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对于此次西部旅游计划,我有着一百分的期待值,在爸爸妈妈的念叨下,我还是坚持坐上了前往机场的车。
我打算先从自己的城市飞到S市,然后去做绿皮火车,网上的攻略都是这样说的,说睡一觉就到了。
不然等出国后,以后想去就没时间了。
司机的广播信号一点都不好,断断续续的,我正打算开口让司机叔叔关掉广播时,突然天旋地转,我便没了意识。
再次恢复意识时,只感觉自己的全身都特别痛,想要开口说话,但无法发出声音。
医生看见我醒来,拿着一个手电筒对着我眼睛照啊照,并让我跟随他的动作转动眼珠子。
我一一照做,片刻后,医生对着一张X光的图片,手指摩擦着下巴思考许久。过后他自问自答:莫非是奇迹?一定是的。
为什么没有看到爸爸妈妈。难道他们还不知道我出了车祸吗?
在医院躺了一星期,我已经可以完整表达自己意愿了。我询问医生,为什么没有看见我的家人。
医生闻言只是摇摇头,说是我家属过来帮我结过医药费,询问是我爸妈吗,医生说不是,说是我男朋友。至于我的家人,医院方试图联系过,但都被我家人拒绝了。
这不可能,我爸爸妈妈绝对不是那样的人!还有就是我哪里来的男朋友?
我借了医生的电话,首先打给我妈妈。电话接通,我表明是我后,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你妈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要再过来骚然我们了。”说完便把电话挂掉。我不信,再次拨打我爸的号码。
“干什么整天给老子打电话,闲了没事做是吧,没事做就去死明白吗?”
我傻眼,这是爸爸的声音,却不是爸爸的口气。
明明离我出事不到半年,为什么爸爸妈妈像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
这一切让我无法接受,于是当晚我就决定出院,亲自去家里看看。
由于没有零钱,我只好在大街上找大学生样子的年轻人借钱,问了十三个人,终于有一个没有把我当骗子借给我一百。
打车到了我家,开门的却是陌生人,满脸疑惑询问我找谁,我回答找我爸妈。那人上下打量我两眼,丢下句神经病便要关门。
我急忙抵住门,解释我就是住在这里的,我要见我妈妈!
动静很大,里面又出来一个人,穿着家居服应该是这人的老公,问自己的妻子是怎么回事。
“这人神经病啊,说这里是她家,还要找她爸妈”
男人把妻子护在怀里,直接解释:
“这位小姐是不是弄错了,我跟妻子三年前就住了进来,期间并未住进过其他人也从未见过阁下,想必是找错门牌号了吧,建议您等天亮了仔细辨认下。”
说完便关上了门。
不,这怎么可能,我自己从小长大的家怎会认错。
不对劲,这一切都不对劲。我只好再次拨打爸爸的电话,询问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电话接通,还是骂骂咧咧。我只好放软语气,带着哭腔道:
“爸爸,我前阵子出了场车祸,差点死在手术台上,今天我终于清醒了,所以特别想......特别想听听你的声音,我好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说完不知道是假意还是真情自己真的在电话亭大哭起来。
电话那头也停止了谩骂,没有了声音。
“你......真出车祸了?前几天有个人打电话说,我还以为是骗子呢......”
“那你目前身体咋,咋样啊,没有缺胳膊少腿吧?”
听到他语气的变换,我知道有戏了。
“我身体很好,还很正常,就是想不起来好多事情了......连家里的地址都忘了。”
“那我告诉你哈,你记下来昂,家是H省C市X县Z村12号,以后寄生活费啊寄礼品就填这个地址。”
我重复一遍这个地址,然后挂了电话,走出电话亭,看着远处大厦不停变幻的灯光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会自己搞清楚。
2
由于身上空无一物,连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身份证都没有,只好再次回到医院,打算去找找线索,然后就是那里还管饭。
回到病房已经是凌晨,再耽搁半小时,就要被查房的医生护士们发现自己失踪。
第二天一早,询问了一下自己的住院信息。年龄,姓名甚至是父母姓名都是自己原来的,那为什么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大概快吃午饭的时候,一个男人捧着一束鲜花出现在了我病房。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他就“扑通”直接跪在了我面前。我满头雾水,这莫非是那个男朋友?
