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

    可岑笙对我说,训练就会有意外,这是正常的,指导员不要自责。

    我羞愧难当,看着盛枫和邵宁的面孔,我缓缓摇了摇头。

    有错就要认,有错就要改。

    我将虎鲨计划撕碎推翻,我像是运动员教练一样开始专注于她们每个人的特点,在不断找寻她们的极限,帮助她们挑战自己,而不再是压榨一样的逼迫她们忍受最严酷的训练。

    新计划启动的第一天,岑笙出院将一盒红丝绒蛋糕放在了我的桌上,我抬眸打量她,正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眼眸。

    我鬼使神差的说,你多笑笑吧,笑起来比冷脸时好看很多。

    岑笙闻言笑意更甚。

    她问我,如果下次考核她超越盛枫会有什么奖励吗?

    我回答,这是作为人民警察最基本的素养,没有奖励。

    岑笙失落的哦了一声,随即又笑着跟我说“你好美。”

    美这种夸奖在我八年前是经常听到的,毫不谦虚的说,在大学时常有人喊我玫瑰小姐,自此院里还流传着一句——枪与玫瑰共生,热血滋养使命。

    但在我分到南城分区刑警大队后,再没人对我提过美这个字眼,那时候队里三十人,我初来乍到,未能全数认识,但我正式参与工作后第一个月就牺牲了一位同事,那张黑白遗照是我初次认识他,也是对他唯一的印象。

    葬礼上所有人都很沉默,但是没人流泪,没人感慨,他们全部低着头对遗体表示最沉重的敬意。

    我当时并不理解,但第二个月我便懂了。

    短短二十天,再次有一位同事牺牲,我一时间震惊的呆住,原本以为之前那位同事的牺牲只是意外,但当我看到第二位同志的遗体时,我恍然,没有意外,是必然,南城分区刑警大队的人都会死……

    至少在毒蛛死前是一直都会有人牺牲的,包括我。

    从那一天开始,死亡的阴霾笼罩在我身上,我怕自己会死,也怕现在已经与我熟识的同事会死。但南城是毒蛛的一个据点,只要这个据点还在,死亡的威胁就会一直在。那时据现有资料判断,毒蛛的团队有三十人以上,持有枪械至少六把手枪,一支狙击枪,有专门的爆破手,持大量火药。他们刚刚从邻市流窜而来,在南城进行违禁药品交易活动。

    我那时只是三十个警员其中不算优秀的一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同事接连牺牲。

    终于,在我入职半年时,线人终于发来准确的定位,周围三个市开展了一场大规模的抓捕行动。这次行动的主体是武警,但敌人狡猾程度超出想象,他们化整为零就潜藏在南城的贫民窟内,这里有住户三十万人,而对这片区域最为了解的我们只有三十人。

    谁如果说我们警察是穿着狗皮吃白饭的混子,我都会深感寒心。因为起码在南城分区刑警大队,没有一个人在混日子……那次行动尽管有特警支持,但是我们仍牺牲了十三名同志,且有其他三名人员重伤,两名轻伤。

    我就是那三名重伤员之一,要了我半条命的伤换来一枚二等功勋章。

    自那以后南城刑警支队扩招,我归队后接替牺牲的指导员的工作,成为新的指导员。那时我已然认为伤亡是正常的,在历经五年的整治之后,在一年内都没有一位同志牺牲的时候,在总结会上我激动的掩面而泣。

    那时我以为完成了我的使命。

    但南城,怎么会真的安宁呢……

    我们再往南二百公里就是国境线,抓捕一批匪徒后还会有下一批到来,但好在都是些小打小闹的混混,总体是告别了之前那样每天面对死亡的日子。

    后来三年里因恶性事件的减少,许多同事主动或被动调离,毕竟南城的条件真的很艰苦,气候也并不适宜定居,但我永远的留在这里,始终没有离开南城一步。

    我已经被淬炼成一支合金玫瑰,冰冷的刺上涂满剧毒,和美几乎没有关系了。

    听到久违的夸奖,我不免抬头去看岑笙的神情,想着如果她是想借此拉进关系油嘴滑舌,那下一刻我便会嘴毒道,确实比你美的多……

    当我看清岑笙的神情时,那漾满笑意的眸子无比清澈,里面只写着三个字,你好美。她笑得发自内心,干干净净像是一阵清风,缭乱的我失神。

    我不自在的低头吞咽了下口水,掩下自己的失态说了句。

    谢谢,你也不错。

    她像是被逗弄的小狗一样开心,我毫不怀疑她如果长着尾巴怕是会摇成花。

    本着指导员关心队员的准则,我问她,伤恢复的怎么样?可以参加接下来的训练吗?

