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在啊。”淮鸦找到了马,顺了顺它们的鬃毛。
“今天的光不强烈啊。”
他牵着两匹马,走在林英之身后,“今天云厚,早上的日出都没有霞光。”
“那倒是可惜。”
“不可惜啊,一天之中也不是只有日出才好看,还有很多好看的,唔......下雨的时候天是灰的,要是这个时候出太阳,又七彩之光呢.......”
“还有呢?”
“唔......地势高的话,离天近,天上的云像棉花,很好看......”
“还有呢?”
“唔......听说有的地方,晚上的时候,天空里有河,星星都在河里飘着......”
“还有呢......”
一问一答一思索,他们渐渐回到蜀峰山脚。
“我该回去复个命。”
“我想绕着山脉绕一圈。”
林英之要往南穿过山谷回到大邺,而淮鸦则想沿着山脉直接往西,这便是分别的时刻。
淮鸦主动牵起她的手,脑袋搁在她肩上,“万一我不想回来了,你怎么办?”
“我不回来,我也可以带你走。门只要打开,不属于这里的人,都会被带走。”
“啊......”
她笑了声,“等你回来,我再开门。”
“其实,你要是不让我走,可以拴着我,我愿意的。”
“我说过,你是自由的。”
淮鸦埋在她颈间蹭了蹭,轻轻咬了一口,又觉得不过瘾,加重了力道。
“这场戏,我退出了。”
“好。什么时候想继续演了,我陪你。”
“我会摘一朵最美的花回来。”
“那我得准备一个素净的花瓶,不能抢了这朵花的风头。”
他在林英之额上落下一吻,旋即跨上马,拽动缰绳。
他最后定睛,看了一眼林英之的样子,把她的样子刻在脑中,调转马头,扬尘而去。
林英之站在马边,望着他远去。
她抬头望了眼看不见的天,长舒出一口气,旋即上马往南回大邺。
而大邺,监察百官破贪腐,已经进行了三月,越是富庶之地,贪腐越是严重,尤其是梅东佑中等地。
秦影驻留在梅东不愿回梁都,但也遵照朝廷的旨意,协助查破梅东之腐。
船舷内丝竹之声靡靡,秦影抱着琵琶随意瘫在软座中,学着面前的歌女弹音,只是五音不全。
攸德敲了门,带着一叠案本交给秦影,“王爷,这是这段时间查破的梅东贪案,已经整理好了。”
“好,交给梁都吧。”
攸德一愣,“王爷,您不回吗?陛下近临盆,您该回去问候陛下。”
拨弹的手顿了下,秦影抬头,“陛下临盆,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江山又轮不到我抢。”
歌女弹琴的手顿了下,弹错一音,她不自觉抬头看向秦影,正好对上望过来的眼神。
她当即伏在地面请罪,“王爷,奴,奴重新弹奏。”
“你怕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秦影歪着头默了一瞬,“也是,人不去,礼也该去,做臣子的也不能仗着陛下宽容太过僭越。”
“属下去搜罗梅东的宝物,拟一份清单给王爷过目。”
“好。”
得了话,攸德松了口气,但是紧接着秦影又开口,“给我送两坛酒。”
“王爷,您只能喝一坛。”
秦影摇了摇头,“我也是对你太宽容。”
攸德低下头,“属下惭愧,属下告退。”
长叹一口气,秦影对他的逃离没有发怒,他向歌女招了手,“你来。”
歌女抱起琵琶,低头坐到他身侧。
他抬起歌女的下巴,细细欣赏,“本王很可怕吗,你为什么不看本王?”
歌女始终垂眼,“奴怕污了王爷的眼。”
“呵。”他笑了声,抚摸歌女的眉眼,鼻,唇,叹息一声,“真像,你可真像她啊。”
数月以来,这是攸德找到的,最像林英之的女子。
五官像,尤其是眉眼,微圆的眼睛让人忍不住靠近,细看却又不像她,她是疏离的。
“可你只有形像,神却不像。”
他拉着歌女的下巴靠近自己,“该听的不该听的,都让你听到了,你说本王要拿你怎么办?”
歌女陡然一惊,连忙要伏低求情,但是被他掐着脸不得动弹。
豆大的泪珠就要滴落,她终于抬眼,神情凄切,“王爷饶命......奴什么都没听到......”
她的五官有林英之的影子,可怜的样子,让他幻觉自己看见了林英之在流泪。
呵,恐怕她早就把自己给忘了,而他自己,却始终放不下。
他什么都得到了,偏偏一颗心那么难求,始终让他求而不得,连梦里都不能让他舒坦。
“半年了啊,我一丝你的消息都没有,你是不是,真的恨上我了?”