“璐璐我错了,我不该犯浑,我该死,我不是人,我是畜生。你就原谅我吧,我一定比以前还要对你好的,璐璐相信我。”
“你是......哪位?”
“璐璐我是李华,你男友啊璐璐,”
男朋友?呵,居然是我男朋友,怎么前几天一点人影没见到,知道我好转了就跑过来认亲了,联系刚刚他说话的内容,不太像是好人呐。
由此可见“我”眼光不太好哇——我在心底默默吐槽。
“先起来吧,我大脑有些记忆还没恢复,暂时想不起谁是谁呢,你跟我说说吧。”
李华见状,原来是脑子摔了,这下好了,之前
的事她肯定忘记了。
于是慢慢讲诉了一个家庭贫穷早早辍学出来打工的女生,当服务员时跟一个本地的男生相爱的故事。只是男生家里不同意两人相爱,女生对男生用情太深,于是走上了天台自寻短见。
原来是从天台摔了下来,不是车祸!
对于他讲的这个故事我信前半段,后半段纯属扯淡。这年头怎么可能会有因为男方家里不同意谈恋爱,就自寻短见的女生。
不过是以为我想不起来而蒙骗我罢,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日后我自己会慢慢调查清楚的。
出了院回到了“我”的出租房,我翻了翻,在床头柜发现了身份证银行卡之类的。
“姓名徐璐,性别女,民族汉,出生日期......”
前面跟我一样,后面的住址和身份证号码不同,但脸却是一模一样!甚至连一些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李华进来后见我拿着身份证发呆,从背后拥抱我,我一个激灵,挣脱开。别碰老娘行吗,真让人恶心。
他不解,关心问我怎么了。邪魅就是歪嘴一笑说以前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现在怎么抱都不让抱了。
我要被他自认为宠溺的语气油腻到灵魂深处了,就像是喝了三斤的猪油然后又用菜籽油洗澡一样恶心。
不行,的先把他打发了,不然我还没查明真相就先被恶心死了。于是决定先诈一诈他。
我走到窗边,假装看风景,低声说道:
“李华,我们好像分手了”
“不,你......你都想起来了?”
“嗯,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不是,璐璐你听我解释,我那是一时糊涂,我能戒掉的,你相信我好吗,我已经半个月没有碰那玩意儿了,真的。”
说完要同我拉扯,却被我侧身躲过。
在心里默默消化内容,听他这么说感觉是违法的事。
“太晚了李华,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自从......你做了那样的事后,我们两个,注定会是这样的结局。”
说完便不理会他,离开了房间。点到即止就好,说太多容易露馅。
听到李华还在身后大叫璐璐,我还在思考到底要怎样才能摆脱他时,出租屋大门却从外被人踹开。
破门而入的是穿着警服,举着手枪的人。
接下来就只听见“趴下”“别动”反应过来,自己双手已经被扣上。
李华则被几名警察大汉压在了地上,双手也被扣在了背后。我满腹疑云,被警察押上了警车。
3
到了警局,由女警察带我去做了尿检。我心下已经知道大概了,问这个要多久出结果。女警察说6-8小时,期间我有什么需求可以提出来。
到了晚上,结果出来,是阴性。
警察开始对我和李华的关系录口供,问题就是知道李华吸毒吗,收留过李华跟他同伙在房子里吸毒,帮他贩过毒吗。
我全部否决,并告知他们可以去医院调查,表明我是刚出院的病人,之前在医院躺了大半年,医院那里应该有我的存档。
警察们听了,跟他们手上的资料基本吻合,李华那边口供也阐明所有一切跟我无关,表示我毫不知情。就跟我说没我什么事了,我可以走了。
原来警察早就盯上了李华,只是前段时间李华一直东躲西藏,怕打草惊蛇就没动手。
就在今天,接到线人的消息,李华回到了出租屋,于是他们便马上展开了行动。
本来打算想办法摆脱李华,这下好了,不用自己动手了。出了警局大门,我的想法就是这个。
回到出租屋,我躺在床上仔细回想这一系列改变,都是从车祸后发生的。
是不是,只要我再出一次车祸就能回去了。
想到这里,于是我马上冲到楼下,望着马路上的车水马楼咽了咽口水,眼睛一闭,打算冲上去。
结果还没踏出脚,就被人从后面扯住了手臂。
