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里说人鱼公主，曾以自己的声音为筹码换取了行走都会刺痛的双脚，只为远望了一眼的王子，她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玻璃碴上。因为失去声音也无法同人交流谈话。如此悲惨的经历。

    可我曾经对此嗤之以鼻。

    也并不仅因为她为了一个人类把自己搞成那个鬼样子，还因为她最后不愿伤害她的王子，让自己成为了泡沫，而那位王子呢？他却和自己的“救命恩人”结了婚，获得了完美的大结局。

    人类是一种很残忍但很聪明的生物，至少我一直这么认为，为了他们，一点都不值。

    不过这两点，《小美人鱼》中的王子倒没体现出来，从他的身上，我只看到两个字。

    愚蠢。

    可是现在，我却也在为了人类，试图与面前正在对我笑的兜帽男达成一笔交易。

    “她是不同的，她和那个傻王子不一样，她值得你救。”我的心这么告诉我。

    但…如果小美人鱼仅仅是换取了一双“残次”的双腿，就陆陆续续付出了两个代价，一个是声音，一个是生命，那我的代价，会是什么呢？

    ……

    那是一个明明有风，却并不是很冷的秋夜，是我第一次遇到她。那时是我的第一次上岸，我选在人少的夜晚。

    是一个晴夜呢。

    岸上的星空很亮，很美，如同一块有银色细闪点缀的深蓝色的幕布，而接下来的故事，也将以这块幕布为背景展开。

    没过多久，无人的海岸便徐徐走来了一个小女孩。我很早就注意到了脚步声，当我还在思考是不是应该离开的时候，她却已经很近了。

    我决定按兵不动，毕竟那是我第一次跟人类打交道，这种生物与我而言是陌生的。如果这时候落荒而逃，反而容易被怀疑。

    只能在心里祈求她不要向我搭话然后快些离开吧。

    好在她一开始似乎没有想和我说话，所以我倒也没有再注意她什么了，专注于眼前的星空，这是海里没有的东西，足够使我痴迷了。只是觉得她好像有些焦急的等着我的离开，时不时向我这边望一望。

    我本来以为故事会以双双沉默，静静的坐一会然后散场来告终，但是没过一会，她却开口了。

    “你，在这里坐着不冷吗？”晚风抚过少女的发梢，发丝有些凌乱。

    我转过头看着她，这时才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她大概是刚才哭过。

    她仿佛是因为看我一直不打算动，想把我“赶走”，强忍着颤音来试着搭话。

    “还好。”当时的我并不打算自找麻烦询问她为了什么哭，更不愿意离开，我只想着再欣赏一会海岸边的景象，然后把见闻带回去，告诉我认识的所有人。至于和人类的交流，我想尽量回避，毕竟多说多错。

    “哦。”她听到我过于冷淡的回答好像也没太多搭话的意思了。

    又坐了一会。她又忍不住开口道。

    “我建议你离开这里。”她的声音没有原先那么颤抖了，有些好听，以至于我当时并没有因为她的无理生气。

    “为什么？”我只是淡淡的问。

    “这里马上会有一个死人了。有点晦气。”

    很不符合逻辑的话。我愣了一下。

    她“耐心”的回答我说:“我说，我要自杀，你能不能让一让。”

    “对不起我并不能理解。”这大概是我上岸以来遇到过最怪的事了。

    不过我也仅仅是不理解。不理解为什么她明明生下来就拥有一切，拥有在岸上和水里水里穿梭的机会，她可以看到我只在童话里听到过的山川，森林，可以每天晚上抬头就能看到星星，为什么要自杀。

    她拥有我梦寐以求的，人类生活。

    我并不了解人类，但很向往陆地。只是上岸一次，我们就需要在水中休息很长一段时间。大概是所谓，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吧。

    我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说‘为什么’了，你是不会说别的词吗？”

    “抱歉。”

    ……

    很静。

    静到我以为过去了几分钟。

    “我刚刚没有在说你的意思…你不用道歉的。”她突然张了嘴，声音低了几分，好像在表示自己的歉意。

    “这不重要。”我顿了一下。在思考她为什么突然态度变化那么大。然后再次开口:“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自杀。你明明拥有…”拥有我所憧憬的一切。

    但是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就打断了我的话语。

    “我什么都没有。”