歌女愣了一瞬,随即明白这话不是在对她说,“不会的王爷,不会恨上您的......”
“是吗?你知道我在说谁吗?”
眼泪滴到他指尖,歌女摇头,“奴,奴不知,但是奴知道,被王爷惦记的人,肯定不会记恨王爷的,不会!”
秦影一笑,“好,好,你的话,我喜欢。你叫什么?”
“奴叫沁秋。”
“沁秋,跟着本王,本王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忤逆不背叛,本王保你富贵。”
沁秋眸光闪了闪,“王爷......想让奴做什么?”
“去再弹一曲,若是再弹错音,本王便要罚你了。”
攸德送来酒的时候,只见自家王爷眉目舒展,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歌女。
他心有所觉,并不多话,放了酒,还替房中点了香。
“你们几个,下去吧,我来守着王爷。”
“是。”
他撤走了秦影房外的护卫,自己守在门外。
一曲终,酒坛只下去了一半,但是醉意已经上了脸。
“王爷,奴弹完了。”沁秋自觉坐到秦影身侧。
“弹完了,要怎么办呢......”他向后靠,闭上眼仰起了头,“喝也喝不醉,连梦都做不成......”
他发出了笑声,但是这声音似笑非哭,沁秋大胆瞧了了上去,惊觉王爷眼角有湿意。
她轻轻放下琵琶,执起袖,拭去他眼角的湿润。
睁开眼,那张极相似的脸就在眼前,温柔又乖顺。
“你可懂?”
沁秋低眉,“奴懂,王爷所念,必然是个姑娘。能得王爷这番惦念,那位姑娘定是个佳人,只是......”
“只是什么?你说,我不怪罪你。”
沁秋抬眼,眼中已然雾气蒙眼,“佳人虽好,却不懂王爷的好,让王爷忧思至此。王爷,以酒浇愁,可知酒醒之后更难忘忧,且烈酒伤身,奴替王爷不值。”
声音细软,沁秋的声音隔了层水意,流到了他心中。
他抚着沁秋的后脑让她靠近,“我在这里自暴自弃,她看不到,你却看到了。”
“王爷若是不嫌弃奴,奴愿意替那位姑娘服侍王爷。”
“呵,你想做替身吗?”
“奴知自己不配,能像那位姑娘两分,是奴最大的福气了。”
他望着沁秋的眼眸,像雾像水,真是秋天之眸。
“沁秋,你很会说话。”
他喝醉了,醉了就该做些出格的事。
她看不见,也看不上自己的思念,那他就不念了,他的热脸不会一直等在原地。
他放开手,“服侍本王。”
“奴定让王爷舒心。”
闭上眼长舒一口气,他在酒色中放纵着自己。
面色微红,眉目尽是羞态,他从没在林英之脸上见过这种神情。
他可能疯了,在沁秋的脸上寻找她的影子,想象着她的情态,假装自己是在与她厮磨。
没想到自己已经卑劣下作到这种程度了,他苦笑一声。
揽住沁秋,他欺身而下,大肆进攻,撷取她口中情意。
“爱我吧......爱我吧英之......永远留在我身边......”
沁秋没听清那个名字,她知道王爷不是在喊她,但她不在乎,若是当替身能得一辈子富贵,那也无憾。
“王爷,我在......我会爱您.......也会永远留在您身边......”
真真假假,都化作一缕浓烟。
情到浓时,已然无法分辨真假,若是沉溺在假话里能让自己痛快,那便当做真话又有何妨......
“查到他们老本了,这些人嘴里没一句真话!”元成姣愤怒地扔了奏折。
她额上青筋狂跳,一拍桌案,“去把少府的几个人给朕宣进来!朕要......”
她猛然抿了嘴,手伏上隆起的腹部,撑在案上无法动弹。。
霜兰在一旁脸色一变,立即朝门外大喊,“宣太医!元统领,调集侍卫守在无极殿外,无诏任何人不得进出!”
霜兰和元大一直在紧张,出现胎动便要召一回太医,而今天,却不是普通胎动。
还差二十多天皇子才足月,元成姣是被气到了早产。
侍卫严密把守在无极殿内外,而宫女也成排站立在每个窗户外,一丝不苟。
殿内是产婆和霜兰,还有太医。
国君临盆,即便没有宣扬,各宫也收到了消息,纷纷前往无极殿,想要展现自己的关心。
元大把这些郎君统统拦在殿外空庭,一律不得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