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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别离

    最后一柄玉衡,林英之还是得到了。

    元成姣以大皇子满月为由,请熙王割爱,呈上玉衡。

    至此,十二柄玉衡的最后两柄,都在她手上了。

    三年后,御花园中,林英之陪着元成姣教导大皇子元霓。

    “吃掉了!”

    清脆的童音伴随着重重的木块下落声,大皇子用车吃掉了元成姣的炮。

    “哈,那是朕赢了。”

    随后,元成姣的车吃掉了大皇子的将。

    “啊!母皇又赢了,我又输了。”

    大皇子睁着明亮的眼睛,望着自己的母亲。

    “输了该怎么办呢?”

    “要去背书。”

    元成姣捏了捏她的脸,“背完书呢?”

    “要练剑。”

    “真乖。让霜兰姑姑带你去找父亲吧。”元成姣笑着抱起她,交给了霜兰。

    “儿臣告退。”

    被霜兰抱着,大皇子稚声稚气行了礼。

    御花园一下子少了一大波人,兰亭中,林英之百无聊赖趴在围栏上。

    “你怎么还在这?那个姓周的呢?”

    她撑着头转过来,“来的时候就顺手解决了,死讯一来你就可以下旨了。”

    “好。”元成姣收拾起棋盘,“今天在宫里待这么久,春坞府不管了?你不是要培养个武状元出来吗?”

    “功夫是打架打出来的,他们有摩擦自然也会靠打架解决。只是年纪小的总喜欢找我断案,我嫌烦。”

    “真是个好师父啊你。”

    元成姣要处理的事太多了,林英之只待到晚间,也没用膳便出宫了。

    春坞府就开在梁都主街上,元成姣设立的目的是让平民子弟和世家子弟一起练武,学习兵法,提升军事能力,带动大邺尚武的风气。

    林英之只负责教学功夫,里面几个少男少女,一见到她回来,便喊着师父,叽叽喳喳围在她周围。

    “今天的任务都完成了?”

    “完成了。”几人异口同声。

    “好,加一倍。练完轮流和童姐姐过招。”

    “啊——”

    十几岁的年纪都是不服气的时候,可他们每个人都被林英之打服过,虽然彼此之间还有不服气,但好在都听她的话。

    “师父您要看我们练吗?”

    “不看,自觉。”

    “是——”

    交代玄童看好这些少年,她慢慢踱步回镜院。

    她完全适应了看不见,车水马龙的街道可以调动各种感官行走,目盲也跟不盲无二。

    偌大的镜院,只有她和两三个侍女住着,偶尔玄童也会回镜院,但更多是待在春坞府。

    镜院的四月雪又开了,只是死过一回后,花期变短了,一年内就开春夏两季。

    “主家回来了,用过饭了吗?”

    她扭着脖子,“留在厨房中就好,你们休息去吧,我去泡温泉。”

    “是。”

    那口小温泉周边种了点翠竹,稍作遮挡,一靠近便能闻到绿竹的清新。

    热气氤氲,她背靠鹅卵石,闭起眼,放松身体。

    一阵涟漪从温泉那头靠近她,一团黑影逐渐在水面放大,靠近,最后浮出水面,立在林英之面前。

    清脆银铃声响起。

    她勾起了唇,没有睁开眼,但是她知道,他回来了。

    银铃声又响了下,来人靠近了自己,唇上碰到了硬壳。

    淮鸦口中衔着银铃,包围了她,俯身碰上她的唇。

    忽然间力量一转,淮鸦被压在鹅卵石上,他滑下去几分,形势便成了林英之包围住了他。

    取下他口中银铃,她笑问,“怎么样?”

    “爬山,下水,穿过沙漠,尝了毒草,吃了辣饼,喝了甜水,好多好多......好自在。”

    “我在西边做了镖师,三个月挣了好多钱......有一次穿山而行被山匪打劫,我就反过来打劫他们......路上,我还帮一个老头找到了他家姑娘,那老头送了我一头驴......”

    “啊,好丰富啊,镜院要装不下你了。”

    他把脸贴在林英之手背上轻蹭,“两个月前,我躺在悬崖上看日出。霞光竟然是粉色的,那个时候我想,如果你在我旁边就好了。”

    “我很想你,很想见你。然后我就回来了。你呢?”

    “我给皇帝做手下呢,明面上是春坞府里的师父,暗地里帮她查朝中事,查的可都是秘密,皇帝的身边人才知道的。”

    “啊,那你的级别一下子就高了。”

    “是啊。”

    她抚上淮鸦,与之拥吻。

    水中的一道白一道黑,交织相缠,水声靡靡。

    她含住淮鸦的喉结,重重咬了一口,感受到他激烈的颤动,“还给你了。”

    “很脆弱的......哈......痛............”

