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娆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她全没想到,男生的认知已经被薛司宜打击到了这种地步。
虐待是爱他?是对他好?这跟被家暴的人说‘下次他就不会了’有什么区别呢?
她纤细的五指渐渐握紧成拳。
儿子?
薛司宜还有个儿子?
她关在阁楼里的人,就是她的儿子。
薛娆暂停了监控视频,闭上眼沉沉地吐了口气。
难怪,斧头男会甘愿被薛司宜囚禁。
他们的关系,是母子。
薛娆忽然觉得压抑。
一种被千万重深山压住的感觉,压得她透不过气,胸口里闷堵得发痛。
惊诧,恐惧和不解全部打翻在她心里,五味杂陈得让她鼻子有些发酸。
薛司宜的这个儿子年龄几岁?他是自己的哥哥?
薛娆算了一下年龄:自己25岁,正好是爸爸林重崎死的那一年出生的,所以这个男人一定出生比自己更早。
他是自己的哥哥。否则林重崎都死了,还怎么跟薛司宜生孩子?
薛司宜讨厌男人,除了她被迫嫁的林重崎,她不可能跟别人生孩子。
所以她不会往私生子那边想。
因此,这个被薛司宜虐待的,前几天提着斧头想杀她的男人,就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可是薛娆活了25年,从来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她活在阳光下,而他却被囚禁在阁楼,饱受薛司宜非人的虐待。
现在,薛司宜犯的囚禁罪上又加了一条虐待罪。
薛娆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不让自己的心情表现得太过。
她一双眼熬得通红,想哭不能哭。
她调整好情绪之后,再按下播放键,希望后面的监控里,那个男生可以露出脸。
监控中。
薛司宜搂着他,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不就是一只企鹅,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嫉妒她?”
“不许你再偷偷去她的房间!”
“更不许你打扰她!”
“她是刑警学的高材生,你动一下她的东西她都会发觉。这次是我发现了,你下次要是再动她的企鹅,我就把你变成企鹅!”
说完,薛司宜又放开他,往后退了几步,语气从刚才的温和劝诫忽而变得暴躁凶恶:
“还是说,你就是故意让她发现,想让她救你出去?”
听到这里,男生跪行几步挨近薛司宜,语气变得惊慌道:“不不,我没有那样想!您相信我!”
“我不信!”薛司宜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办不好任何一件事!你是这样,你爸也是这样!”
薛司宜指了指地上的匕首,恶狠狠道:“我偶尔允许你出来,你不要得寸进尺!你要是再敢到她的地盘晃悠,我真的会杀了你!”
男生听闻此言,哭声渐大:“如果我是女的,您是不是不会这么偏心?”
薛司宜哼了声:“可你不是女的,你这辈子也变不成女的。就算你去变性,也改变不了你的声音!”
“如果变性,我可以割了自己的舌头,做个哑巴!”他恳求道:“只要您别那么偏心我妹,我做个哑巴无所谓!”
“您就这么偏心她!您就不怕我杀了她,让您只有我一个孩子,没办法再偏袒?”
薛司宜一听这话,啪的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你敢动我女儿一根头发丝,我就把你剁成肉酱!”
他这话激怒了薛司宜,薛司宜对他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她暴怒得破口大骂,似乎手边没有趁手的工具,她拖拽着男人进了她的房间。
房间门一关,什么都没了。
薛司宜拖拽他往房间走的时候,他的脸露出过半秒钟左右。
但是太快了,根本看不清。
薛娆来回播放很多次截图,最终只截出了个模糊的面容。
不是视频模糊,是他的脸上全部是血。
只能看见一双乌亮乌亮的眼睛,跟林重崎的很像。
薛娆把监控看完,只找到这么个线索。
她抱着电脑出去,将线索交给在吃晚饭的安旭东和李邻。
“看能不能找人还原他的面貌?”薛娆把照片展示给安旭东看。
安旭东看了眼,然后说:“不行。就算用ps抠图抠掉他脸上的血,会把他整张脸都抠除。”
李邻扒了口饭,凑过来含糊不清地说:“但可以根据视频还原现实的身高,推测体重,然后锁定这类人,在源京市找他。”
现在可以笃定的是,斧头男已经跑出了阁楼,躲在北格别墅区。
如果对比出来相关信息,锁定在北格别墅区寻找人的话,不算太困难。
安旭东把照片发送去了工作群:“查一查。”
薛娆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从柜子里拿出一叠照片和一把匕首。
是上次她遇袭时发现的。
薛沁的艳照和薛司宜的匕首。
她一直没有机会交给警局。
安旭东看了薛沁的艳照,皱眉说:“薛司宜怎么会存放她这样的照片?”