    她站直挺了挺胸脯,朝我敬礼,保证没问题!

    像极了疯狂动物城里幼时的尼克狐,骄傲又充满信心与希望。

    我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到,不禁笑着让她去吃饭休息,准备午后的训练。

    年轻真好,我明明那时才28岁,却感觉自己已经死气沉沉。

    这短暂的相处岑笙将我的目光从盛枫身上引到了她的身上。

    盛枫的热烈已经不再能吸引我,枫叶燃烧的火光未能触及我心深处,而清澈的山泉水顷刻间就涤荡了我的内心。

    “从今天开始,没有排名制,只有完成制,我重新将虎鲨计划推翻,将一个阶段延伸至三个阶段,我相信你们可以做到最好!”

    我这一宣布,对面的三个女孩都释然的笑了,阳光本就刺目,她们眉眼弯弯更是见牙不见眼。

    新计划在于减少强度,循序渐进,增加人文关怀和心理疏导,我并没有将内容直接扔给许玉茹完成,反而是我亲自去落实实施。

    周六晚饭过后,我依次对三个女孩开展心理疏导活动。

    首先我叫的是盛枫,她的气质比刚开始沉稳许多,我对她极为满意,交谈中提及她的过往与志气,我对她预发欣赏,如果培养得当,盛枫完全有可能成为南城的第一位刑警支队长甚至大队长。只是她年轻气盛,还需要多加磨练才能担负重担,不然极有可能出现和上次一样的失控行为。

    盛枫走时,我让她叫邵宁来。邵宁这个姑娘心细谨慎有韧性,看着柔弱但训练时从不矫情,我真心认为她未来可以接替我来做这个指导员,在邵宁的专业方面我们聊了很多,看得出她像是常人口中的理科女,在专业方面十分认真严谨,对未来工作的理解和过去专业的经验相结合,她是个很透彻的人,同样要和盛枫一样历经磨练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而最后我才叫的岑笙,现在已经不是因为我对她无感,而是我想以和她的对话来结束这一天,当时我并未深想,只是直觉和岑笙聊过之后我或许会带着愉悦和轻松度过这个夜晚。

    她进来,简简单单的白色T恤扎进警服裤子内,显得人挺拔隽秀,我慢慢打量着她,觉得此刻的控场权已经渐渐偏移到了她的那边。但是她似乎并不想抓这份控场权,只是坐在我对面望着我,眼神里是轻微的疑惑和期待。

    她在等我开口。

    我心底嘲笑自己幼稚,那份不切实际的期待落空,凭什么会觉得和她的谈话足够带来轻松愉悦。

    我迟钝的不知这样反常的心情是因为我将岑笙当做朋友,而与盛枫与邵宁是工作谈话,是前辈对后辈的关心,是带着千百年流传的套路的指点性谈话。而对岑笙,我只希望是和朋友一样聊一聊。

    我收起自己的失望,主动问她现在有没有疑惑和烦心事。

    岑笙只是没心没肺的露出一贯的笑意,她说,没有。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眼神都在探寻,可却没一句能问出的问题,我深觉尴尬,憋出一句,晚上吃的什么?

    她说,猪排饭,里面的玉米粒我超爱。

    我努力回想了下,那份套餐我并不喜欢,因为玉米粒是甜的,我不爱吃甜。

    我煞风景的说,甜的好难吃。

    话出口便后悔自己不会说话,但看对面的岑笙却并没有生气,反而睁大眼惊讶道,你不爱吃甜的吗?我特别爱吃甜食,那你喜欢什么口味?辣的?酸的?

    我一贯淡漠,一时承接不住她的热情……其实这只是岑笙与人相处的正常模式,但我却真的认为这算作是一种热情,至少对我来说,是的。

    我故作冷漠道,辣的。

    岑笙却笑着继续说,其实我也爱吃辣,但这些年胃不好就不吃了……

    我或许并不适合和人交流,至少面对岑笙的时候我是这样觉得的。我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她热络的谈话时我接不上话,我想出一个话题时她也回答的简洁无趣,我想我们两个的话术模板的匹配度或许是0。

    我只能以冷漠伪装自己的慌乱,缩在这层厚壳里去窥探她的想法,这样才令我感到安心。

    我提到理想,提到信仰,我想将谈话扯到正轨来,想像之前对盛枫和邵宁一样尽快结束这尴尬的相处,但岑笙她始终不是个按套路出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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