    “你不是喜欢痛吗............我看你很兴奋啊......”她笑着把淮鸦按在水里。

    一刻后,满脸嫣红的两人浮出水面,猛地汲取空气。

    “去去去......”

    她擦了下脸撑在温泉边,“要送我的花呢?”

    “你准备好花瓶了吗?”

    “要什么花瓶,我就是最好的花瓶。”

    淮鸦笑了出来,拉着她的手摸上他的耳朵。

    “这是......珍珠?”

    “是粉色的珍珠,明艳透亮,我自己开的蚌。”他摘了下来,亲手戴在林英之耳上。

    “不和我戴一样的了?”抬手拨动珍珠,她在脑中想象粉色的珍珠是何模样。

    “没钱了,我开了好多蚌呢,这是唯一一颗粉色的。”他吻在她的耳上,“如果只有一颗的话,我想还是在你身上,最美。”

    轻笑一声,“出去一趟,话都漂亮了。”

    “这场戏,还想演吗?”

    “我说过,你若想演,我陪你演。”

    淮鸦吻着,感受着,拉着她入了水。

    温暖的水捧起一切情意,也阻隔一切空气。

    水上是生的舒畅,水下是濒临窒息的放纵,欲念和情念在交缠,在水中尽情释放。

    淮鸦已经准备好了,同样的,林英之也准备好了。

    元成姣预感到了这天的到来,对于她的辞别并没有挽留。

    “我想,以后应该见不到你了吧?”

    “大概吧,哈哈。”林英之很放松,她把榴烟交到元成姣手中,“等你孩子长大了,这把刀,就是我送的成人礼。”

    “收下了。这么突然的辞呈,我也没有穿得正式一点送你,遗憾了。”

    “无妨,反正我也看不见。”

    “是啊,我忘了,哈哈哈。”

    “走了。”

    “不送。”

    林英之的身影消失在殿外。

    这是元成姣唯一一次允许别人在皇宫里飞檐走壁,就当是她的送别礼。

    “她每次来,我都会忐忑一下。”应珣从内殿走出。

    元成姣笑了声,“今后,世子不必忐忑了。”

    “呼——这个瘟神终于走了。”

    “世子高兴了?要好好服侍朕啊。”她用榴烟抵着应珣走。

    “我会走!”

    同样,向元成姣交代了,林英之也要去春坞府交代一声。

    少年们站成两排,听候教导,原本骄傲又乖顺的表情在听到林英之要离开之后,各个都挂上了错愕,几个年纪小的更是放声大哭。

    “现在可以哭,以后,面对敌人的时候,生死攸关的时候,不能哭。哭不能解决问题。”

    “首领......”玄童也诧异,“这么突然吗?”

    她点头,“终有这一日。”

    玄童非常不舍,她隐着内心的情绪,安抚少年们,在林英之离开春坞府时叫住了人。

    “首领......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首领了......”

    林英之给了她一个拥抱,“玄童,好好干啊。”

    “能遇到你,我真的很感激。谢谢你,首领。”

    “怎么连你也哭了,别哭。”她安慰玄童。

    春天永不会对绽放的花说不,这片大地是如此宽容,它会包容一切。

    他们纵马驰骋,离开梁都,却在长恨亭里又见到一人。

    秦影一个人,独自等候在长恨亭,只为了见最后一面。

    林英之勒马,她看见有人在等她,淮鸦告诉她,那是长恨亭。

    长恨亭,是别离之亭,承载了无数挂念,倾听了数不尽的衷肠,如今,它要再一次见证别离。

    而这一次,是永不再见。

    她没有下马,远远地向秦影点了头,便再次拉动缰绳。

    而秦影,也只是以目相送,盯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无边天际。

    他在心中默念着,长恨。

    她和淮鸦的目的地,是无花谷。

    这次入谷,因为目盲的原因,花香在她周围热烈绽放。

    “啊林姑娘你来啦!淮鸦你也回来啦!”施羡棠远远呼了一声,只一瞬便飘忽而来。

    “施公子,过得怎么样?”

    “啊,自从山里有猫之后,它总是去偷吃我的鱼。我骂不得也打不得,师父她老人家还总是护着它,气死我了。”

    施羡棠虽抱怨着,但是语气却是宠溺的。

    能听出来,他们过得不错,除了一人。

    玄峰静静擦拭着衍肆衣冠冢的墓碑,并不见悲伤。

    “衍肆他,走得痛苦吗?”淮鸦帮他一起擦。

    “先生,走得很安详,他是夜里在梦中去的。”玄峰不悲伤,但还是流下了几滴晶莹。

    他擦去思念,“先生他已经放下了,他说自己心里没有怨恨了,只是遗憾。”

    世间万事,唯遗憾二字,难以释怀。

    却又不得不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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