李邻也好奇道:“是啊。有些人的确有这种拍照的癖好,但是薛沁应该会私密保存吧,怎么会到薛司宜手里?”
薛娆就想起,薛沁很害怕薛司宜。
她猜测道:“可能,是薛司宜抢来的。”
李邻吃完了晚饭,用纸巾抹了抹嘴巴,说:“那就更奇怪了,薛司宜抢这种照片做什么?”
薛娆摇摇头:“等吧。等精神鉴定出来,带她审问,一切就都可以了。”
“她装病是有所顾忌,只要你们把她保护好,她一定会告诉你们线索的。”
安旭东把照片收进物证袋,转而问薛娆:“还是没联系上薛司宜吗?”
“没有。”
薛娆有些心不在焉,她在想那个哥哥。
她哥哥可能是谁?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安旭东摸出手机接听:“江队?”
“留李邻守在北格,你来百合苑。邓成滨死了。”
所有人都听出江再灵语气里的颓败。
她已经亲自过去盯着人了,可邓成滨还是死了。
安旭东神色凝重,挂断电话后疾步离开。
目送他出去,李邻把吃过的饭盒丢进垃圾桶,有些奇怪:“我们的方向是不是找错了?如果斧头男还在北格别墅区,那百合苑的人是谁杀的?”
“薛司宜?”
“不可能,”薛娆摇摇头说:“其实除了卓港,我从来没有怀疑薛司宜杀过名单里的人。”
李邻哦了声,思考道:“的确,她不知道名单的事情。”
“不止如此,”薛娆道:“薛司宜力气很小,她就是个50岁的女性,但名单死者全部都是健壮男性。她没那个力气和本事。”
李邻皱眉:“这么说,只能是斧头男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方向可就错得离谱了,他可能已经逃出别墅区。”
意识到这个,薛娆重重叹了口气。
眼睛熬得有些痛,她揉了揉眼睛,转移话题说:“你觉得我那个哥哥可能是谁?”
李邻被她问得有些发蒙。
除了话题转的太快,还有他完全不了解她的家庭情况,没办法回答。
薛娆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她自顾自地继续生意:“还记得今天小姨给的线索吗?一个‘林’字。”
“记得。怎么?”
“我哥出生的时候,我爸还没死。所以他跟我不一样,他极有可能是跟着我爸姓的,他姓林。”
“而他很怕薛司宜,他很想得到薛司宜的关注,所以他对薛司宜言听计从。甘愿被囚禁、被折磨。”
李邻不明白她说这个什么意思,他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呢?怎么的?”
薛娆:“你还记得《人偶儿子》吗?”
“记得,但没看过。”
“我看过,而且看了很多遍。”
薛娆说:“这部电影讲的是一个男孩子,从出生就被妈妈抛弃,爸爸早死。为了寻求母爱,他付出了一切。”
“影片的最后并没有明说凶手是谁,但其实导演已经给了信息。”
“主角的妈妈喜欢花,他杀了人为她养花,所以最后那一幕定格在他用斧头杀了人,然后运送到花园。”
“他对他妈妈说,他给妈妈的花朵施肥了,妈妈可不可以多回来看看他。”
李邻越听越糊涂了。
薛娆偏头,看着自家的花园那些绣球花,现在绣球花已经枯萎了。
她冷声道:“记得我第一天报案说的吗?这些绣球花薛司宜从来没有打理过,家里也没有请过园丁。”
“我一直怀疑有人在给她打理。”
“是谁呢?”
李邻忽然懂了:“你的意思是,是你哥哥?”
“嗯,我怀疑是这样。”
薛娆说:“我家的花园跟电影是一样的布局,我的妈妈是电影投资人,电影的主题是寻求母爱。这些都好像是我哥哥生命里的一幕幕。”
“而你想想,电影导演是谁?”
李邻脸色愕然:“林威?”
“对,林威。”
薛娆一字一句:“他姓林。和我爸爸林重崎一个姓。”
“如果我爸爸已经死了,在源京根本接待不了我妈。那么就只有林威能接待。”
“我小姨写的‘林’,代表的不是我爸林重崎,而是我哥,跟我爸同姓的儿子,《人偶儿子》的导演,林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