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过了几日闲散日子。
转眼又到了月末与水乡漠学习箭术的日子。这日,她换上蓝色劲装,正准备出门。忽又想起现下借助在百阁酒庄,出门总得向燕小山说一声。她又拐到酒庄所在的正院,远远听到燕小山正在办事房内与人交谈。洛阳停下了脚步,她隐隐听到房内有人在提自己的名字。
燕小山端着茶碗慢慢喝了一口热茶,语气平平地说:“承蒙李老板抬爱。小妹性子跳脱,当日只当玩耍,且酒量也是一般,至于斗酒一事,实非小妹所长。”
你这小妹几海碗下去也面不改色,李老板心里腹诽道,面上却是不显:“我知道有些冒昧。实在是我朋友央求得紧。那日洛姑娘斗酒洒脱不羁,琴艺超凡脱俗,在场的人见了莫不称奇。这不,就传到了我那酒痴朋友那儿,后悔得不行,只求与洛姑娘斗一斗酒,听一听琴音。并没有其他非分之想的。”
李老板自觉态度赤诚,但燕小山却稳如泰山,回道:“李老板有所不知。近日每日有人求见小妹,我每每去请,都被打发回来,后来还发了大脾气了。还请李老板向你朋友告罪一声,改日燕某人请他喝酒。”
燕小山如此拒绝,李老板也不好再请。都是生意场上的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生了龃龉,只好干笑一声作罢。
陪同而来的姓潘的老板,前头还跟着劝了几句,见事不成,就打趣道:“燕老板这是金屋藏娇。你我俗人,恐怕难得一见了。”
众人哈哈笑过,便起身告辞。
洛阳待人走远,走进办事房,见燕小山正在画图,说道:“近日常有人来找我斗酒?”
“你别管这些。我自会应付。”燕小山放下毛笔,见洛阳一身劲装,“你这是要出门?”
“嗯。”洛阳答道,看燕小山笑着看他,又补充道,“我今天赶回来陪你吃晚饭。”
燕小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目送洛阳出了院门。
洛阳准备打马出城,看日头还高,想着兴许今天肯定比水乡漠早到。她正心里高兴,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远处一架马车旁,水乡漠正靠着马车,好像在低声跟马车里的人在说什么。忽然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那日神似燕无依的女子身影一晃而过,水乡漠上了马车。
洛阳满心狐疑,她下了马,随手交给一个店铺的小伙计,说过后来取,就悄悄跟了上去。
马车在城间道路上行驶得不快,洛阳悄无声息的跟着。
那马车在一座高大的院落后门停了,水乡漠和那女子先后从马车上下来,走进了院门。这院门洛阳认得,她来过一次,这正是“凤求凰”的后门。
此时离正午还有两个时辰,“凤求凰”并不在营业时间。院落里也静悄悄的,洛阳猜想众人应该都未起床,她悄悄的跟了上去。
但二人进了房间后,却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洛阳心想,难道跟错了?她以手试门,没想到门只是掩着,轻轻一碰竟然开了。
洛阳吓了一跳,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她一踏进去,就看见方桌边一坐一站两个人,水乡漠正无奈得看着她。洛阳却顾不上水乡漠,她近距离看着那站着的身影,不禁怒道:“燕无依,果然是你!”
“阔别一年,洛姑娘还是神采奕奕,让人羡慕。”燕无依认下了身份,朝洛阳作了个揖,言笑晏晏地朝洛阳打招呼。
“你……你……”洛阳指着燕无依,心中气闷,一时间不知道从何问起。
“你坐下说”,水乡漠安抚洛阳,“原来你和无依姑娘认识。有话慢慢说。”说完,他站起身,“你们慢慢聊。我去外面等你。”
洛阳气呼呼的坐下来,一时也忘了问水乡漠为什么忽然跟燕无依回“凤求凰”,她质问燕无依:“你为何装死?”
燕无依也坐了下来,神态平和,并没有被揭穿的窘迫:“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与孔阳本是露水情缘,我自认是配不上孔府门第的,也不想勉强攀附。听说你们成亲的消息,我原本是打算与孔阳划清界限的。但你找到我,又做出这样的交易,我当时的确也动了心,毕竟孔阳对我情根深种,谁不想求一个有情人呢?但是,天不遂人愿。孔老爷找到了我,他对我和孔阳的事情了如指掌,此前只是以为孔阳逢场作戏,不甚在意而已。”
燕无依看着洛阳,继续说:“孔老爷看着和善,确是雷霆手段。他一方面强硬将我送离杭州,另一方面交代车夫欲将我斩草除根。”
“孔老爷怎会……”洛阳惊讶道。
燕无依自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歌楼舞女,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不过是一介蝼蚁。所幸我混迹这些风月场所,为人处世也有些警惕。我察觉车夫有些异动,于是先下手为强,在半路跳崖逃生。那处山崖我曾与朋友去过,看着高险,实际离崖顶不远处有块空地,常年被杂草覆盖,从上往下看是察觉不出来的。”
“所以你后来就来了洛阳,在此处谋生?”洛阳听得心有余悸,转念想到在外等候的水乡漠,问道:“你是如何认识水乡漠的?”
燕无依笑了笑,回答道:“后来辗转来了洛阳,靠着自身一些微薄的才艺,进入了‘凤求凰’。水公子是我们的常客,为人大方豪爽,楼里的姐妹都很喜欢他。”
洛阳的脸色黑了一些。
燕无依无知无觉继续说:“我会弹一些南地的小曲,他会经常过来听。一来二去,就相熟了。”
“楼里姐妹都很喜欢”的水公子坐在院子里喝茶,神情很是悠然自得。他好像不管在赌馆、在茶楼、在山间还是在风月场所,都是这样一派浑然自得的情态。
洛阳从房内五味杂陈的出来,心中怒火已经消减了大半,脑海中翻滚着孔阳那段时间的神伤和对她的愤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埋怨谁。好像谁都没有错。
洛阳不能怪任何人,只好迁怒院中这个悠然自得的人,质问道:“今日不是约了习箭术,为何你又跟她来这里?”
水乡漠坐直身体,解释道:“燕姑娘说得了一个新曲子,很是独特。我心痒难耐,打算过来听一次就走的。”说完,一脸真诚的看着洛阳。
洛阳瞪了他好几眼,转身往门外走。水乡漠连忙放下茶碗,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