“你这姑娘眼瞎了,看不见现在是红灯了,你差点害自己知道不。”
我回头,是一位买菜大妈。虽然上了年纪,但手臂的力量却不小,拉住我使我完全无法动弹,只好放弃这个打算。
躺在床上的我,翻来覆入去无法入睡。目前的所有迹象表明,我跟这个世界的“我”灵魂或者□□互换了。
虽然是姓名性别甚至是父母完全一样的人,但拥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所以你在那边才不想回来是吧”我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一字一句说道。
想到那边的爸爸妈妈要对着一个陌生人呵护备至,我就心悸。
接下来的日子我三天两头往河里跳,往马路上闯,不过都以别人骂我神经病收场。
也自认为去马路上去被撞有失人道,开车的司机叔叔又做错了什么,后面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希望后期能找到合适的天灾人祸带走自己。
虽然很想回去,但眼前的生活也要照顾。
由于没有学历,我去了美容店当学徒,由于学东西快,嘴巴甜,会哄顾客和老板娘开心,很快收入达到了可观。
之前自己没事就和妈妈去美容店,对于美容店的服务流程早已经烂熟于心。现在只是对换了角色罢了。
下班有时间就去周围乱逛,企图找回去的方法,时间过了越久我就越绝望。难道我本来就是生活在这里的,以前的生活只是一场美梦,只是我摔到脑子后植入的别人的记忆吗......
倘若不是,那为何细节如此真实,比如我靠着之前上师范积累的学习经验,在这边考取了成人本科和小学教资。
我还记得属于妈妈的香水味,还记得爸爸的胡渣扎在脸上的感觉等等。
我决定去看看这个世界里的爸爸和妈妈。
找出之前爸爸给的地址,直奔目的地。
按照地址,我一家一家比对,结果在一座破落小平房停下来了,应该就是这里了。
喊了声有人在家吗没有人回应,只好径直往里屋走去。里屋已经没有像样的家具了,不是破烂就是落满灰尘,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是什么样子。
卧室里隐约有咳嗽声,我慢慢走近,看不出颜色的席梦思床上堆满了衣物,床下放了几个痰盂,仔细辨认,床上鼓起的小包应该就是声音来源。
我试着叫了一声,小包动了动,慢慢探出个头,已经看不清哪里是正面哪里是反面,突然又从被窝里颤巍巍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慢慢拨开了那团杂草。
我终于看到了他的全貌——已经没有多少肉挂在脸上了,只有凹陷的脸颊和浑浊的眼睛。我被他吓到,记忆中的爸爸高大帅气,手臂孔武有力,不会是这样的形象。
我接受不了,跑了出去。迎面却撞上来人,似乎是政府的人,认出了我。直接开口询问我这几年在哪里,一直联系不到我。
“你爸从前年就下半身瘫痪了,一直躺在床上的,我们政府呢找不到你人,只好干部轮流来照顾下他。”
说完低头凑到我耳边说让我心里有个数,说他搞不好就这几天了。
我没有说其他的,只问了他我妈呢。那人说我妈去年就因病去世了,说完打量了下我,见我穿着还算得体,叹惜我爸是个没福气的人,女儿好不容易回来尽孝了......话没说完只叹了口气就结束了。
如他所言,不到一星期,床上的人便没了气。我不懂这里的丧事怎样举办,全权交给了村子里的人。只是包了所有花销,并给帮忙的人每个人包了个数目可观的红包。也让他们不用在乎花销,尽最大可能给“我爸”办个体面热闹的丧礼。
葬礼举行完,又给政府捐了一大笔资金,感谢他们近年来的照看我爸。
不是我多舍不得“我爸”,而是我至少在这里的世界是他的女儿,能为他做点事就做点吧。
也更加坚定了我要回去的念头。
4
可能那个世界里,我爸妈也上了年纪,我不能接受就这样永远阴阳两隔,我要回去照顾他们。
抱着回不到那边就直接死的念头,我站上了天台。毫不犹豫,奋起一跳。
耳边本来是呼啸的风,一阵后,我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感受不到在下坠。下一秒,我失去了意识。
再次清醒,感受到自己在水里,睁开眼,自己居然躺在湖边。回来了吗?回来了吧......
