为了□□的事业，都得暂时放下。
“咔！”
导演看着盛宣堇最后一眼，摇了摇头，然后亲自上去指戏。
“宣堇你这里不行，感情不够浓烈，要再浓一些。你不够爱常舒云，这是你快要死的爱人知道吗？”
“这一刻，你的爱意是到顶峰的。”
盛宣堇点了点头，又重新来了一遍。
“咔！你眼泪有爱，但是只是浮在面上，你的眼里没有爱。”
“我记得你谈过恋爱呀，你看你女朋友是什么眼神，你看常舒云就是什么眼神。”
女朋友........
常舒云的饰演者脸色复杂，看了看盛宣堇欲言又止。
盛宣堇忍不住腹诽。
要是想的是女朋友，这场戏这辈子都拍不好。
“你想一想你的爱人。”
隔着人群，盛宣堇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最外围的裴译礼。
两人遥遥相望，裴译礼率先移开了视线。
盛宣堇重拍了好几遍那一条，最后心里一遍一遍想着裴译礼。
拍了五、六遍才达到导演的要求。
这场戏拍完，常舒云就杀青了。
后续只有借日本人的嘴草草揭过她的结局。
无非就是一个死字。
不过这个坚韧的女子是壮烈的牺牲，没有吐露关于□□的一点东西。
常舒云的被抓，意味着红门已经岌岌可危。
孙谋也开始销毁情报，红门的姑娘们也走了大半。
红门动静大到无法掩盖，但一天足矣。
常舒云的死不松口，也为红门多争取一点时间。
冈村早就怀疑孙谋，暗中观察了许久。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孙谋和林向乔装打扮准备离开上海。
尽管两人穿街走巷一路避开日本官兵，仍然被早早做了准备的冈村拦在巷口。
“孙先生，你这是准备去哪？”
孙谋按兵不动：“伤了心，准备出国疗伤。”
“是吗？出国疗伤要解散红门？”
“红门是我的伤心地，我不想再看见他不行吗？冈村先生，您是把我当犯人审吗？”
冈村冷冷说：“孙先生，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理由。”
“我是不是说过，共产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孙谋嗤笑：“我为天皇做了多少事你们不知道吗？竟然把我当共产党，上田先生知道你为难红门、为难我吗？”
“孙先生，你是为天皇做了很多，但机密你也没少接触。北区开战，只有上层知道。为什么我们刚打过去，北区就早早做好了准备。思来想去，只有参与会议的上田先生，来红门跟孙先生喝过酒。”
孙谋忌惮地看着围着他的一群人，头脑飞速转动。
但怎么思考，也想不出当下如何从冈村手下逃走。
“咔嚓。”
清脆地声音响起，有什么东西被拔了出来。
孙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了出去，踉跄几步，还未稳住又被一股爆破性的气流轰了出去。
重重甩出几米，磕的头破血流。
费劲爬起来，只剩炸开的火焰，冈村和他带的一队小兵全被炸死在巷口。
而孙谋被林向推了出来。
甚至没有一丝提醒，孙谋也不知道林向哪来的手榴弹。
他看着眼前的废墟，大吼一声。
随即又反应过来，向接应他的地点跑去。
孙谋此刻无比想活下去。
常舒云、林向用命为他铺的路，他一定要走下去。
最后的画面是孙谋坐在小船上，与另一个地下党一起划船离开。
水路离开上海，最不容易暴露。
这个远景推完后，盛宣堇和裴译礼也杀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