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导演激动的声音响起，全场静了片刻，后爆发出一阵疯狂的掌声。

    女人从水里爬出来，水藻般的长发贴在白皙的皮肤上，眼睫微微颤动，挂在上面的水珠珍珠似的滚落下来。

    只一秒，便从摄人魂魄的海妖变成了冷淡的季老师。

    “季老师季老师！”小助理飞奔。

    季疏正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悠闲喝果汁，听闻便顺手扶了一把小助理，要是不扶，自家傻助理便会刹不住车掉水里。

    季疏接过助理送的毛巾，擦了擦头发：“毛毛躁躁。”

    后又向小助理勾了勾手指。

    小助理不解：？

    季疏微微不悦：“手机。”

    “哦哦哦不好意思季老师。”小助理手忙脚乱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季疏点开手机，划拉两下，哒哒哒打字。

    又拨动手指，换了个软件，哒哒哒继续打字。

    她是新来的，旧助理请产假回家，交接工作的时候慈祥地看着她：“小林呐，咱们大影后就交给你了。”

    仿佛临终托孤。

    小林助理临危受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定不辱使命。

    季疏，金奖传奇影后，出道即巅峰。又有资源又有实力，极有个性的女人。

    自从几年前出国，直到上个星期才刚回来。

    偷瞄了一眼慵懒打字的季疏，小林觉得影后明明十分靠谱。

    小林助理鼓起勇气：“季老师，《失落》在后天晚上有一个发布会。”

    “不去。”

    小林噎了一下，季疏解释：“后天家里有事。”

    季疏站起来，迈开长腿：

    “走吧。”

    小助理无奈跟上。

    影视城门口挤了不少人，不知道怎么搞来季疏行程的，探头探脑，像一群企鹅。

    季疏一出来，他们就开始尖叫。

    “季疏！！！”

    “啊啊啊啊老婆拍戏辛苦了！”

    “老公我爱你！”

    “季老师！考虑上个综艺吗？”

    季疏冷淡克制地朝她们微微颔首，小学生收作业似的收了一堆礼物。

    “不用等啦，我要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家哦。”

    小助理被挤的鼻子都歪了，才给季疏开出一条路。

    季疏长腿一跨，坐进了保姆车后排。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小助理坐在保姆车上绝望望天：“不管经历了多少次，每次都觉得她们有点太疯狂了。”

    季疏撑着精致的下巴看向窗外。

    微风轻拂，带来了夜晚特有的清新和凉爽。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竖店影视城在y城，司机将季疏和小助理接到下榻的酒店。

    季疏一边走一边看着手机，小助理不小心看到了她手机屏幕上的一张蛋糕图片。

    “晚安季老师，好好休息！”说罢就溜了。

    季疏关上门，点开一个聊天框，打字。

    【js ：还是这款，之前那块运送的时候摔了，临时换的，别忘了】

    【大漠祥云：收到】

    【大漠祥云：依旧是不告诉她吗】

    季疏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

    【js ：嗯】

    【大漠祥云：咱们大影后还真是拂去功与名啊】

    季疏摁熄了手机，拿上浴袍去洗澡。

    毋庸置疑，女人是极美的，她轻轻地解开了头发，让它们自由地垂落下来，然后脱下了衣物，露出了优雅匀称的身材。

    妖冶如塞壬，偏偏神情又十分冷淡，透着淡淡的禁欲感。

    她打开花洒，温暖的水流随即倾泻而下，温柔地包围了她的身体。季疏低着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指轻轻抓了下空气。

    季疏穿上浴袍，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抿着唇不自然地揉了揉通红的耳朵。

    躺在床上，季疏拿起手机，手指忍不住点开一张蛋糕图片。

    女人眼神放空，幻想着那个人拿到蛋糕时可爱懵懂的表情。

    季疏在心里暗爽，发出奇怪的笑声。

    生日快乐，小郁……

    不知道想到哪个字眼又戳到她了，季疏开心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拍了一张江景酒店落地窗的风景，心情好，觉得什么都好看，随手就发在了微博小号上。

    *

    “你这做的什么啊，再改。”

    办公室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主管的办公室门紧闭，但从门缝中透出的低沉声音，足以让外面的员工感到不安。

    主管的语调逐渐升高，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敲打在眼前员工的心上。

    “你看看这个报告，这怎么能代表我们公司的水平？”老板的声音透过门缝，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苏郁站在主管的办公桌前，低着头，在主管看不见的角度直愣愣地看着地板，黑瞳里没有丝毫情绪。