我决定先去爸妈家,凭着记忆,终于看到自家的独栋小别墅了,花园里还有自己从小时候种的果树,现在已经长到几米高了。
花园里的围墙边是妈妈亲自种的月季,开花时每次都会引来邻居拍照观赏。
我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这时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我闪身躲在身后的建筑物里,决定先观察一下。
开门后先出来是爸爸,爸爸此时身体发福了,有了大肚腩,头上也有了白发。爸爸手里却拿着一个小孩子的书包,爸爸回头对着门内叫了一声阳阳快点,要迟到了。
阳阳是谁?
接下跑出来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对着我爸说外公等等我嘛。
外公?
就在我未来得及理清,我看见了她——穿着蓝色连衣裙,跟我一样的脸,手里还拿着小孩子的外套,追上我爸和那个小孩。让小孩子把外套穿上,别感冒了。
我握紧了拳头,好有爱的一家人啊......
我在外面又等了一会,看到了我妈,她头发已经不是记忆里的及腰长发了,而是微卷的短发,提个菜篮子,我知道她要出门买菜了。
这时家里已经没人了,我偷偷溜了进去。这熟悉又陌生的布置,让我吞声饮泣。我上了楼,来到了我的房间,摸了摸我自己用自己喜欢的画报做的背景墙,还有那十岁时爸爸送我的钢琴,我的奖状、我的窗帘......
当我看见床头柜上摆的一家人合照时,在记忆力搜索了下,不记得什么时候跟我妈他们拍的,那就是“她”拍的了。
我快速走到我爸妈房间,不放过他们房间里的任何一张照片,“我”过生日时和家人拍的照片、“我”和爸爸妈妈在埃菲尔铁塔下比耶......甚至还有“我”穿着婚纱跟一家人合的影。是我,是我全是我和家人,但全都不是我!
是她!是那个小偷!她偷走了这一切本该属于我的幸福时光!
我看着相片上一张张笑脸,只觉得心里如烈火燃烧,不行,我得把这一切夺回来,偷来得人生总归要还的。
我决定先不跟爸妈相认,先跟踪一下那个小偷,弄清楚她的生活轨迹再做打算。
接下来我得知,周一到周四由我爸妈接送她的孩子,到了周五,她便自己去接,然后周六会跟她老公带着孩子出门玩耍。
她老公居然长得跟李华一模一样,连名字也是,可真是巧合啊。
到了周五,我早一步接走孩子,回到了她家。听到门外的动静,我知道,我们终于要碰面了,于是特意藏在门边,等她进来。
面前的女人被我出声吓到瘫软在地上,我巡视了一圈客厅,最后坐在了沙发上。手搭在沙发靠背上,翘起二郎腿,出生讽刺道:
“过的挺滋润的嘛,小偷小姐。”
“托你的福,是挺不错的,还有我姓徐。”
那人失神片刻,开始接我的话。
“知道是托我的福就行,被你偷去了这么久,是时候还回来了吧”
“你怎么证明这一切就是属于你的呢”
那人慢悠悠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后,居然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
“你少在那里跟我玩文字游戏,我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你还不知道吧,你在那边的父亲母亲均已经死亡”
“什么这边那边,我现在人就在这里,我爸妈身体很健康,请你不要乱诅咒。”说完又补充“你我同名同姓同人同父同母,就是不同人生,万一,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你先过上段美好的人生,我来度过下半段,若非是巧合,说不定你现在就是我,我现在就是你呢”
我被她的强词夺理气到“什么上半段下半段,是我的就是我的,你少用命运那套理由来安慰自己,不过是占着别人的身份过了几天舒心日子,真以为自己就是命定之人了?”
她低头沉吟片刻,继而抬头,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提起两边的嘴角,朝我微微一笑:
“这里不是辩论的地方,以便吵到孩子,不如我们找个清静之处,慢慢讨论怎么样?”
*********
李华下班回到家,居然没有看到妻子在厨房忙碌的身影,难道是学校有事吗,一般妻子都比自己早下班两个钟头,就算开会也不用开这么久吧。
上楼找到儿子,询问他妈妈呢,儿子正在写家庭作业,回了句他也不知道。
好吧,打她手机,却发现手机在沙发上,致电学校的同事,今天也没有会议要开。
这个点也不可能在岳父岳母家,正纠结要不要报警时,门铃声响了。
开门一看这不是自己正在找的妻子是谁。
“干什么去了,电话都没拿,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门外妻子直愣愣的看着李华,三四秒过后,莞尔一笑。
“没,刚刚扔垃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