    已经是改的第十五版了。

    其实在苏郁送过来时，主管压根看都没看一样，就开始自己的输出。

    “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机会，但你的表现让我非常失望。”语气中的严厉几乎让人窒息。

    我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

    苏郁不解，眼前人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批判自己的工作。

    “如果你不能提升自己的能力，不能为团队带来价值，那么我不得不考虑你的职位是否还适合你。”

    渐渐地，苏郁的眼睛开始失焦，主管刻薄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来。

    耳鸣了。

    世界突然变得安静，耳朵只能听见单一的频率。

    晚上吵得苏郁睡不好觉的频率在此刻为她抵挡了许多言语攻击。

    门外的员工们侥幸地嘲笑，谁让苏郁得罪了主管。

    门被推开，苏郁抱着文件出来，摸鱼的同事们瞬间安静。

    苏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试图擦掉上面印着的咖啡渍。

    还好，这件衬衫只要三十块。

    苏郁疲惫地看了一眼同事，回到工位上一言不发地干新工作。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失眠是常有的事，白天应付单主管的刁难就足够筋疲力竭。

    晚上还睡不着，真是要命。

    苏郁拍拍脸，去茶水间准备泡一杯速溶咖啡。

    “啧啧啧，我还不知道呢，看起来这么老实，背地里居然和领导……”

    “别这么说……好像也没证据。”

    “还没证据啊？！每年她生日经理都会偷偷送蛋糕给她！”

    “额说不定是经理死缠烂打呢？”

    三两同事在等热水，苏郁将脑袋靠在墙上，试图缓解头痛，假装没听见他们的聊天。

    苏郁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她太累了，不想花心思理解他们这么做的心理机制。

    与她无关。

    苏郁干脆就闭眼等他们都接完水离开。

    久到苏郁几乎要睡过去，睁开眼，茶水间终于没有人了。

    苏郁回神，拧开保温杯。

    苏郁看着杯里上涨的水位，突然手上传来疼痛，反射性甩开杯子。

    刚烧开的水迅速在手背上烫出红印，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苏郁只好转去冲水。

    手指蜷缩了一下，带着夏天气味的温凉自来水流过指缝。

    苏郁下意识抬手抹了一下脸。

    怎么把水弄到脸上了？

    女人重新在出水口接水，眉眼间尽是疲态。

    停止冲水的右手接触到空气时火辣辣地疼，苏郁强迫性地用右手撕开速溶咖啡的长条包装。

    苏郁用咖啡包装袋搅了搅，吹了吹滚烫的热水，将就着喝了一口，把剩下的倒掉了。

    苏郁完成任务似的松了口气。

    办公室只剩下几个加班的同事，在苏郁从茶水间回来时，仿佛都没看见苏郁，头也不抬地继续干活。

    苏郁歪了歪头，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拿起手提袋和钥匙就走了。

    苏郁骑着自己的自行车，慢慢往出租屋去。

    夜晚轻柔的风吹起女人的发丝，这是苏郁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候。

    苏郁可以在大桥上听着汽车一辆辆超过自己的呼啸声，她记得这是读书时老师讲过的多普勒效应。

    苏郁在大桥上看着大江另一边的星光点点，内心十分平和。

    刚进小区，苏郁就被楼下的一只流浪猫打劫。

    以一只小橘猫为首，摇着尾巴绕着站立不动的人转圈圈。

    傲娇的小橘觉得人太冷淡，绕了几圈终于忍不住用猫头蹭了蹭人的小腿。

    改为怀柔政策，老强盗了。

    装高冷的苏郁被小猫逗笑，脸上第一次露出笑意，眉眼弯弯。

    苍白的手从包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罐头，倒进草丛里的小碗。

    趁着小猫呼噜呼噜吃着肉糜，苏郁偷偷摸了摸小猫开心摇摆的毛尾巴。

    在被发现前收回了手，往另一个碗里倒满了矿泉水。

    苏郁又摸了一把小小的猫头，满意地走了。

    苏郁回到自己的老破小出租屋，进门脱了鞋，直接仰面倒在床上装死。

    过了一会儿后才去洗澡。

    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水流声，苏郁没听见手机的提示音。

    手机震动了一下，亮着的屏幕上有一条推送：

    【微博：《第一章：回国》】

    点进去就会看见一个微博热搜，热搜来源是一条博客。

    【季疏v：［图片］】

    图片可以看出是从一处高楼的落地窗拍的，图主体是一座跨江大桥。

    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小小剪影在大桥中央，画面很空，留白很多，应是十分寂寥的。

    但是江面倒映着剪影背后城市的点点灯光，灿若星河。

    仿若一条银河托举着这个孤独的魂灵，

    让她得以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